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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氏這話說得不無道理,隔得那般遠,就這麽瞧一瞧,哪裏能將穆連瀟的神態氣質都瞧得清楚?


    而且,絲毫不違和,便是他們做親人的,都不一定能如此仔細。


    便是杜雲蘿擅長觀察人神色,也不該……


    莫不是他們兩個,私底下見過了?


    吳老太君看了周氏一眼,周氏緩緩搖了搖頭,她沒有聽穆連瀟提過,穆連瀟身邊的小廝也沒有來迴過。


    這事體,迴頭多少還是要問一句的。


    雖然周氏私心裏以為,兩人已經訂了親,隻要不僭越了,私底下說過幾句話也不是什麽打緊的事體。


    吳老太君在意的也不是那些迂腐規矩,而是事體一是一,二是二,當長輩的希望心中有數,多餘的指手畫腳,她一把年紀了才不操那個心呢。


    真要論規矩……


    吳老太君深深看了周氏一眼,周氏與穆元策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家定親後也沒怎麽避嫌過,關係遠比穆連誠與蔣玉暖親近,要是她講究那些,還能讓周氏進門掌家?


    婆媳兩人心中透亮,嘴上也不盯著這事兒深究,又仔細看了看花瓜,讓人收好,給穆連瀟送去。


    穆連瀟剛剛練完功。


    定遠侯府是將門,老侯爺在時,就對子弟多加要求,這七月盛夏,穆連瀟也沒有刻意避開日頭,一個多時辰練下來,身上早叫汗水浸透了,原本紮起來有些寬鬆的褲腿都黏在了身上。


    他光著膀子,順手抄起了院子裏的水桶,走到水缸旁打了水,一連澆了幾桶。


    練武之人的線條輪廓很是緊實,而當他把水桶放下,噴張的肌肉又收了迴去,背部線條重新變得修長且勻稱。


    穆連瀟甩了甩頭,水珠沿著棱角分明的臉滑落,他抬手隨意抹了一把,聽見身後腳步聲,他敏銳地轉過了身。


    “世子爺,”來人是他的小廝,手中捧著一隻錦盒,笑道,“內院裏老太君讓人送來的,說是杜家那兒送來的花瓜。”


    花瓜?


    穆連瀟愣了愣,待想到今兒個是七夕,他的臉不由就是一燙,也虧得他不是細皮嫩肉的白麵書生,又剛叫太陽曬了許久,沒有叫外人看出端倪來。


    偏過頭清了清嗓子,穆連瀟掩飾住尷尬,道:“你放書房裏吧,我先去換身衣服。”


    待收拾妥當,走進書房時,穆連瀟一眼就看到了那隻錦盒。


    七夕送花瓜是慣例,隻是不知道,杜家那位五姑娘會送個什麽樣的花瓜來。


    打開錦盒,穆連瀟看著那龍舟模樣,不禁怔住了,這分明……


    良久,才放下蓋子,取出那龍舟,細細看那花瓜。


    簡單卻大氣的龍舟,頂層的大鼓與擂鼓的人又是那般清楚明了,穆連瀟湊到眼前看了,那人紮起了袍子下擺,擼起了袖子,明晃晃的就是他自己。


    莫非,端午那時,她在岸邊看著他?


    若不然,怎麽會雕刻出這樣的花瓜來?


    想到杜雲蘿已經見過他了,而他卻連對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曉得,穆連瀟多少有些可惜。


    要早知那****在岸上,便是他自個兒抽不出身,也要叫身邊的幾個小廝遠遠去望一眼。


    長了繭子的指腹拂過那龍舟,穆連瀟徐徐吐了一口氣。


    兩家剛開始議親時,他是不知道的,要不是安冉縣主那一席話,他根本不曉得家裏正在商議他的婚事了。


    京中流言四起,穆連瀟內心裏對受了無妄之災的杜雲蘿多少有些愧疚,待石夫人來轉述杜家的意思時,他才幫著說了幾句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家裏長輩都選了杜雲蘿,他又已經連累了人家,總不能真的叫人家委屈了吧。


    說不上滿意亦或是不滿意,僅僅隻是不想委屈了她。


    可現在看著這隻龍舟,穆連瀟腦海之中冒出了一個念頭,他想知道,這個把他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杜雲蘿,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他要娶的妻子,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花瓜不易保存,沒過幾日就會壞了,若是玉質木質的,定能擺上許久。


    穆連瀟很是可惜,但他清楚雕刻花瓜與雕玉石木頭不同,以一個閨閣姑娘的手勁兒,隻怕是不成的,但要請旁人依著這龍舟來雕,他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畢竟,要是親手雕的,才是心意。


    這般一想,心中倒是存了個念頭,待杜雲蘿生辰時,他倒是可以雕些東西送她,隻是不曉得她的模樣,不知道什麽東西襯她。


    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這般心靈手巧的姑娘,笑起來一定是甜甜的。


    月上柳梢。


    杜雲瑛炸的巧果也送到了蓮福苑裏。


    兩隻拜月的玉兔活潑可愛,最叫夏老太太喜歡的是一隻荷花籃,不僅那籃子是炸出來的,裏頭的各式花卉也是巧果。


    蘭芝簡單數了數,笑著道:“老太太您看,這裏頭十一二種花,各個都不同哩,三姑娘當真是蕙質蘭心。”


    夏老太太愛花草,叫蘭芝捧上來一個個瞧了:“這是桃花,這是芍藥,這個是牡丹,還有鳶尾……”


    苗氏坐在一旁抿茶,喜笑顏開。


    自家姑娘長臉,可是比什麽都要緊的。


    夏老太太數完了,又誇讚了幾句,這才讓姑娘們都散了。


    姐妹四人結伴往園子裏去,前後都有丫鬟婆子掌燈籠,倒是不昏暗。


    亭子裏備下了茶酒果子,又點了香爐,幾人一道對著那織女星拜了拜,這才落了座。


    杜雲茹說笑了幾句,慢慢就有些低落下去。


    杜雲蘿瞧在眼裏,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怎麽了?”


    “我隻是想,”杜雲茹的聲音幽幽的,“這是我在府裏的最後一個七夕了……”


    此言一出,連杜雲瑛和杜雲諾都沉默了。


    離杜雲茹出閣,也就一個多月了而已。


    便是平日裏心中總有小九九,這個時候,倒也生不出那些心思來了,紛紛安慰了杜雲茹幾句。


    杜雲茹也就是一時感慨,趕忙收斂了心神,又尋了些有趣的話題,幾人說說笑笑的,直到夜深時,才各自散了。


    七夕是姑娘們的七夕,對於當家太太的苗氏,每年七月最最要緊的還是中元節。


    隔日裏訓示時,苗氏又耳提麵命了一番,確定一切有條不紊後,才算了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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