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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才出嶺東地界,就已經要入了臘月了。


    京城裏絮絮下了第一場雪,把整個定遠侯府都銀裝素裹起來。


    柏節堂裏,周氏和吳老太君商量著臘八節的事體。


    “三弟妹想自個兒去婆駝山燒香取粥,約了四弟妹一道。”周氏笑著道。


    離穆連康和穆連瀟一家迴京的日子漸漸近了,吳老太君的笑容也多了起來,道:“那就讓她們去吧,元銘媳婦這是高興的。”


    “是該高興。”周氏剛說完,芭蕉從外頭進來,手中捏著一封信,周氏忙問,“是誰送來的?”


    芭蕉答道:“是雲棲交給了蘇媽媽,媽媽剛給了奴婢。”


    “那就是連瀟送來的了,”周氏挑眉,嗔道,“這孩子,人都快到了,怎麽還先送封信來。”


    吳老太君哈哈大笑,接過了信,打開看了。


    周氏見吳老太君的笑容頓了頓,一時心中打鼓,等老太君放下了信,她才問道:“連瀟信上說什麽?”


    吳老太君把信遞給周氏,道:“趕不上迴京裏過年了。”


    周氏把信看了一遍,歎道:“老太君,我不知道該傷心還是該歡喜了。”


    她心心念念盼著迴來的兒子、兒媳和孫兒不能如期抵達,這讓她頗為遺憾。


    可奇襲古梅裏竟然真的成了,穆元策當年想做卻沒有做成的事情,在穆連瀟手中已經實現了,這讓她忍不住想落淚。


    激動得落淚。


    周氏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吳老太君看在眼中,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不過,老太君畢竟是老太君,人活到了這把歲數,對丈夫和幾個兒子的戰死已經能平靜麵對了。


    她拍了拍周氏的手,寬慰道:“他們趕不上,那臘八祭祖的時候,我們就好好跟老侯爺,跟元策說一說,還有元銘和元安,府中孩子都爭氣,已經打下韃子老窩了。”


    周氏含淚應了。


    “說起來,連瀟的信都送到了,那宮裏應該早知道了。”吳老太君皺了皺眉頭,“賞賜未至,應當是要等連瀟迴來之後讓他親自領賞了,這樣也好,我趁著這迴正月裏,進宮去和皇太後提一提。”


    不僅僅是賞賜,也把爵位承繼下來。


    承爵現在是府中最要緊的事情了,周氏心裏也明白,點了點頭。


    徐氏聽聞穆連康不能按時抵達,心裏不免有些惴惴。


    算上這半年,她就等了整整九年了,如今迴過頭去想,徐氏也說不好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每日都很長,可每一年又都很短。


    徐氏悄悄與陸氏商量道:“好端端的,突然就遲了,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


    陸氏不想往壞處猜想,道:“信上不是說,山峪關裏有事體耽擱了迴程的時間嗎?他們人多,又帶了三個小的,路上慢一些也尋常。”


    如此聽著倒也有理。


    風毓院裏,穆元謀和練氏一道用了午飯。


    自打穆連慧嫁出去之後,練氏總算不會時不時被氣得胸口疼了,隻是看著空空的東跨院,心裏就牽掛。


    這就是討債鬼,在眼前時她氣得厲害,見不到了又放不下。


    練氏隻好把心思擺在了等穆連誠迴來上。


    眼瞅著入了臘月了,總歸就是這幾天。


    董嬤嬤打了簾子進來,練氏抬頭問她:“老董,是不是連誠迴來了?”


    “老爺、太太,”董嬤嬤垂手道,“是世子送了信迴來,說是啟程時耽擱了,要年後抵京。”


    穆元謀放下手中茶盞,抿唇道:“是連瀟寫的?”


    董嬤嬤縮了縮脖子:“奴婢是聽柏節堂裏的人說的,老太君和大太太看了信,應當是世子的手書。”


    穆元謀的眼神一沉,揮了揮手,讓董嬤嬤退出去。


    屋裏的珠姍和朱嬤嬤也機靈,跟著退了,裏頭隻剩下穆元謀與練氏。


    練氏隻知道穆元謀在山峪關有安排,可具體是什麽安排,要何時動手,如何行事,穆元謀沒有跟她解釋仔細。


    這會兒聽了董嬤嬤這幾句話,也不曉得事情是成了還是沒有成。


    張嘴想問一句,但見穆元謀緊繃著臉,練氏咽了口唾沫,沒有問出口。


    反正,穆元謀想說了就會說,不想說,她追著問,豈不是又成了沉不住氣的人了?


    那還不如先忍著。


    練氏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穆連瀟的事體扔到腦後去,隻想著穆連誠,一時半會兒倒也沒有那麽急切了。


    穆元謀的指腹沿著茶盞口子劃著。


    他沒有收到棋子的消息。


    那一封信之後,就再沒有消息了。


    穆元謀沒有急切,頻繁的書信來往才容易叫人抓住把柄,隻要能按計劃奇襲,棋子偷襲了穆連瀟,那計劃就成了。


    在事成之後,棋子到底是生是死,去了哪裏,穆元謀並不關心。


    或者說,死了最好,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


    棋子沒有送信迴來,也許是死在了大漠裏,讓穆元謀再無後顧之憂。


    而現在,柏節堂裏收到了穆連瀟的信。


    奇襲成了?他還活著?他甚至還能動手寫信?


    穆元謀捏緊了茶盞,若非手勁不足,他幾乎要把那茶盞捏碎了。


    那個沒用的東西!


    什麽混成了伍長,什麽成竹在胸,連偷襲都不會,讓穆連瀟活著迴來了!


    也不知道他露了底沒有?


    要是讓穆連瀟抓到了把柄,那他們定然會層層抽絲剝繭,看穿當年穆連康的失蹤不是意外了。


    穆元謀重重把茶盞放在了桌上,動靜之大,嚇了練氏一跳。


    練氏白著臉看他,見他麵色不善,猶豫著問了聲:“老爺這是什麽了?”


    穆元謀上下打量了練氏一眼。


    失去了棋子的訊息,他等於是斷了一臂,暫時失了嶺東、失了穆連瀟和穆連康的信息。


    想要運籌帷幄,最要緊的就是消息的掌握,而現在……


    穆元謀覺得不舒服,這種未知的感覺很不舒服。


    隻是這一切他並不想告訴練氏,就以練氏的城府,讓她知道他對前頭的訊息失控了,說不定就自己嚇自己,在吳老太君跟前露餡了。


    穆元謀徐徐吐出一口氣來。


    以前瞧著還好,一旦遇事,他就對練氏不滿起來。


    若練氏能更機敏些,更穩重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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