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霍冬忽然看見,在這一劍斬出的那一刻,一直埋頭苦思的方輕寒忽然輕輕抬起了頭,對著他露出了一絲冷笑!


    方輕寒早就注意到霍冬的暗中動作,心境早已沉入了觀湖養氣劍的極靜意境之中,在這極靜意境之下,手中的那一柄上品凡兵已經蓄勢待發。


    在霍冬一劍斬來的一瞬,方輕寒清清楚楚的通過他運劍的軌跡推測出這是觀湖養氣劍的第十招湖陽交映。


    觀湖養氣劍一共十招,這一劍原本是觀湖養氣劍的最後一劍,是在前九劍使到盡處的收尾之劍,也是蓄勢而發的一劍,可以說前九劍的幾乎就是為了這一劍而鋪墊。觀湖養氣劍所重乃是養氣,並非殺伐之劍,所以劍招大多中正平和,除去臨淵望海這一劍小露鋒芒之外,最為強大的就是這最後一劍,也隻有這一劍才真正體現出觀湖養氣劍的玄奧之處。


    霍冬恐怕從一開始,與方輕寒開始交談的時候,就在暗中醞釀這一劍,如今真氣縱橫的這一劍已經被他發揮到了極致,絲毫不比接連九劍連貫使出的來得弱小,可謂厚積薄發,一氣嗬成。


    好在方輕寒也並非全無準備,既然推測出來這是觀湖養氣劍的最後一招湖陽交映,那麽他就有應對的方法,這是他習練觀湖養氣劍無數次近乎處於本能的反應,若是霍冬換一種劍招,或許方輕寒也未必能夠輕易應對。


    方輕寒沒有絲毫猶豫,徑直就使出了觀湖養氣劍的第一招,湖陽初升。


    由最初迎接終結,結束到開始的兩劍就在這夜色之中劃出了兩道截然不同的劍光。


    方輕寒的這一劍從下而上,就如同初升的暖陽漸漸在湖麵升起,充滿了一種勃勃的生機。


    霍冬的這一劍由上而下,如同烈日驕陽將整個湖水沸騰,卻帶著三分的寒意,就如同霍冬的滿腔的怨恨那般深沉,可是霍冬卻比郭休強上了許多,就算心中憤怒到了極致,卻保持了絕對的冷靜。


    極靜之劍,觀湖養氣劍。


    方輕寒的這一劍在空中的弧線剛剛劃出,霍冬的嘴角就露出了一絲冷笑,這一劍他當然無比熟悉,因為他也無數次練習過這一劍。


    以最初迎接終結,看似合理,實則愚蠢,觀湖養氣劍的第一招湖陽初升分明就是起手之劍,更多的是一種試探,包含著初觀湖水的領悟,探究的是養氣之道,以此劍來對敵,難道這方輕寒是有病不成?


    更何況,他手中的紫青軟劍可是一柄下品法器,根本就不是那一柄上品凡兵可以相比的,就算那一柄上品凡兵在普通人之中算是神兵利器削鐵如泥,可是對於下品法器來說,就可以輕易的將其摧枯拉朽。


    修士和普通人的距離就是如此之大,大到近乎成為了一個天塹,從上品凡器到下品法器,就是普通鑄劍師永遠也無法觸及的領域。而這一段距離很多時候,可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敗或者生死!


    霍冬手中的紫青軟劍的劍尖化出了一朵不斷旋轉的嬌豔紫花,將這一劍的威力再度增添了三分,毫無疑問兩劍相交,一定是方輕寒劍折身隕的下場。


    呲——


    就在兩劍相交的一刹那。


    方輕寒的手指忽然發出了一道輕微的顫動,手中那一柄寶劍竟然隨之發生了輕微的顫動,這一劍的軌跡也產生了一絲輕微的偏移。


    這一點輕微的偏移,也讓他手中的劍和霍冬的那一柄紫青軟劍交錯而過。


    唿——


    霍冬忽然感覺到臉龐之處有一股勁風襲來,接踵而來的就是一道明亮的劍光毫無阻礙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一擊致命!


    於此同時,霍冬手中的紫青軟劍才剛剛觸及方輕寒的胸膛,在他的胸口炸開了一個森然的血洞,隻要再進一步,就足夠讓方輕寒身死當場。


    可是……他卻永遠的失去了這個機會。紫青軟劍的劍尖之處的那一朵不斷飛速旋轉的嬌豔紫花,在霍冬身死的一刹那之間就立即凋零,幾片紫色的花瓣灑落在地。


    哐啷——


    霍冬手中的紫青軟劍也隨之落到了地麵上。


    方輕寒的臉色蒼白,口中不斷地咳嗽,手中輕輕一鬆,霍冬的屍體已經跌倒在地,永遠地閉上的雙眼。他撫摸著胸口的血洞,不斷調動真氣來壓製傷勢,卻依舊感覺到眼前開始不斷湧現出道道黑幕,同時眼前也開始迷離,漸漸變得昏暗起來。


    這是失血過多的征兆。


    方輕寒的嘴角卻掛著一絲慘淡的笑容,他早已經算到了這一步,卻沒有想到下品法器之威竟然如此恐怖,隻不過輕輕一觸,就讓他受到了如此恐怖的劇創!可是……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然會選擇這樣做。


    有些時候身處絕境就不得不奮力一搏,否則若是不能得到這一柄下品法器,那麽在這東林山中,他連一絲生存的資格也沒有,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方輕寒此時已經將那一柄上品凡兵丟棄,將那一柄紫青軟劍係做腰帶,開始尋找一個暫時調息的地方。


    這裏經過了連續兩場大戰,絕非是久留之地,就算是如今身受重傷,也不能再這裏繼續停留。


    方輕寒強忍著近乎昏厥的身體一路前行,這次沒有遇到什麽野獸,直到一刻之後他幸運地尋覓到一處山洞,才剛剛走了進去,就再也壓製不住身體的傷勢,整個人直直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


    李照勤趁夜離開了東林別院之後,策馬一路往西連續奔跑了兩個時辰,這才趕到了雜役院總院之處。


    此刻他身心俱疲,卻不得去前去通稟柳管事,因為這件事情隻有他能做主。


    柳管事從臥房之中更衣出來,一名雜役弟子提燈引路,很快就到了正廳之中,一臉焦急的李照勤立刻將霍冬和方輕寒的情況匯報了上去。


    李照勤雖然不知道事出何因,那位名叫方輕寒的雜役弟子到底是因為什麽而造成了柳家父子的痛恨,可是還是希望柳管事能救上霍冬和郭休一命。


    柳管事靜靜地聽完了李照勤的匯報,麵無表情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情緒,直到李照勤將事情說完,他才淡淡開口道:“不錯!霍冬做得很好!”


    李照勤原本心中忐忑,聽到柳管事鬆口不由如夢大赦,試探問道:“柳管事,能不能救救我大哥。他也是為了宗門才如此舍生忘死啊!”


    李照勤雖然拋下了霍冬和郭休,但是這麽多年來的兄弟情誼又哪裏是能這麽輕易了斷的?所以他祈求柳管事能夠救霍冬一命,這是他唯一能夠做的。


    柳川淡淡地看了李照勤一眼,冷漠的眼神之中依舊不飽含任何情緒,對於李照勤的提議他也根本就沒有任何興趣。


    隻是這一眼,就讓李照勤覺得耳邊龍吟虎嘯,整個人一陣頭昏腦漲,同時他也知道,這是柳管事對自己的警告。


    這就是真氣境第十層龍虎之境嗎?如此恐怖的龍虎之威簡直深不可測。李照勤心中暗道。


    這時柳川淡淡說道:“李照勤,如果我沒聽錯的話,當初是你拋下你的兄弟,你這番求情,難道是認為他們以後會原諒你嗎?”


    李照勤跪伏在地,道:“李照勤自認罪孽深重,可是那畢竟是我多年來的兄弟,我實在沒有勇氣去和他們反目。”


    “你就不怕他們出來之後報複你?”


    李照勤黯然無語,確實有這樣的可能,形同陌路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沒有一個人會願意將自己的後背交給曾經背叛過自己的人,若是霍冬和郭休對自己複仇,那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李照勤正待開口,柳川卻根本不給他說話的餘地。


    “人性本惡,這個世間對自己最重要的人,永遠都隻能是自己。或許你如今不明白,但是日後經曆的事情多了,就一定會明白這一點……今夜之事,就爛在你的腹中,從此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否則……你的下場並不會比那方輕寒好上一點半點。知道了嗎?退下吧!”


    柳川擺了擺手,正待轉身,卻聽到李照勤緊咬牙唇說道:“可是柳管事,你自己對柳公子不也是傾其所有嗎?這些年來,聽說無論是他的藥浴,還是他的日常吃穿用度,皆出自你親手挑選。父子之情便是如此,豈能說世間最重要的人是自己?可難道兄弟之情,在柳管事心中如此不值一提嗎?”


    柳川聽聞此言,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不過那很快就被他隱藏在了眼底深處。他冷聲道:“李照勤,難道你以為……我非要救霍冬不成?我告訴你……這是我交代給霍冬的差事,這件事他辦砸了,那麽……自然要付出應有的代價。恐怕他也是有這樣的覺悟才追入了東林山,所以我才不怪罪他。可是……這並不代表我需要去救他。他是誰?一名區區雜役弟子,一條卑賤如蟻的賤命,又何須我在意。你……退下吧!”


    李照勤這時已經知道,柳川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手相救霍冬和郭休的,不由心中滿腔淒涼,若非為了給你柳家父子做事,他們又怎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柳川卻沒有心思繼續理會李照勤,他再次轉身準備離開這裏,可是此時的正廳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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