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黑漆漆的,四麵沒有一扇窗。我適應了好一會,才漸漸能分辨出屋子裏桌椅案幾等事物。好不容易在桌角找到火折子,摸索著點燃了壁龕裏的蠟燭,乍看屋內情境,著實嚇出一身冷汗。


    正中的案幾上滿滿當當的三排靈位散發著幽怨之氣,牆上正襟危坐的宗祖肖像一字排開,或慈祥或威嚴,都是龍袍加身,頭戴冕冠,看冕服的式樣好像不是本朝的皇帝。


    我大著膽子走上前去細看,畫上有諡號,什麽英明仁惠昌榮帝,什麽睿智大德誠信帝……


    看著畫像上那一張張僵硬的老臉,十分讓人昏昏欲睡。我扭頭,看到右側還有一個小暗間,便從牆上取下蠟燭,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裏麵既沒有什麽寶物秘籍,也沒有什麽棺材骷髏。比較引起注意的是隔壁有亮光透過牆縫穿透而來。


    我突然想起了鑿壁偷光,偷窺欲大起,從袖口取出那柄鋒利的匕首,抵著牆縫裏一點一點摳出一個洞來。


    掘弄了好一會,看著差不多了,就把腦袋蹭了上去探看那廂境況。


    乍一看,那邊是個很大的燭火輝煌的議事廳,人還真不少,靠近我這邊的是背對我而坐的,隻能瞧見一排後腦勺,對麵也是坐了幾人,有兩個還蠻眼熟的,好像在朝堂上見過,隱約記得他們和趙丞相走得挺近的。


    落座在兩邊的各人都側著身子把視線集中到主位,我也順勢斜眼瞄了過去。這不看不知,一看嚇一跳。


    站在主位上眉飛色舞主持大局的竟是一名神采飛揚的美豔女子,此女子美目流彩,笑容譏誚,誌得意滿的樣子讓我不自覺地輕唿出口:“趙會茹!”


    我突然想到剛才的皇帝畫像,他們都有著同一個姓——趙,並且行肖堡,行是走的意思,走和肖不就是趙嗎?


    我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開始突突直跳,見她朱唇啟啟合合說個不停,定在商量陰謀詭計,隻是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我幹脆選擇不看,隻顧把耳朵貼了上去。


    “南坪王揮軍北上已成定局……”


    “請各位大人力薦哥哥領兵出戰,到時候和南坪王兩方大軍合作一處,殺迴朝都……”


    “丞相大人會在朝中作內應……”


    “我們幽業王朝的複興就靠各位大人了,到時候你們都是開國功臣,按功封爵行賞……”


    她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雖聽個大概,卻是越聽越心驚,原來趙家才是最大的幕後boss,這是要複國的節奏啊。


    慕容雲遙被降了職,屠傑被調任,木元帥護送元筠公主失利,龍霆雲又駐守邊關,此時若是南坪王打來,朝中最適合出戰的將軍隻有趙會琛了。而趙家早已跟南坪王勾結一氣,一旦趙會琛領兵出戰就會倒戈相向,殺迴朝都,又有趙栓在朝中作內應,這對臻朝而言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難不成是趙家殺害駙馬嫁禍給元筠公主,從中挑撥離間?


    我隻覺得自己腦子一片混亂,抵著牆壁的腦袋也用力過度了一點。


    若是我早知道這堅若堡壘的城堡也會是豆腐渣工程,我就絕對不會去竊聽這麽高端的陰謀。


    我隻覺得緊挨著自己耳邊的磚塊一鬆,有細小砂礫滾落的聲音,我來不及伸手,耳邊的磚塊就這麽啪地朝那邊滑落,這感覺就像一顆心墜落了虞淵。


    “誰?”


    “什麽人!”


    落了一塊磚,那邊傳來的聲音就突然清晰到令人發指!


    第28章 不歡脫


    該來的總是要來,我沒有絕世神功,沒有隱身術,更沒有穿來穿去的功能,該死的密室也不像武俠小說裏那般有逃生的機關密道,就是個隱蔽的帶著深深罪惡的普通祠堂而已。


    所以,在我火燒屁股般的瞎轉悠,踱來踱去一陣後,終於認定逃遁無門這個現狀,忽然就平靜了。


    不過須臾,趙會茹首先推門而入,隻見她身著一套荼白色的長衫,十分利落,一條金色寬腰帶勾勒出腰際曲線,整個人綻放出淩人的氣勢。看到我那叫一個驚喜,眉宇間全是得瑟:“我還以為隔壁進了老鼠呢,原來是你這個小賤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彭詡,心想得來還是費了一些功夫的。


    想起當日在何府,三人地位高下之分,如今怎麽突然掉了個頭,讓人覺得好不適應。我說:“嗯,這個地方確實窩藏了好多老鼠呢,全是企圖蠶食我大臻朝的碩鼠!”


    趙會茹聽了之後怒瞪了我一眼,眼珠骨碌一轉,轉而嗤笑起來:“你就趁口舌之快吧,反正你能說的話也不多了。”說著從腰間抽出雪亮的匕首來。


    彭詡輕輕搭住她的手肘,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她目光一黯,“這樣……”又將匕首收迴了刀鞘,挑了挑眉梢,突然說:“彭詡,你覺得我和她誰漂亮。”


    彭詡聞言看著我,目光帶笑道:“少主有傾城之貌,姿容華貴,豔絕天下,這個沒有什麽可比的。”


    趙會茹聞言雙眸染上華彩,唇邊漾起春暈,更顯幾分豔色,又道:“那麽我跟她誰更像公主?”


    “少主是幽業王朝景帝之後,血統純正的趙氏後人,當然是少主你了。”


    對於他們無恥的一唱一和,我隻能嗬嗬了。越是缺什麽,越是秀什麽。我用小指掏了掏耳屎,走到她的祖宗麵前從祭品裏麵撈起一個蘋果有條不紊地啃了起來。對於看不上眼的敵人,不是恨他怨他,而是完全無視,懶得鳥他。


    果然,趙會茹不爽了,厲聲叫囂道:“賤人,你在做什麽?快給我跪下!”


    “咦?”我故作驚奇道,“公主不是都應該處變不驚,溫婉淑德的嗎?你確定你那頤指氣使的樣子像個公主?”


    趙會茹正欲發作,聞言強自按抐下來:“等本小姐處理完大事,再來處理你。”


    彭詡淡淡道:“她一直就是個被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上的可悲之人,少主不必與她計較。”


    趙會茹得意地笑著,拉起彭詡的衣袖發嬌道:“你們彭家是我幽業王朝的故臣,留下的祖訓是世代效忠我們趙氏。爹爹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可造之才,所以從小栽培你把你送進太清觀,扶上掌門之位。最近爹爹還說一旦複了國就把我許配給你,你可歡喜?”


    彭詡沒有迴答,隻是付之一笑,看不出是歡喜還是不歡喜。


    我在專心啃蘋果的人,聽她那一番話,不自覺地在蘋果上掐出指痕來。“趙小姐,彭道長他不是喜歡男人的嗎?斷袖的夫君你也要?”


    趙會茹譏笑道:“斷袖?說你蠢,你還真是蠢,那些麵首都是我們趙家的幕僚,留在公主府,好方便行事,我的未來夫君怎麽會是斷袖呢。”


    趙會茹笑得蕩漾,將手伸向彭詡的俊雅寡淡的臉龐。


    彭詡不動聲色捏住她的手道:“大臣們還在議事廳,莫要讓他們久等了。”


    趙會茹麵帶嬌嗔,被彭詡牽著手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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