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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裏靜悄悄的。


    箬竹跪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冒著冷汗,她的雙手撐在地上,手掌握拳,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子,微微發痛。


    來時,她根本顧不上細想了,真的細細分析下去,她哪有勇氣到杜雲蘿跟前說三道四。


    可如今一股腦兒說出來了,卻沒有換來杜雲蘿半點迴應。


    沒有氣憤,沒有急切,沒有責罵。


    箬竹說的所有的話就像是一顆石子落入了湖麵,噗通一聲就沉了下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讓箬竹不安極了。


    她甚至想著,若是夫人發怒了,她心裏反倒是舒坦些。


    比這樣無聲無息地跪著舒坦些。


    箬竹嘴唇囁囁,還想說些什麽,話還未出口,就叫西洋鍾的聲音給打斷了。


    她的心倏然一緊,抬眸去看那西洋鍾,好不容易才又積聚起來的勇氣再一次散得一幹二淨。


    杜雲蘿淡淡睨著她,抬聲喚了錦蕊進來:“把人拖出去處置了。”


    錦蕊一怔,見箬竹亦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杜雲蘿,她垂下頭來應了,轉身去叫馬婆子和沈婆子進來。


    箬竹如被雷劈了一樣,一直沒有迴過神來,直到兩個婆子架住了她的左右雙臂,要將她拖出去時,箬竹才醒悟過來,用力掙紮。


    “為什麽?”箬竹一麵掙著,一麵紅著眼睛問杜雲蘿,“為什麽?就因為我說對了?”


    杜雲蘿嗤笑,對兩位媽媽擺了擺手。


    兩人把箬竹甩在了地上。


    “為什麽?”杜雲蘿目光冰冷,“我是主子,你是家生子,我要處置你,還需要緣由?我便是讓人打死你,你爹娘難道還敢進府來跟我哭?我想要你的命,輕而易舉。同樣的,我若要紫竹的命,打死了就行了,哪裏用得著那麽麻煩。”


    箬竹麵色廖白。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偷聽到的錦靈和李家大娘的對話。


    錦靈說過,若是府裏的誰想要紫竹的性命,難道還要半夜三更的進了紫竹夫婦兩人的屋子裏,把紫竹拖出來丟下井裏去不成?


    箬竹當時聽了也沒放在心裏,現在被杜雲蘿一說,一下子又通透了不少。


    她癱坐在地上,身子抖成了篩子,目光遊離。


    杜雲蘿示意兩位婆子先出去,與箬竹道:“榆木腦袋,比起紫竹,你可差得遠了。府裏規矩亂不得,迴頭就讓李家的來領你迴去。”


    箬竹猛得要跳起來,肩膀撞到了桌腳,痛得她齜牙咧嘴,吸著氣,道:“夫人要趕奴婢出府,也給奴婢一句實話,大姐她究竟”


    “你不是想嚇唬紅芙嗎?”杜雲蘿打斷了箬竹的話。


    箬竹的眸子沉沉。


    “想知道紫竹是怎麽死的?”杜雲蘿走到箬竹跟前,垂頭看她,“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問錦靈,就說是我讓她說給你聽的。”


    杜雲蘿說完,轉身進了內室。


    錦蕊知會了沈婆子,讓她去柳樹胡同裏帶個口信,叫李家大娘進府裏來領人。


    再轉進屋裏時,箬竹還失魂落魄地坐在東次間的地上。


    “出去跪著,夫人屋裏,原本就不是你該進來的。”錦蕊白了箬竹一眼,進了裏頭尋杜雲蘿。


    杜雲蘿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綠色的芭蕉。


    錦蕊上前,柔聲道:“夫人,該用飯了。”


    見杜雲蘿沒有迴應,錦蕊又道:“夫人別為了一個愚的傷了自個兒身子。”


    杜雲蘿轉過身來,神色平靜:“你別亂想,就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鬟,我還不至於跟她別扭。”


    兩世為人,見過了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若事事放在心上,要去細細計較分辨,這日子過起來就沒勁了。


    她會添幾分沉思,不是因為箬竹的胡言亂語,還是有那麽一瞬,她在箬竹身上看到了她曾經的影子。


    前世,受了杜雲瑛和杜雲諾幾句閑話挑撥,就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顧地衝進了蓮福苑裏,與杜公甫和夏老太太胡言亂語,到頭來,自己什麽好處也沒落下,還惹了是非。


    榆木腦袋,她曾經也是。


    錦蕊扶著杜雲蘿出來的時候,箬竹已經不在屋裏了。


    玉竹進來擺桌布菜。


    錦蕊退出去時,在院子中間瞧見了跪在那裏的箬竹,她暗暗搖了搖頭。


    所謂的府中辛密,哪裏是這麽容易打聽出來的。


    箬竹所聽說的所有事情,不過是杜雲蘿想要讓她知道的而已。


    杜雲蘿要通過箬竹把事情攤到柏節堂裏,既然是用了她,多少也會給她一些甜頭,隻是錦蕊也沒料到,這箬竹竟然不知分寸到這個地步。


    虧得主子不喜打打罵罵,要不然,就箬竹說的那些話,挨一頓板子都是輕的。


    李家大娘得了信,很快便來府裏帶人。


    她是進不得內院的,管人事的婆子把箬竹帶到了前頭院子裏,交給了李家大娘。


    李家大娘聽沈婆子說,箬竹是衝撞了夫人,這叫她心驚肉跳的,此刻見箬竹隻是精神不妥,並無皮肉傷,這才雙手合十念了聲“主子仁厚”。


    她拖著箬竹迴了柳樹胡同,這才沉聲問她:“到底怎麽迴事?


    你一意孤行要進府裏去,這才多久,就從府裏被趕了迴來?


    衝撞了夫人?莫非是為了大姐兒的事情,你去夫人跟前說混話了?”


    箬竹失魂落魄的,被李家大娘追著問了,雙肩顫顫,哇得哭了出來。


    她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了李家大娘,聽得李家大娘渾身直冒汗,穆連喻和穆元婧的醃臢事情,讓李家大娘幾乎要昏過去了。


    “你這個瘋丫頭!”李家大娘捶著箬竹道,“這種事也是你能打聽的?要是往外頭說一個字,命都要沒了。”


    “所以大姐才沒命了?”箬竹歪著頭問道。


    李家大娘氣得渾身哆嗦:“真要為了這個,你大姐在三年前就該沒命了!還有你,你在夫人跟前說胡話,當場打死你,你能如何?”


    箬竹抓著李家大娘的手,道:“夫人說,想知道大姐兒的死,就去問雲棲嫂,就說是夫人的意思,讓她告訴我們實話。”


    “呸!”李家大娘啐了一口,“這個時候還不死心?”


    “我已經被趕出來了,還不明不白的,豈不是西瓜、芝麻都丟了?”箬竹蹭得站起身來,“夫人要真想要我的命,我剛才就死了,既然不會打死我,我就去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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