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恪被唬得清醒了不少,噌地退下床去:“好生休息著!別半死不活的耽誤了行程。”說完狠狠甩上房門離去。


    室內忽又安靜了。不一會兒有小二送來了一桶熱水,我簡單擦了一下身子,又對著鏡子把燒焦的頭發剪去,原本及腰長發隻能齊肩了,幸好我以前就是短發,不在乎這些。隻是希望自己的病快點好起來。


    以往發燒的經驗就是多喝熱水,捂緊被子,捂出一身汗來,第二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是藥三分毒,對於感冒之類的小病,我一直沒有吃藥的習慣。


    不過這次顯然病的比較嚴重,除了公主體質不好,大概水土不服也是一個原因。


    所以當次日叫醒的時候,我是被他們強拖起來的。何予恪看我是真病了,沒好氣地啐道:“真是麻煩!”又對手下侍衛說:“你去給她弄點藥。”


    我也覺得這樣拖著真的不妙,所以等藥上來,不管多苦,二話不說一口蒙了。我擠出一絲微笑道:“這個藥很好用。我沒事了,出發吧。”


    顯然何予恪也沒打算為了我耽擱,他可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人,至少對我不會。所以我配合一點,才不至於讓他更討厭我。


    何予恪點了下頭,又吩咐道,“把煎的藥都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這次出發又多跟了幾匹馬,多帶了一些水和糧食。


    一路上越行越荒涼,茂盛的綠意逐漸被風沙吞噬,我感覺到了幹燥的砂礫擦過臉上的肌膚,馬蹄所過之處塵土飛揚。我突然意識到被師父坑了,哪有人暗中保護我,他此刻必定還留在朝都與他的小白臉們歡愉吧。


    這一晚是在一座破廟裏麵將就的。


    當看到他們在破廟麵前勒住馬轡,安頓停留的時候,真心失望。這破廟已廢棄多時,牆垣傾頹,大門不翼而飛,窗門橫七歪八,梁上蛛網遍布,屋頂破洞百出。


    但我很快掃除了沮喪,對於一定要做的事情,愁眉苦臉的做不如歡欣雀躍的做,就像以前老板說要加班,既然逃不掉的事,滿聲抱怨不如滿口答應,做的內容一樣,卻給老板也留下了好印象。


    我說:“很好很好,我還以為要睡荒郊野外了呢。居然有地方住,還有全景天窗,太棒了!”散播正能量很重要。


    何予恪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以為我瘋了。但我沒瘋,我隻是餓了。所以我興致勃勃地生起了篝火烤饅頭吃,還分了他們一人一個。


    “你還會照顧人?”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哦,人家沒玩過這些,覺得好玩嘛。”我這樣說是不是很符合元筠公主的腦殘形象呢。


    所以,何予恪輕斥一聲,離得我遠遠的,躲到一邊去休息了。


    人累到極致的時候給個平麵就能睡覺,管他是床是地還是砧板呢。我的身體還未完全複原,受不得冷風,所以將能保暖的衣物都拿出來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我是在一陣“呯呯嗙嗙”的冷兵器交接之聲中醒來的,午夜清冷的月光下,狹小的破廟裏如鬼魅般擠滿了十多個黑衣人,與何予恪他們刀劍相交,銀光如練,晃得滿室驚悚。


    “發生什麽事了?”我迷迷糊糊地出聲,突然一具被砍翻的人體撲倒在我身上,眼睛睜的老大,噴出一口鮮血,霎時咽了氣。


    血的鹹腥味直衝口鼻,我的一聲尖叫,撕破了午夜的天際。


    “元筠公主在那裏!”被黑紗覆蓋住悶悶的聲音傳來。


    嚇?又是衝著我來的?幾個黑衣人眼放狼光,舉劍劈來,被何予恪一個橫掃千軍格開。繼而抓住我的衣領向破窗外飛身撲去,期間腳尖一點地又一個飛鴻入天穩穩地落在他的馬上,砍斷韁繩,“玉龍,快跑!”


    駿馬通曉人性,撒丫子狂奔起來。


    “你仇家真多!”他的聲音隨著唿嘯的風聲一起傳入耳裏。


    “這,你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嗎?”我有點心虛,怕他一個想不開就將我賣了,“難道你保護不了我?”若不是我掌握了慕容雲遙的信息,必須被他雙手奉上。


    他不吭聲,他一定是在權衡有沒有必要被我拖累這個問題了,我得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他們是什麽人?”


    “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得知。”何予恪夾緊馬腹迴頭看了一眼,有人馬追上來了,“不過,他們個個身手不凡,武功路數變化多端,不是官場的人。”


    “哦。快點快點!”我已經可以聽到身後噠噠的馬蹄聲了。這個元筠公主,真是三教九流一個不落的都要得罪。


    第7章 亡魂路


    駿馬雖神速,畢竟承受了兩個人的分量,怎麽都拉不開身後的距離,更令人絕望的是,在山嶺間漫無邊際的穿梭著最後竟然跑到了懸崖邊。駿馬一聲嘶鳴,急急在崖邊止住勢頭,幾顆被帶起的小石塊滾落懸崖久久聽不見迴聲,心裏虛的發毛。


    背後傳來的聲音更是讓人煩躁:“何大人,我們也不想為難你,你隻需把人交出來,我們便罷手。”


    何予恪咒罵了一聲,開始往迴跑,完了,我慌忙拽緊他的手臂,“可千萬別聽他們的,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慕容雲遙的下落了。”


    何予恪沒有理我,鬢邊的青絲隨風撩動著他沉肅嚴竣的臉龐,跑了大概十幾丈的距離停下,調轉馬頭,突然狠狠抽動馬鞭,逼得駿馬卯足勁直往懸崖衝刺而去。


    “你瘋了嗎啊?”對麵的山崖離這邊有一箭的射程,怎麽可能飛的過去,他真以為這“玉龍”是龍啊。


    “閉嘴!”他不耐煩地咆哮了一聲,按住我伏低身子以減小風的阻力。耳邊隻聽到嘩嘩的風聲,像要飛起來了一般,真是太瘋狂了。


    隨著駿馬一聲嘶鳴,我感覺自己衝向了天空的懷抱,但這種向上的趨勢沒有保持多久,就被萬有引力給破壞了。正要往下墜去的一刹那,何予恪提起我的領子,雙足用力蹬在馬背上,借力再次騰空而起,而那匹成了踏腳石的馬顯然被犧牲了。


    天旋地轉間,隻夠我驚鴻一瞥的瞬間,已然落在了對岸的懸崖邊。何予恪雙足一著地便丟開我,由於慣性的作用我朝前踉蹌了幾步,摔了個狗啃泥。


    而此等待遇對於我撿了一條小命這件事來說根本無足輕重,所以我一點都不介意,他高傲,我便服軟,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伸手不打笑臉人嘛。我忙不迭地爬了起來,朝他嘿嘿笑道:“沒想到你還挺講義氣的。”


    何予恪正在觀察周圍的環境,保持著他一貫的冷厲態度應對我:“講義氣不是更應該把你交出去嗎,我隻是不喜歡被人威脅罷了。”


    “哈哈,何大哥就是有原則。”我迴頭看了看,一陣後怕,“可惜了玉龍,等我們迴到朝都,我賠一匹更好的馬給你。”我好歹也是個公主,開開這種空頭支票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


    “玉龍跟了我十年,可以說是跟我一起成長的,你以為什麽都是可以替代的嗎?”


    “對不起,”我安慰地搭了搭他的肩膀,他立馬躲了開去。我渾不在意,繼續我寬慰的措辭:“它應該感謝你為它做出的選擇,他為主人而死,是一匹忠勇的馬。這匹馬救了我們的性命,因而救了慕容將軍的性命,進而影響了整個臻朝的運勢,因此它注定是一匹非凡的馬,它的死很有價值,比那些官宦人家耍來玩,老死在馬廄裏的馬活得有意義的多。”


    我以為何予恪會為此而陷入沉思,而後一笑釋懷,誰知他完全懶得理會我,丟下一句,“說這麽多話累不累,省點口水吧。”就自顧自往前走去。


    這麽有哲理的話居然聽不進去,古人真是沒法溝通。我盯著他挺拔矯健的背影堅定地向前走去,急忙撒開腳丫子跟了上去。


    不過很快我便覺得他說的省口水,還是蠻有道理的。我摸了一把幹裂的嘴唇,抬頭看了一眼正午當頭的烈日,馬沒了,水沒了,糧食沒了,什麽都沒了。


    這鬼地方,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土丘。“喂,你給我走得慢一點。”我跟他的距離從一丈遠,漸漸變成了好幾丈遠。


    “你若想死在這裏,可以走得再慢一些。”何予恪說的話一向來不好聽,卻很實際。所以我也是卯足了勁地趕路,走到後來又渴又餓又累,隻想用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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