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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前一日,京城裏也落了一整日的大雨。


    興許是因為德安的水情壓在心頭,杜雲蘿看著屋簷下連成一片的水幕,心情也有些沉重。


    而京中百姓,多少也聽到了些德安的傳聞。


    德安到京城的官道疏通了一些,馬車還行不得,單騎或者步行倒還能過去,戶部有幾位官員已經出發了。


    德安城裏訊息不明,京中人心惶惶,眼看著大雨傾盆而下,就怕京城裏也遭難。


    好在,清明那一日,京城雖還是陰雲密布,但並沒有下雨。


    天色極暗,杜雲蘿梳洗更衣,隨著父母去了祠堂。


    杜公甫板著一張臉,從軟轎上下來,朝行禮的晚輩們擺了擺手。


    夏老太太似是夜裏歇得不好,整個人精神欠佳,蘭芝緊緊扶著她。


    苗氏上前問安,道:“老太太,祠堂裏頭地是幹的,墊了墊子就好,外頭這地上還是濕的,雖然咱們不是不肯吃苦的,但跪在這濕噠噠的地上,怕是要損了身體的,所以媳婦想著,都拿皮墊子墊著吧。”


    夏老太太微微頷首。


    她不是死講規矩的人。


    青石板的地本就磕得慌,大太陽底下也就罷了,現在這般潮濕,真跪下一刻鍾兩刻鍾的,膝蓋肯定吃不住。


    她老太婆一個,平日裏落雨前,腳上就又酸又痛的,迴頭病倒了可不劃算,再說底下這幾個姑娘家,一個個嬌嬌柔柔的,何苦受那等罪過?


    苗氏鬆了口氣,趕緊吩咐婆子們去把皮墊子取來。


    依著時辰,杜公甫在祠堂裏念了祭祖文書。


    杜雲蘿跪在祠堂外,看了眼身邊的位置,去年杜雲茹跪的地上已經空了出來。


    這一年工夫,她的大姐祭祖拜祭的地方都變了。


    而她自己,若無意外,明年此時,她拜祭的就是定遠侯府的列祖列宗,她跪的地方是穆家的祠堂,她閉上眼睛都能勾勒出那祠堂的模樣。


    三開間的單簷歇山頂,供奉了穆家數代先祖,順天元年禦賜的貞節牌坊此時當然沒有建成,不似後來那般威嚴凝重。


    隻不過,想起那祠堂模樣,杜雲蘿依然覺得不自在,她從骨子裏就不喜歡那裏。


    祭祖有條不紊地結束了。


    之後的幾日,京城裏依舊沒有開太陽,好在,雖是落了幾場雨,但並不大,多的還是陰天。


    這樣潮濕多雨的天氣也給了杜雲蘿借口,省得雲華公主催著她去練騎馬。


    杜雲蘿接了一封南妍縣主給她的信。


    這似是她頭一次接到南妍縣主的來信,一張薄薄的信紙,簡短寫了兩筆,說是慈寧宮裏會帶上穆連慧一道去圍場。


    杜雲蘿挑眉,捏著信紙琢磨再三。


    皇太後是不喜穆連慧了,而要安撫定遠侯府,還有杜雲蘿這個未過門的世子夫人在,以皇太後的性子,斷不會再加上穆連慧。


    若她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讓穆連慧跟著去,根本不用和杜雲蘿提。


    這裏頭,也不知道是誰多了幾句話。


    估計不是皇太妃,皇太妃生性謹慎,又唯皇太後馬首是瞻,心裏再偏袒穆連慧,這會兒也不會出這樣的主意,若不然,這不是在抬舉穆連慧,而是要讓皇太後更不喜她了。


    杜雲蘿把信紙在油燈上點了,火苗竄起,一燒而盡。


    隔日裏,圍場射獵的詔書便下到了各府上,如南妍縣主告訴杜雲蘿的那樣,穆連慧的名字也在其中。


    出發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九。


    杜雲諾來尋她,笑道:“五妹妹你學會騎馬了嗎?”


    杜雲蘿睨了她一眼,道:“你還不曉得我?連三腳貓都稱不上,也就是裝模作樣擺擺樣子了。”


    這般直白,惹得杜雲諾捧腹,道:“那你可千萬悠著些,我跟你說,這次去的那幾個,都比你強。”


    杜雲諾借著安冉縣主的東風,當初與京中不少貴女打過照麵,說不上親近,好歹也有一番了解。


    跟去圍場狩獵的姑娘多是將門出身的,騎馬不在話下。


    “隻我一個是初學的?”杜雲蘿問道。


    杜雲諾撅著嘴笑了會兒:“還有一個。驃騎將軍黃大人的幺女黃婕,她不會騎馬。”


    “誰?”杜雲蘿頗為意外,“黃將軍的女兒?”


    見杜雲諾點頭,杜雲諾有些難以置信。


    在她的印象裏,黃將軍驍勇善戰,是個孔武有力的粗壯漢子,聽說一把長刀舞得虎虎生風,連笑聲都比常人大上三分。


    黃將軍一生戎馬,便是年老之時,都敢請戰去邊疆,他的女兒,竟然不會騎馬。


    “你沒有跟黃婕打過交道,這個人呐,真是……”杜雲諾聳肩,“畫虎不成反類犬。”


    依杜雲諾的說法,黃婕的性子與她的姐姐們截然不同。


    黃將軍的原配夫人早年過世,留下兒女四人,黃將軍一個大漢不懂照顧孩子,就照父母的意思娶了填房。


    填房太太的祖上是書香人家,家道中落,留下一肚子書生酸氣,黃婕的母親便是這位太太。


    當時,黃將軍還是個參將,黃婕的母親喜歡吟詩作畫,開口閉口都是前人如何聖人如何,不僅僅是她親生的年幼的黃婕,連原配留下來的女兒,她都要求她們琴棋書畫女紅女德,黃將軍因戰功節節高升,這位將軍夫人依舊不喜武人做派,講究風花雪月。


    黃婕被她母親教養,小時候想跟著兄姐們去騎馬都被帶迴來訓斥一頓。


    填房太太管不住原配的兒女,對他們慢慢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對黃婕這個親生的,更加要求嚴格,想以此證明,書香熏陶下的姑娘才是有出息的。


    “將門的姑娘們愛投壺、騎馬,她一點兒都不會,可跟著書香姑娘吟詩下棋,她又不精通,左右都不沾,慢慢的,她說話就一股子酸氣,”杜雲諾湊到杜雲蘿跟前來,“我來尋你,不是為了說她是非,而是這個人吧,酸不溜丟的,幾句話惹得周圍人都不痛快,你到時候離她遠些,免得叫她連累。”


    杜雲蘿笑著應了。


    她知道的,若是擱在從前,這些東西杜雲諾才不會來告訴她,讓她在別人手裏吃兩迴虧,杜雲諾就算看不到,聽個熱鬧樂一樂也好。


    可現在,杜雲諾的年紀處境擺在這兒,就不能再任性了。


    杜雲蘿若是在外頭丟了人,杜雲諾作為姐姐,誰還來杜家說親?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將來,杜雲諾都恨不能杜雲蘿天天在府外多長臉。


    同樣姓杜,她們都是彼此的臉麵,誰也丟不起,誰也不能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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