雜役院總院,扶雲台。


    素柔和邱長老正一前一後的站在浮雲台之上,不斷凝神遠眺,將整個雜役院大半的地方都收歸眼底。


    從始至終,二人也沒有說過幾句話。


    直到此時,邱長老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讚賞之意,忽然轉過頭來,麵含微笑地看著素柔,道:“不錯……此子心性確實不凡,若是資質尚可一看,以後未必不能成為一名內門弟子。素柔,你的眼光,我向來極為相信,這就是你向柳川攤牌的原因嗎?”


    原來,二人在此處,已經將雜役院大門前的諸事都看在了眼裏。


    聽到了邱長老不知用意的話語,素柔麵帶恭敬地道:“邱長老,這名少年確實資質不錯,可惜的是性情太過憊懶,所以整整三年一直處於真氣境第四層氣動之境,不過在遭蒙此次無妄之災之後,似乎已經大醒大悟,修為進境也是極快,我看他不出一兩日,就能突破真氣境第六層氣壯之境了。”


    “原來如此……看來,我在雜役院之中聽到的那些傳聞也就不足為信了。”邱長老的臉上依舊笑意盈盈,可是看向素柔的眼神之中,除了那麽一絲讚賞,卻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素柔頓時臉色有些微白,不過卻被她很好的掩飾下來,她有些不明白邱長老此話之中的用意了,他說指的傳聞,莫非不是方輕寒在雜役院之中三年勤修不綴卻止步不前的笑柄。


    邱長老麵帶笑意,再次轉頭向方輕寒看去,眼神卻冷了下來,沉聲道:“我可是在雜役院之中聽說,他和你之間有一些不清不楚的關係。雖然這是小事,我也相信你懂得分寸,可是……我卻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莫要太過玩火!”


    素柔頓時臉色慘白,身形一陣搖搖欲墜,看起來仿佛就要被風吹倒了一般,顫聲道:“邱長老,絕無此事,這隻是雜役院中那些雜役弟子以訛傳訛,我和方輕寒之間,不過是合作關係罷了。”


    邱長老微微搖頭,輕笑道:“你也不用太過忙於解釋,這不……我說了我相信你嗎。否則我何須拉上陳長老在這雜役院之中走一趟。方輕寒此子,在扳倒柳川的這一棋局之中還有大用,以後也未必不能成為我們這一派的人,該拉攏的,你還是要好好拉攏,也不必顧忌太多。”


    “是。”素柔低頭道,邱長老的一番敲打讓她膽顫心驚,最後的話看似撫慰,卻又滿是告誡。對於這個素來笑容滿麵的邱長老,素柔心中卻從來沒有親近的想法,對他隻懷深深的敬畏。


    她還記得在她剛剛進入湖陽劍宮的時候,就曾在一場宗門試煉之中見過這名邱長老就在笑容滿麵之下將一隻融體境一層五練之境的妖獸生生撕裂,漫天的血雨之下邱長老從中走出,衣衫卻幹淨得一塵不染,也沒有任何的不適。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對這位邱長老深懷敬畏,再之後又聽說了邱長老的種種往事,這份敬畏也就隨之而根深蒂固。


    邱長老忽然轉過了身,也不再向方輕寒的身影看去,徑自就順著階梯不斷的往下走去,身形看似枯槁而垂危,卻有一份難以言明的氣質。


    素柔躬著身一直送邱長老離開了此處,之後她再迴過頭去看向方輕寒迎麵走去的方向,正是她的屋子,也就是東廂房其中的一間。


    當下她再不遲疑,腳下一動,就往房間之處而去。


    素柔盡管麵色沉沉,可是眼神之中卻閃爍著縷縷驚喜,在那日正廳邱長老和陳長老交鋒之中,因柳川而束手束腳的陳長老漸漸敗下陣來,而柳川的權柄也受到了不少限製,總的來說,邱長老已經成功的將這個罪名的一半安置在了柳川身上。


    就如同一柄懸空的利劍,即將迎麵而來,最終欠缺的一步,不過是方輕寒口中的證據罷了。


    原本素柔以為她想要說服邱長老相信方輕寒需要費很大功夫,卻沒有想到邱長老竟然很簡單的就相信了,甚至還親自來到了雜役院。


    看到,一步步剪除陳長老的羽翼,對於邱長老來說,是一件不能拒絕的事情。


    素柔又想到了方輕寒,事實上,這兩天沒有聽到方輕寒的消息,她一直心懷忐忑,事情已經到了如今的程度,方輕寒是無論如何也不可或缺的一步,難道,真的如柳川所說,方輕寒已經死於非命了嗎?


    直到剛才遠遠看到方輕寒的身影,她心中的一塊巨石才隨之落地,同時心中又有幾分微不可察的歡喜。


    她不由想起了方輕寒在靜室之中的那一日,指著自己的衣袍對她說:“這身衣袍滿是胭脂的味道,這絕非男子的衣袍。”


    還有他執意於柳川為敵,甚至不惜以生死作為賭注的模樣。


    素柔的心中忽然有些柔軟,腳下的步子卻憑空一止,生生地停了下來。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邱長老剛才的告誡言猶在耳,無論如何,她的未來早已注定,她的夫君也早有人選,這些都是邱長老為她親自挑選,當初她也滿口答應。


    難道事到如今,就要因為這一個方輕寒,而對這一切產生抗拒嗎?


    這可不僅僅隻是一個笑話,這可是她在邱長老手下奮鬥了這麽多年才換來的,對於她還是邱長老來說,都是不可改變的。


    想通這些,素柔的臉上冷意深深,不複平時的溫婉模樣,而這時,她也恰好走到了東廂房的門口,遇見了正迎麵而來的方輕寒。


    方輕寒此刻的衣衫有些微亂,頭發也有些飄散,經過了長達三個小時的策馬揚鞭,他的身上滿是風塵之意。


    對於先前大門之前發生的事情,方輕寒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波瀾,他隻是抬頭向素柔說道:“素柔……我迴來了。有一些事情,我們去裏麵說。”


    素柔點了點頭,先一步上前打開了房門,二人這才進入了屋子,雙雙坐了下來。


    才剛剛坐下,方輕寒似乎就感受到了什麽,忽然盯住了素柔的臉一動不動,問道:“你出什麽事了嗎?從開始開始,我就見到你神色緊繃,這可不是你往常的模樣。莫非,這雜役院之中這幾日發生了什麽?”


    素柔這才察覺到自己的神色不自然,當下勉強地笑了笑,搖頭道:“我並沒有什麽事,不過,柳川倒是有了一些事。”


    當下,素柔就將邱陳二位內門長老在雜役院交鋒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方輕寒,隻是在其中隱去了自己的重要性。


    方輕寒聽完之後,麵色有些微沉,沉聲道:“你是說,柳川麵對一切的指責,不言不語,也不作辯駁。最後經過二位長老敲定,隻要我能夠拿出相應的證據,就會定下柳川的罪責?”


    素柔點了點頭,道:“想必你也知道柳川的手段到底有多陰險,不過經過這一次之後,他就不能暗中對你動手了。因為雜役院的事務目前暫時由我來掌管,隻要你能夠找到證據,那麽柳川就絕無再次崛起的可能。怎樣,此次雲淵城之行,你可從那如夢那裏得到了什麽有用的消息?”


    素柔的眼中充滿了一種期盼,看著方輕寒的臉龐一動不動。


    方輕寒頓覺一種壓力襲來,不過他還是微微地搖了搖頭,道:“並沒有關於玄靈石一案的進展,不過,我倒是有另外兩個消息,不知道對於你有沒有用。”


    當下方輕寒就將月中軒一事和柳七秀並非柳川親子一事告訴了素柔。


    素柔聽完之後,神色微冷,寒聲道:“這柳川在我湖陽劍宮門下,竟然作出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輩修士雖然爭權奪利,可是對於普通人,還是多有包容,並不會一言決定其生死。畢竟,宗門想要壯大,就必須源源不斷地吸收新生弟子。這柳川此舉,一旦被曝露出來,一定會引起湖陽劍宮的大震蕩。”


    方輕寒點頭道:“我料來也是如此,所以也沒有將此事說給他們人聽。一旦此事曝露,湖陽劍宮的就根基立損了。”


    素柔的臉色有些猶豫,又看了一眼方輕寒,歎道:“此事原本我應該報告給邱長老,不過……這對柳川並沒有什麽威脅。柳川既不是此事的直接參與者,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抓住的把柄,這實在太過可恨。不過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一點,無論出於何種考慮,這件事宗門都不會讓其曝光,也不可能以此事向柳川問罪。柳川的狡猾,簡直是出乎我們的料想的。”


    方輕寒點頭,這些事情他早已想到,卻沒有想到素柔和他所料想如出一轍,當下他又提起了另外一樁事,道:“那麽……柳七秀,這名養子也不知道為何,在十年前忽然出現在雜役院,他的來曆根本就沒有人知道。而柳川此事所謂也大多是為了他,他身上會不會有什麽秘密?柳川此人的陰毒,很難想象會這麽寵愛一名養子。”


    素柔也是一臉懷疑,道:“確實如此,或許從柳七秀的身上,真的能夠找到什麽線索,不過……這太難了。柳川將柳七秀保護得極好,最近還限製了他的出行,他根本就不會走出內院,又如何從他身上得到什麽線索?”


    素柔埋頭苦思,一副一籌莫展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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