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麽委屈嗎?“別難過了,開心點,我們還會迴來的。”安慰人對我而言就像打哈哈一樣。


    我想起自己平時出差必須要帶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將裝備縮減成了一箱。一隊車馬十分低調地從角門悄然而出。


    第3章 好皮囊


    太清觀是離朝都最近的道觀,傍晚剛過已然趕至。


    此道觀可不像我想象的那樣質樸,雄偉的雕梁畫棟之間空曠的有些寂寥,冰涼的玉石地階鋪設的光華流轉,煉丹房中火光大盛,有淡淡的藥味飄出,縈繞在長廊的梁柱之間。


    我咋舌,抬頭看到師父俊美的下顎弧度,有一種謙然君子之風,調侃道:“師父,你這樣可不好,道士不是都很簡樸的嗎?”


    他沒有投以矚目,安之若素道:“這些都是你的父皇出資籌建的,還不是因為太清觀掌門是元筠公主的師父而沾的光呢。不過在我眼裏,他們和茅舍寒廬亦無甚區別,怎樣都能住得。”


    我不追求奢華,我也不排斥奢華,是這個意思麽。就好像有人給他強戴了一頂惡俗的帽子,他也就安安穩穩地戴著?


    小樣得意啥,你都蓄養麵首了還能清高到哪裏去。若不是我知道你還好這口,當真被你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死樣子給騙了。


    我正想揭開他那虛偽的麵具,長廊邊高大茂密的樹叢裏突然躥出一道炫目的嫣紅,呐喝道:“元筠毒婦,納命來!”悶悶的女子聲帶著一種森冷的氣息。


    “誰這麽大膽?”我聞聲立刻躲在師父身後仗著膽子反問道。


    來者並不答話,是個身著紅衣,嬌小玲瓏的女子,身姿矯捷,抽劍直攻師父身後。師父不急不緩,待劍鋒欺近,以掌風化解劍鋒,疏導走向,對方手腕一斜反被師父扣住,輕輕發力,“呯”地一聲,劍身應聲落地。


    一招製敵!我心中暗歎,厲害!


    師父點了她的穴道,扶她坐到廊下。我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待看個清楚,好一個嬌俏的小娘子,一雙含怒丹鳳眼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噙著淚水,我見猶憐。


    她瞪著我:“你這個謀殺親夫的淫湯女人,一定不得好死!”人雖長得漂亮,說出來的話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我謀殺親夫?好吧,我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麽迴事。根據書中的官方版本記載,駙馬是男主的好朋友,也喜歡女主,是異姓藩王在朝都的質子,因為政治聯姻無奈尚了元筠公主。卻被元筠公主發現與女主互通曲款,一怒之下將他殺死。男主替他來討公道,豈料元筠公主初見男主驚為天人,從此泥足深陷,糾纏不休。


    想想自己每個喜歡的男人都喜歡另一個女人,要是我也受不了,這對人的打擊該有多大啊!元筠公主誠然無道,這事駙馬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占了她的身體不覺為她說句公道話,淡淡道:“駙馬死有餘辜。”


    這下果然激起對方的強烈抗議:“呸!你和別的野男人苟合被駙馬發現,他沒能咽下這口氣,隻是想殺了奸夫,反而被你毒死。你這賤人竟無恥至此!”


    這是民間版本嗎?看來公主的名聲真的不太好啊,大家都知道她蓄養麵首,這個版本聽起來更合情合理。但根據我在現代做了二十多年女人的經驗,還是官方版本可信。因為給老公戴綠帽隻會感到愧疚卻沒有恨意,不夠動機殺人,況且我是公主我怕誰大大方方承認又如何,可知道老公有外遇就不一樣了,這滔天的恨意才足以痛下毒手。


    “這是我和駙馬夫妻間的事,關你何事,你又是何人?”我繼續我的八卦精神。


    姑娘扭頭不答,尚未平息怒火的胸口起伏著。


    師父開口道:“她是前駙馬的貼身丫鬟嬋兒。”前駙馬,師父的表述多麽嚴謹。貼身丫鬟如此忠心?通房丫鬟吧。


    “筠兒想怎麽處置她?”


    我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廢了她的武功送到窯子裏怎樣?腦子裏開始浮想聯翩,這是腦殘言情小說看多的後遺症吧。


    顯然我認真思考的樣子讓她感到恐懼了:“你,你想做什麽?有種你一劍殺了我!”


    當然我若是元筠公主完全可以這麽做,徹底消滅隱患,這才是最安全穩妥的。但麵對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如何下得了手。我一番思索,打算以與她同病相憐的角度出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嬋兒,”我握住她肩膀的手讓她瑟縮了一下,“我並非真的想殺駙馬,我隻是恨他不愛我罷了。”姑娘,你的情敵不是我啊,我跟你一樣是愛而無所得的可憐人啊。


    “自從我們大婚之後,他從未碰過我,原來他的心裏一直藏著別的女子。你可以想象那種寂寞的滋味嗎?”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偷人了吧?


    嬋兒開始嗚嗚低泣,她一定也知道駙馬喜歡慕容雲遙。


    “我隻是因愛成恨罷了。事後我又非常後悔。如果還有來世,我一定不要嫁一個愛著別的女人的男子。”你的主子如此虧欠我,這是作為公主的正常反擊好不好。


    “嬋兒,你還年輕,找一個愛你的男人,好好過日子,不要像我一樣淪為悲劇。”誒,說得我自己都有點感動了,裝模作樣的拿袖口撫了撫眼角。


    嬋兒的目光有點驚訝,又有點呆滯,愣愣的不知所措。


    我看她還在困惑之中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開口道:“我現在解開你的穴道,若是你還想殺我,殺一個被丈夫冷落的可憐女子,你就動手吧。”我朝師父使了使眼色,相信以她的功夫即使想殺我也會被師父在一招之內製住。


    師父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晶瑩的眸子光彩大盛。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解開了女子的穴道。


    嬋兒被解開穴道的一刹那繃直了身體,接著像貓兒一般一個躍起,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真是跑得比賊還快。


    “師父,我是不是放虎歸山了?”


    “沒關係,師父可以保護好你。”


    也是,她在師父麵前充其量隻是個小跳蚤。


    “其實,以筠兒你的功夫也是足夠應付她的。”


    對哦,我好像也會武功哦,但是我可以告訴他我記不得招數了嗎?我抱住他結實的手臂,撒嬌道:“有師父在,筠兒不需要武功。”


    師父笑著牽過我的手,繼續領著我在長廊上遊走。


    偌大的一個太清觀人丁卻稀少。師父又說這是因為收徒門檻高,不然怎麽配得起和公主做師兄師弟呢。


    涼亭處有對聯,中堂裏有山水畫,意蘊高雅,氣度不凡,灑脫寫意,我指指點點一番,看到右下角的署名“彭詡”輕輕念了出來,“彭詡是誰啊?”


    師父看著我噗嗤笑出聲來:“筠兒真調皮,你直唿師父名諱也不是第一次了,想喊就喊吧。”


    我延遲三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師父的大名,那些詩畫竟都是出自他之手。我漸漸開始覺得這是一個遊離於諂媚與清高之間語焉不詳舉重若輕的人物。


    經過煉丹房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金屬灼燒味道。師父停住腳步:“這爐丹藥出了點問題。筠兒,我先讓人帶你去用膳,師父稍後便來。”


    我點了點頭,隨即跟著守門童子來到別處廂房。來送飯菜的小道士,目不斜視,送完就跑,似乎在避諱些什麽。


    我隻能繼續關注吃的。飲食是比較清淡的,奔波了一天也是餓了,胃口大開。即使落魄,兩個丫鬟也是不敢僭越,站在身側照顧著我吃完。又替我安排洗漱事宜。


    一直到沐浴完畢,師父還未迴來。獨自清閑,我開始照起鏡子來,不得不說元筠公主果真是一副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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