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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珂是第三胎,她之前生養過兩個,這一次,期待遠勝於擔憂。


    慈寧宮裏指過來的兩位嬤嬤在七月中旬時住進了蘭語院。


    徐氏特特讓人收拾了跨院。


    中元節一道,後院裏遙遙能聽見前頭校場做道場的聲音。


    兩位嬤嬤站在廡廊下,豎起耳朵聽了一會,交換了一個眼神,幽幽歎了一口氣。


    她們是宮裏的老人了,當年也見過莊貴妃和順王李憲,這幾年也伺候著皇太後誦經茹素。


    皇太後去國寧寺擺道場的排場,遠遠勝過定遠侯府在府中辦的,可也許是這一門鮮血鑄就的忠烈,聽得讓人心中沉甸甸的。


    莊珂從屋裏出來,朝兩位嬤嬤淺淺一笑。


    “嬤嬤們在聽佛音?”莊珂問道。


    圓臉的來嬤嬤頷首:“是啊。郡主要走動走動?”


    莊珂點頭:“聽嬤嬤們的話,不好總躺著。”


    來嬤嬤抿唇,笑容溫和。


    她們是被指來伺候莊珂生產的,慈寧宮裏要她們務必伺候好,直到出了月子再進宮複命。


    作為底下人,最擔心的就是莊珂不聽她們的,或是不好相處,叫她們便是有通身的道理本事都用不上。


    好在,莊珂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子。


    來嬤嬤上前扶住了莊珂,低眉順目說著適當走動的好處,末了又道:“奴婢記得,郡主是信三清的吧?”


    “是啊,我隨了父親,父親隨了祖母。”莊珂道。


    來嬤嬤抬眸看了一眼天際,眯了眯眼睛:“莊貴妃娘娘,奴婢進宮的時候,隻是一個小宮女,到不了貴妃娘娘跟前,隻遠遠的見過貴妃娘娘幾麵,聽姑姑嬤嬤們說過,貴妃娘娘性情柔和,最好說話了”


    這些日子,兩位嬤嬤會和莊珂說一說莊貴妃,說一說順王,即便是道聽途說的居多,對於莊珂而言,新奇之餘,更多的是感慨。


    她也想了解她的親人們,即便祖母和父親如今都不在了。


    今兒個雲厚,風迎麵拂來,沒有那麽悶熱。


    莊珂琢磨著,走了一趟柏節堂,想陪吳老太君說了會子話。


    剛剛邁進柏節堂,空氣之中就有一股子藥味。


    莊珂微微一怔。


    正屋前的秋葉一眼瞧見了她,匆匆小跑著過來,福身道:“大奶奶來看望老太君的?老太君上午誦經,有些乏了,就要奴婢們準備些補氣的湯藥。屋裏頭,老太君才用了藥歇下,院子裏味道大,大奶奶還是先迴去,免得衝到了。”


    莊珂聞言,抬眸看向正屋。


    窗戶緊閉,窺不到裏頭情景。


    “祖母身子有沒有大礙?”莊珂問道。


    秋葉搖了搖頭,笑道:“您隻管放心,老太君隻是疲乏了,歇兩日就緩過來了。”


    莊珂見此,頷首道:“你跟祖母說一聲,我先迴去了,晚些等我們爺迴來,我讓他來看看祖母。”


    秋葉應了,送了莊珂出了柏節堂,這才轉了身。


    再迴到柏節堂裏時,秋葉的麵上多了幾分沉重,收在袖口的雙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


    屋裏頭,吳老太君躺在羅漢床上,麵色灰白。


    單嬤嬤坐在一旁,眉心的褶子皺得厲害,看向吳老太君的眼神裏,滿滿都是擔憂。


    吳老太君的身子骨算不上好,應該說,從正月裏單嬤嬤把從練氏和穆連慧那兒偷聽來的真相告訴吳老太君開始,老太君就


    這是心病。


    本來就上了年紀,心中還壓了這麽重的痛苦,換作是誰,都會挨不住的。


    單嬤嬤甚至有些後悔,也許那些話,她不該告訴老太君的,那樣,也許老太君的身體不會垮得這麽厲害。


    可是,那些都是要緊事,是天大的事兒。


    單嬤嬤太曉得吳老太君的脾氣了,她伺候了老太君一輩子,又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隱瞞下?


    瞞了就是背叛,瞞下了,等吳老太君百年之時,她還有什麽臉麵給老太君守靈上香?


    她一五一十都說了,吳老太君看似是抗住了,隻是內心裏,不可能沒有絲毫波瀾。


    平日裏在晚輩們跟前,吳老太君掩飾得很好,她依舊能吃能睡能笑,進宮裏給皇太後磕頭也毫不含糊,但背著人的時候,她疲憊不堪。


    今日裏,吳老太君又吐血了。


    前迴清明之時,吳老太君就吐了一口血。


    這一迴中元,吳老太君念叨著老侯爺,念叨著穆元策幾兄弟,又是一口通紅的鮮血,嚇得單嬤嬤雙腳都打顫。


    醫婆來的方子,吳老太君一直在用。


    隻不過,吳老太君和單嬤嬤都心知肚明,年紀大了,也就這樣了。


    老太君畢竟不是年輕時候了。


    睡得並不踏實的吳老太君緩緩睜開了眼睛,啞聲道:“阿單,什麽時辰了?”


    “還早,離大太太過來,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您再睡一會兒。”單嬤嬤擠出笑容,道。


    “記得通風,別叫元策媳婦聞到藥味。”吳老太君閉著眼睛道。


    單嬤嬤苦笑:“剛才大奶奶過來,秋葉與她說,您累著了,用了些補藥,大奶奶說,晚些大爺過來看您。老太君,屋裏藥味叫大太太聞出來也不要緊,您是太累了。”


    吳老太君笑得頗為無奈:“也好。”


    平陽侯府裏,穆連慧難得出了院子。


    府中中元做法事,她身為晉尚的妻子,再是不願意,都要來上香祭拜。


    往後的路不管怎麽走,這三年間,她不能叫平陽侯府挑出大過錯來,連祭祀都不參加,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平陽侯夫人看著一身素服的穆連慧,淡淡道:“族裏送來了兩個孩子,尚哥兒媳婦,你等下見一見。”


    穆連慧的眉頭皺了起來。


    平陽侯夫人等不到穆連慧的迴應,世子夫人已經使人去把孩子帶過來了。


    穆連慧見她們婆媳這般逼迫樣子,原本想拂袖而去,轉眸瞥見桌上靈牌,她冷冷一笑。


    蹲在火盆前,穆連慧一麵往裏頭添著紙錢,一麵道:“爺,您的祖母說,您托夢與她,說想要續個香火。


    今日中元,我想您也一定能聽見我說話,您要不要續,您給我個準話?


    我就等在這兒,等著您親口告訴我,我也好依了您的心思辦事。”


    平陽侯夫人與世子夫人的麵色俱是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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