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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末時,接連下了三日的大雨,京城之中,不少地方也積了水灘。


    磅礴的大雨掃去了酷暑的炎熱,屋裏若是擺了冰盆,還稍稍有些犯涼。


    穆連慧讓臨珂把所有的冰盆都撤了。


    她就坐在窗邊,支著腮幫子看著外頭的雨勢。


    雨水順著屋簷而下,如瀑布一般,院子裏的景色變得混沌起來。


    眼前並不明朗,遠遠隻見一人入了院子,等那人走到近前了,穆連慧才看清楚,那是葉嬤嬤。


    葉嬤嬤收了雨傘,她身上的衣衫濕了一半。


    她沒有迴屋裏去收拾,即便收拾了再過來,一樣會被飄散的雨水打濕,她就站在窗外,拱手道:“鄉君,世子夫人出府去了。”


    “哦?”穆連慧抬眸,“去哪兒了?”


    “穿得莊重得體,奴婢琢磨著,是進宮去了。”葉嬤嬤恭謹道。


    穆連慧的眉心跳了跳,這麽大的雨勢,竟然也沒有擋住世子夫人的腳步,看她如此積極,隻怕是不肯讓晉環在興安伯府守上三年了。


    也是,既然下定了決心要歸家,早些也好。


    世子夫人到了慈寧宮外頭時,衣服也濕了,她拿帕子擦了擦,這才隨著宮女進去。


    皇太後盤腿坐在羅漢床上,認真看著手中的書冊。


    世子夫人上前問了安,皇太後不叫起,她也隻能蹲著,即便雙腿麻了,也要咬牙挺著。


    好在,皇太後沒有過多為難她,輕輕哼了一聲,示意她坐下。


    “大雨天的,什麽事兒呀?”皇太後明知故問。


    “太後娘娘,”世子夫人斟酌著用詞,直白道,“我一直都知道,環兒那孩子,是我們府上沒有教養好。


    她的性子,娘家人也就算了,不會與她計較,可在婆家那兒,她是要得罪人的。


    從前還能過,若是再磨礪幾年,也許還能慢慢成熟些,可姑爺一死,事情就亂套了。


    不曉得您這兒聽到信了沒有?


    興安伯府的三太太是瘋魔了,還把整個府裏的都得罪幹淨了。


    往後,三太太被送去莊子上,環兒留在伯府裏,這日子


    我鬥膽來求您,總歸是寡居,不如讓環兒迴娘家來。


    萬一在伯府裏真出了什麽事兒,又要來給您添事端了”


    皇太後睨了世子夫人一眼:“迴娘家?你這算盤打得真不錯。”


    世子夫人自然聽出了皇太後的拒絕之意,她硬著頭皮,繼續道:“娘娘,失了兒子了,我實在不知道,萬一環兒再有什麽事情,我要怎麽辦了”


    皇太後放下了手中的書冊,微微搖了搖頭。


    她之前想過,若平陽侯世子夫人來,開口就說興安伯府姚八的不是,亦或是沒憑沒據地又說是穆連慧在惹是生非,那她一句都不想聽,直接就把人轟出去了。


    可世子夫人說的是晉環,她惦念的隻是晉環的生活,而不是其他東西。


    撇開什麽公候伯府,簪纓勳貴,說到底,她們也隻是母親。


    若不為兒女考量,連為人母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都做不好,皇太後才是最厭惡的。


    “你也曉得是添事端?”皇太後冷哼一聲,“三天兩頭到哀家的慈寧宮來,一會兒死在煙花胡同了,一會兒瘋魔了,一會兒又要如何如何了?敢情是京城衙門不好管的事兒,全丟給哀家了。


    有時候哀家也在想,要不要把正殿改成了大堂,哀家坐在正中間,一張大案一塊驚堂木,哀家升堂給你們斷斷。


    哀家也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實在不想操心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你說你要讓晉環迴娘家?


    哀家依了你,興安伯府怎麽辦?對了,還有嘉柔,你讓嘉柔又要怎麽辦?


    這左右一碗水都端不平的事情,哀家給你扛著?”


    世子夫人起身跪下,恭恭敬敬磕了頭:“我問過尚哥兒媳婦要不要歸家去,她不肯,說她是封君,沒有這種先例,她就算不喜歡平陽侯府的日子,也要在府裏過著。”


    皇太後點頭:“這還像句話!”


    “娘娘,尚哥兒媳婦和環兒到底還是不一樣的,”世子夫人抬起頭,沉聲道,“尚哥兒媳婦是穩當人,她在平陽侯府裏,不會起什麽波瀾,不會再出什麽要讓您來斷是非的事情。


    可環兒,環兒那脾氣,別說是有人在背後點把火了,沒人點火,她說不定也燒起來了。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也讓您為難,我隻是不想以後,麵子裏子什麽都沒了,還賠上了”


    話隻說了一半,再往下說,措辭就要越發不好聽了。


    皇太後心裏也明白,目光沉沉,抿了抿唇。


    氣氛變得沉悶,宮女們都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


    皇太後卻突然笑了起來,笑得人背後一涼。


    “說來說去,你怕晉環在興安伯府會吃虧,也罷,哀家也不說興安伯府好壞,總算是一碗水端不平了,那就爽快些,潑出去吧。”皇太後半彎下腰,直直看著世子夫人,道,“婆駝山上有國寧寺,也有念聖庵,讓晉環去念聖庵吧。”


    世子夫人的心突突直跳。


    念聖庵是皇家庵堂,其中不乏落發為尼的皇親國戚,生活遠遠比不得從前,甚至可以說是清苦,但總歸是吃喝不愁。


    靜心修行,念聖庵是個好地方,隻不過,那不是個適合晉環的地方。


    或者說,世子夫人一心要把晉環護在她的羽翼之下,又如何舍得讓她去庵堂裏?


    世子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道:“說到庵堂,平陽侯府也是修了家廟的”


    皇太後臉色一沉:“為母則剛,這句話倒是不錯。”


    世子夫人的眸子倏然一緊。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平陽侯夫人的?亦或是平陽侯的?”皇太後問道。


    世子夫人謹慎道:“迴娘娘的話,是我的意思,公爹婆母並不知情。”


    皇太後抓起身邊的書冊摔在了世子夫人的身上:“混賬!行了,你迴去吧,讓平陽侯夫人來跟哀家說。”


    世子夫人沒有辦法,隻能穩住身形,一步步退出來。


    皇太後揉了揉眉心,讓人把地上的書冊撿了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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