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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露迴了韶熙園,把這一番話對話告訴了杜雲蘿。?·


    杜雲蘿抱著允哥兒,腦海裏混混沌沌的,想了很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話是這麽說的,可要是鏡花水月,又要如何應對?


    穆元謀這一年多的舉動,別說是她和穆連瀟沒有看明白,便是練氏那兒,大抵都沒琢磨透丈夫到底在想寫什麽。


    唯一可知的,是柔蘭這個丫鬟不能大用了。


    杜雲蘿沒想直接攆人出去,尋不到理由的攆人,反倒是叫二房起疑,不如就擺一顆自己心知肚明的棋子。


    四月在蕭蕭瑟瑟的雨裏慢慢過去,京城裏已然是壓抑氣氛。


    春闈的皇榜早就下來了,去年聖上抓過科舉,這一迴春闈,學子們具是摩拳擦掌,等皇榜放下來,有人喜有人憂,也有鬧的。


    而把春闈的話題徹底結束的,是興兵的消息。


    西南再也平靜不了了,聖上當朝點將,兵馬、糧草、物資,都往蜀地去。


    定遠侯府不在其中,這叫杜雲蘿都有些意外,畢竟元月時慈寧宮裏的意思,這一迴是少不了穆家子弟的。


    杜雲蘿問過穆連瀟。?·


    穆連瀟笑了笑,答道:“雲蘿,你覺得這一場戰事會打多久?”


    杜雲蘿怔了。


    朝廷與韃子在北疆的戰事,前前後後打了幾十年,定遠侯府四代軍功,都是在和韃子的戰場上攢迴來的。


    同樣山高皇帝遠,又是難於登青天的蜀地,又要曆經多少年?


    長遠的不說,便是短的,起碼也不止是這麽一兩年的事兒。


    “早晚要去的。”穆連瀟沉聲道。


    杜雲蘿抬眸看著他,熟悉的容顏,熟悉的五官,她看懂了穆連瀟眼底的情緒。


    那是跳動著的火焰,對於一個習慣了戰場的將領來說,即便有妻兒的牽掛,他也舍不了征戰的豪情,舍不了為朝廷效力的心。


    杜雲蘿沒想過攔著他,她隻是放軟了身子,靠在穆連瀟懷裏,抬手摟住了他的腰身。


    穆連瀟的手掌沿著她的脊背上移,落在了杜雲蘿的後頸上,他指尖微微用力,按壓之餘,也讓杜雲蘿越發放鬆下來:“別擔心,我應了你的事情,這一迴不會食言。”


    杜雲蘿彎著眼睛笑了。


    穆家兄弟們不走,葉毓之卻是??·


    從中軍都督府調了出來,任了先鋒,隨著大軍往西南去。


    黃婕給杜雲蘿下了帖子,沒有請她去景國公府,而是約在了東大街臨街的一家茶樓,日子是大軍出發的那一日。


    杜雲蘿去的時候,雅間裏燒著香片。


    不濃鬱,淡淡的,有些甜,混著爐子裏的茶香,莫名就讓人靜心。


    黃婕給杜雲蘿添了茶,坐在臨窗的榻子上,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百姓。


    “夫人還記得嗎?”黃婕突然開口,聲音不輕不重,也沒有什麽情緒,“好些年前,我曾經和夫人說過,我父兄皆是武人,我早已經習慣了送他們出征,我是將門女兒,我是習慣了的。”


    杜雲蘿淺淺笑了,往事一點點泛上心頭,她當然是記得的。


    那時她和黃婕並不熟悉,她還未出閣,黃婕覺得她可惜了,好好的書香姑娘要嫁給一個舞刀弄槍的人,他們的生活原本截然不同。


    一個吟詩作對,一個拳腳生風。


    黃婕說,杜雲蘿這樣的女子是無法習慣丈夫在戰場上生死不知的。


    外頭街道一下子喧鬧起來。


    杜雲蘿走到窗邊,低頭看著下方,見百姓被衙役們阻攔著,中間的大道被清空,出征的大軍出現在視線裏。


    她在黃婕身邊坐下,歎道:“你看,無論是書香出身的我,還是將門出身的你,其實都是一樣的。”


    一樣會牽掛,會不舍,會擔心。


    習慣?


    這種事情,哪裏能習慣。


    黃婕苦笑,她在大軍的前頭尋到了葉毓之的身影,那人總是那般抓人眼睛,讓她一眼就能看到,然後就移不開目光,隻能隨著他的身形而動。


    “是啊……”黃婕低低應了一聲。


    直到葉毓之真的要走的時候,她才清晰地感受到,她沒有習慣,無論是以前的父兄,還是現在的丈夫,不是她壓著不去想,那些作祟的情緒就不存在了的。


    大軍從茶樓底下過,葉毓之就這麽抬起頭來,他仿佛是知道黃婕在這裏,直直迎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對,黃婕愣著,而葉毓之笑了。


    笑容裏有世家公子的矜貴,也有沙場兒郎的爽利。


    大軍行遠,黃婕的眼眶紅得一塌糊塗,卻沒有哭出來。


    “有些悶,卻不知道怎麽哭,明明我以前可會哭了……”黃婕自嘲一般歎著。


    大軍離京,街上又恢複了之前的情境。


    兩人坐在窗邊,東一句西一句,絮絮說了不少事情,說的又偏偏都是別人家的事情。


    黃婕不提景國公府,杜雲蘿不提定遠侯府。


    直到中午時,兩人才別過。


    這一日,穆連瀟直到天大暗了才迴到府裏,走到半途,卻遇見了穆連誠。


    或者說,穆連誠就站在廊下等他。


    “二哥。”穆連瀟喚了一聲。


    這些時日,兄弟兩人表麵上依舊如常,但穆連瀟提防著穆連誠,他也不是擅長做功夫的心機之人,多少會流露出幾分疏離,穆連誠不傻,也能感覺到。


    有那麽點起疑,許是穆連瀟對二房的動作有所察覺,但心中也有另一個答案。


    畢竟都是成了親當了爹的人了,即便是兄弟,也不可能像兒時那樣耍玩了。


    穆連誠靠著柱子站著,低聲問穆連瀟:“什麽時候輪到我們?”


    “聖上沒明說。”


    “大哥迴來沒多久,他又是郡主儀賓,若府裏有人要留京,大抵是大哥留下,”穆連誠沉默片刻,又道,“下一批出征,若還輪不到我們,你幫我在聖上跟前說一說,我想去。”


    穆連瀟壓著聲,道:“聖上的心思,我也不好琢磨。”


    穆連誠笑了起來,抬手按在了穆連瀟的鍵盤上,重重拍了兩下:“阿瀟,二哥說真的,想去蜀地,想去軍營裏。”


    “好。”穆連瀟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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