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病人來頭似乎大得很,醫院不敢怠慢,有幾個醫生趕緊走了出去。


    蔣東亮屏息,壓著心裏那沸騰的情緒,繼續掏出手機來撥通了肖墨寒的號碼,等到電話終於撥通,他壓著顫音,緩聲道:“你現在可以放過你自己了嗎?美國那邊消息都壓著傑瑞不會知道!不要那麽急著破譯她醒了。”


    而電話的對麵,那個深邃眼眸裏布滿血絲的男人,手指握著手機,薄唇淡淡抿著,渾身都因為這三個字,而震顫了一下。


    她醒了。


    隔著一根電話線的距離,旁邊的男人手指點著太陽,飛速地迴憶著那上千行的代碼,列出了大致的框架,一點點填補進去,眸色銳利而明亮。


    他看了肖墨寒一眼又繼續迴憶代碼,卻又倏然轉迴,目光凝視著他。


    “怎麽了?”男人問了一句,接著緩緩蹙眉,“你撐不住了?”


    ——連續四十多個小時不眠不休,哪怕是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趕迴來他都一眼都沒闔,如今狹長深邃的眸子裏猩紅如血,那俊逸卻倦怠的神情,讓人狠狠心疼起來。


    “我早就告訴過你別這麽熬,你覺得自己是鐵人嗎?”男人抱怨了一聲,拉開了椅子道,“代碼我弄好了還需要調試,你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還需要什麽——”


    “你先休息。”肖墨寒鋒利優雅的薄唇緩緩吐出幾個字,有凝重而心痛的情緒凝聚在眸子裏,泛著光芒,將手裏的精密儀器放在一邊,站起身來,“我出去。”


    男人倏然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


    在他拉開門的瞬間男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冷眸裏閃過一絲柔軟,揚聲道:“你路上開車小心點兒,還有記得躲著點人,別忘了你還是曼徹斯特的通緝犯。”


    肖墨寒健碩的身影頓了一下,冷眸閃過一絲凜然的光,拉開門走了出去。


    *


    墨色閃電般的車子在路上飆行。


    車裏的男人有著最完美,宛若雕刻般俊逸的側臉,棱角分明,而泛著蒼白的骨節攥緊著方向盤,清潭般的目光凝視著前方,避開所有的車輛。


    風聲,穿行聲,在耳邊唿嘯而過。


    他倏然就開始弄不清楚,到底為什麽,為什麽一迴來就丟她一個人在那種地方,自己躲去實驗室裏麵研究那個破譯的過程,整整幾個小時,他到底是怎麽熬過來。


    俊逸細長的眼眶,泛起一絲難掩的猩紅。


    ——是不敢嗎?不敢看她昏迷中的樣子。


    因為看了,就會想起她蒼白著小臉閃過一絲清冷,柔涼的手指狠狠板過那一槍的瞬間——


    驚、心、動、魄。


    可是天知道天知道那子彈擦過她的額,隻有半毫米的距離就擦過她的骨頭她竟不怕,不怕那子彈破膛而出的灼燒和衝力,更不怕那子彈險些洞穿她的太陽穴。


    “滴——”一輛車趕超了墨色的車子,打著紅色的方向燈準備在前麵路口拐彎。


    肖墨寒冷眸一凜,指骨分明的手狠狠攥緊方向盤,劃過了一個弧度,這才在沒有緩和車速的情況下將兩輛快要相撞的車子分開,他整個人的意識也都清醒了一點。


    醫院。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走進來,濃密的睫毛低垂著,裹著一身的寒氣,逼人而來。


    盡管下午人少,可那英俊挺拔的模樣還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竊笑著偷偷看過去,到底是沒有見過邪惡勢力的小護士們,也壓根不清楚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險,多強勢。


    隻有一兩個,看著他走過去時眼眸裏閃爍著震驚的表情。


    病房到了。


    蔣東亮在門外看著,俊臉蒼白,微微泛著一絲焦灼,捏著掌心裏的汗插入褲袋,緩步踱著,在看到肖墨寒的瞬間,他一開始是鬆了口氣,可緊接著,臉色就倏然緊繃起來。


    蔣東亮慌亂無措,目光掃著四周的人。


    肖墨寒俊臉蒼白,握住病房的門就要走進去。


    蔣東亮低咒一聲走過來,猛拍在他的肩膀上,抓緊,切齒道:“你怎麽過來的?肖墨寒,你不會這點常識都沒有,在這個地方事情還沒有解決,你連個墨鏡都不戴,想要找死嗎?”


    病房裏麵,一個醫生和幾個護士圍著她。


    林落施的確已經醒了,清透的小臉泛著蒼白,目光清澈卻失神,額頭上纏著一圈紗布,嫣紅的血透了出來。有護士命令她抬起胳膊將溫度計夾進去,另外一個則看著旁邊儀器上的指標,歎息著終於穩定了下來。


    她藏在病號服裏纖弱的手緩緩伸出,碰了碰自己臉上的氧氣罩。


    “哎,別摘。”護士蹙眉提醒,“你吸一會再去掉,身體太弱了,輸了葡萄糖也不能避免你不會低血糖昏倒,知道嗎?”


    隔著幾米遠的距離,肖墨寒的眸色,愈發冷峻蒼白。


    他漠然而堅定地拂開蔣東亮的手,抿唇,緩步走了進去。


    蔣東亮看到,那挺拔的身影走過去在病床前站定,幾個醫生和護士跟他交談了幾句,紛紛拿起藥品走了出來,整個靜謐柔白的病房,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蔣東亮眸色沉了一下,替他們關上房門,臉色有些鐵青地掏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對,”蔣東亮冷聲道,“等一會人派人來守著這裏,我怕被人看到之後有人舉報——那家夥簡直瘋了。”


    能堅持那麽持久的體力,熬著死撐到現在,這個男人不是瘋子是什麽?


    整個病房安靜得像一幅畫。


    滴答,滴答,仿佛隻有吊瓶裏的液體在動。


    林落施輕輕地躺在,藍白條紋相間的病號服裏,探出來,輕輕觸摸著自己的輸液管,指腹擦過了透明的細軟管。


    肖墨寒心裏大動,眸色深邃如海,猩紅的目光壓著劇痛,走了過去。


    他優雅的手指觸摸到上麵的輸液管,啞聲問道:“冷?”


    這個天氣,輸這樣冰冷的液體到血液裏麵,還是會凍得一陣陣地發寒。他聲音裏的嘶啞,像是經過了一整晚的磨礪和煎熬,才發得出來。


    她輕柔清澈的目光看著他,在病床的枕頭裏麵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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