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下簾子,飛身上馬,沒有任何緩衝餘地,隻聽得馬兒一聲嘶鳴,震得我身子向後一仰,馬車狂奔起來。


    車軲轆吱呀吱呀響個不停,我突然發現自己本該一身白的中衣突然染上了片片的殷紅,看得我頭腦一陣暈眩,應該不是我的血啊。


    我掀開車簾急問道:“何予恪,你受傷了?”


    “沒事。”他沒有迴頭,鎮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高大挺直的背影在夜幕中端正得像一尊雕塑般不可撼動。


    “我們現在去哪裏?”


    “溧郡是去往南疆的必經之路,我們往南,直接去找南坪王,若是能勸得他撤兵,朝廷也就不需要指派人馬與之交戰了。我有宮裏的手諭,可以請溧郡太守派人護我們周全。”


    “好的。”我猶豫了一下,又再次確認道,“你真的沒事嗎?”


    “我沒事。公主照顧好自己。”


    聽他說得斬釘截鐵,我也沒辦法讓他停下來給他做身體檢查,隻能由著他去了。這種情況下,即使真受傷了,也隻能走完這段路,躲過這一劫再說。


    我坐迴車子裏,吊著的一口氣放了下來,立時感覺到肋下的疼痛蔓延開來,隻能靠著角落,隨著馬車的震動搖晃,看著外麵天色的變化,從漆黑一片到漸漸能看清樹木的剪影,地形的變換,馬車在山路中穿行過後又進到了官道。


    到達溧郡的北門,剛好是早市鼎盛的時候,城裏城外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何予恪突然將馬車停在一處巷子口的大樹底下,從車駕上下來,掀開簾子對我說:“公主,等我一下。”


    晨曦從他的身後穿透進來,讓我有點睜不開眼睛,“怎麽了?”


    他依舊緊抿著嘴唇,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動:“我馬上就迴來。”


    見他馬上就要撤身,“等一下!”我叫住他,突然有點惶恐,我就是很怕在他離開的這一會會又要發生什麽事情,好奇怪的感覺,我何曾是這麽脆弱的一個人呢,我不該是巴望著被人保護的人啊。


    看到他側邊的一絲發髻散落下來,有點礙眼,我略帶強迫症地順手將它捋到了他的耳後,輕道:“沒事了。”


    他目光怔住,愣了一下,隨即迅速起身放下了簾子。竹簾隨著他離開帶起的風渦抖動了幾下,複又平靜。


    第33章 在玩火


    我不要胡思亂想,於是轉移心神開始研究自己的掌紋。元筠公主的生命線……好像還挺長的,赫赫,我咧嘴笑了笑,這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呢。不過!我又猛拍了下自己大腿,這是不是表示我一下子迴不去了?喜憂參半,喜憂參半啊。


    正發著呆,“在想什麽呢?”何予恪從馬車外遞進來一包東西。


    這還真的是很快就迴來了呢,快到我一個問題都還沒研究出個所以然。


    我伸手把那包東西接了過來,欣喜地發現除了兩個充饑的糕餅之外,還有一套牡丹色的交領襦裙,式樣很普通,月白色的花紋精致而低調,絲錦的麵料摸著十分舒服。


    “快點穿上吧,一會要見太守,不能太失禮了。”他站在外麵說著。簾子沒有完全合上,一線明亮的天光從縫隙中透進來。


    作為一個現代人,覺得古人的中衣比我們的夏裝都保守多了,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是穿著內衣褲在到處轉悠。被他這麽一提醒,我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於是麻利地把這身新衣穿了起來。


    過了一會,“好了嗎?”他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好了!可以走了。”


    竹簾突然被掀起,何予恪的腦袋探了進來:“我看看,合不合身。”


    我像蝴蝶一般支起兩臂,笑著問他:“合身嗎?”


    他麵無表情道:“還看得過去。”遂撤身而去,放下簾子。


    我看到他略顯寂寥的影子端坐上了前麵駕車的位置,馬車複又緩緩動了起來。


    我透過兩側的窗向外望去,發現這座縣鎮據險而建,風光旖旎,於群山包圍之中,峰巒起伏,霧靄縈繞,雲氣蒸騰。


    溧郡太守收到通報,熱情洋溢地迎我們進了太守府邸。


    太守是個清瘦的中年男子,顴骨略高擠得眼睛有點小了。見到何予恪一口一個賢侄,看了太子手諭之後的更是滿嘴恭敬,誠惶誠恐。


    何予恪私下對我說,此人是他們何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小時候他還到這府上呆過幾日,雖然許多年沒見了,表麵的親近功夫還是做足的。


    寒暄過後,何予恪對他吩咐道:“伯父給我們安排兩間最僻靜的廂房。調撥一千人安置在太守府附近以護得公主安全。”


    太守給他的手下打著眼色道:“聽到沒有,還不快點去打點。”又對何予恪道,“賢侄小時候住過的那個房間,你看可好?那邊的廂房清靜,又離池塘近,你小時候最喜歡了。那會兒你為了釣魚還差點掉到池子裏去呢。七歲的娃娃就那麽喜歡釣魚,真的很稀罕啊……”


    何予恪咳了兩聲打斷他的話道:“那就有勞伯父了。”


    太守親自陪我們到廂房安頓,又給我支了兩個丫鬟,方才離去,說要安排一些事宜給我們好好接風洗塵。


    我在屋子裏呆了片刻,感覺遺漏了什麽東西,始終心緒不寧,推開門去,看到府裏的一個下人正經過我的房間,然後在何予恪的屋子前停住,要往裏送點什麽東西。


    我喊住了她,看到她兩臂架著一盆水,手裏還捏著一卷繃帶和一盒藥膏。


    我立馬心下了然,把東西接了過來,把她打發走了。


    推開門去,何予恪正斜靠在床頭半躺著,看到我拿著東西進去,愣愣地看著我。


    我捧著東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把臉盆往桌幾一放:“你真的受傷了,傷在哪裏,讓我看看嚴不嚴重。”


    何予恪聞言不耐煩道:“一點小傷,不用看了。”


    我最討厭扭扭捏捏的男人了,我說:“何予恪,你是不是傷的很重快要死了,所以故意瞞著我。不是的話就快點讓我看,我有知情權,我想知道你究竟傷得如何,以此來判斷自己的安全狀況。”


    他聞言努了努嘴,利索地扯開腰帶,解開衣袍,又開始脫解褲子。


    看到他解褲腰帶的那一刹那,我開始把持不住了……不是吧,不是傷到那個地方吧……


    幸好他隻將褲子退下一點,然後緊繃糾結的腹肌上出現一道四五寸長的血口子,血液已經凝結。


    他解完衣服,低垂著頭,眼睛斜向上盯著我:“公主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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