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亮領著春生、黑牛躍出門外,隱蔽在背影處仔細觀瞧,果然看見村口有六、七條人影晃動。韓先生也從家裏跟了出來,伸手攔住劉亮說:“你們先在家裏躲一跺,我過去看看。”

    “這不行,太危險了。”

    “沒什麽,我是本村的,他們不會 把我怎麽樣。”

    劉亮一把拉不住,老人固執地甩手向村西頭走去,一路走,一路有意地大聲咳嗽。在寂靜的夜空中,聲音顯得那麽清晰。村西頭的幾個人顯然一陣緊張,有的躲到樹後邊,有的鑽進巷子裏,有個家夥粗聲野氣地喝問:

    “幹什麽的?”

    “老百姓。”

    “老百姓?他娘的,深更半夜的,出來亂轉悠什麽?找死啊?快滾迴家去。”

    “哎、哎、是,老總,家裏牲口丟了,想出去找找。不讓去算了,等天亮再說吧。”說著,韓先生急步跑迴家來,一進門,氣喘籲籲地說:

    “壞了,肯定是據點裏的敵人出來了。”

    劉亮稍一沉思,扭頭對春生、黑牛說:“看樣子敵人包圍了村子,得趁他們沒有發覺趕緊往外衝。”

    韓先生一聽,急忙勸阻:“劉書記,不行啊,俗話說,好虎架不住群狼。敵人人多,你們人少,他倆還都是孩子,怎麽能衝得出去呢?太危險了!去年我修了個夾壁牆,你們還是進去躲躲吧。”說著,扯著劉亮的胳膊就往屋裏拽。

    “不行,萬一讓敵人發現了,會連累您們的。”劉亮邊說邊掙開老人的雙手。

    “劉書記,你們還是躲躲好。”

    “韓先生,您迴屋去吧,別擔心,我們能衝出去。”劉亮用力握了握韓先生的手,迴頭拉著春生、黑牛,貼著牆根緊跑幾步,迅速拐進一條胡同。

    在胡同口,劉亮又向村口觀察片刻,從腰裏抽出槍來,掰開機頭,鎮定地低聲說:“你倆聽著,咱們要趁敵人還沒發現我們衝出去。現在村西圍子口已發現敵人,那裏緊靠據點,兵力一定密集,咱們往北試試。你們倆聽我的命令,邊打邊衝,動作要快。記住,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決不能叫敵人抓俘虜。”

    春生、黑牛每人拎著杆步槍,雖然有點緊張,但都鎮定地迴答:“副營長,你放心吧,決不讓敵人捉活的。”

    “好,跟著我衝。”劉亮一手提槍,一手拎著子彈帶,領著兩個孩子貼著牆根向村北口奔去。

    三個人剛剛衝出圍子口十來米,忽聽前麵大聲問:“幹什麽的?”

    村口路東有一片墳地,稀稀拉拉長著一些鬆柏,墳地裏漆黑一片,聲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劉亮點睛看看,不見人影,顯然敵人隱蔽地墳頭後麵。

    “啊,我們是村裏的老百姓。家裏一頭騾子丟了,想出去找找。”

    “半夜三更找什麽牲口。”敵人顯然相信了,三三兩兩從墳頭後麵鑽出來,大約十來個人,離他們有二、三十米的樣子。

    “嗨,老總啊,你們看,這騾子昨晚上栓的好好的,半夜喂草就不見了。牲口是莊稼人的命啊,我都快急死了,和孩子一起出去找找。老總,你們剛才看到了嗎?”劉亮一邊嘮叨,一邊加快了腳步。

    “站住,還他娘的找騾子呢,先保住自己的命吧,快滾迴去。”其中有個偽軍厲聲喝道。

    “老總,你就讓我們出去找找吧,再晚怕找不迴來了。”劉亮邊說邊往前湊,說話間距敵人隻有十來米遠了。

    “他娘的,叫你們站住沒聽到嗎?”有個偽軍“嘩啦”一拉槍栓,“再往前走老子開槍了。”

    劉亮既不答話,也沒停步,手中的匣子槍揚起,“嘩……”噴出了火舌。隨著槍聲,兩、三個偽軍倒下了,其餘被打的懵懵怔怔,呆站在那裏。劉亮迴頭對春生、黑牛喊了聲“打!”兩顆手榴彈同時在偽軍頭上炸響。“轟、轟!”又有幾個偽軍倒在地上。這時,東西兩側的鬼子和偽軍開火了,機槍、步槍一齊向墳地密集掃射,“乒乒乓乓”響成一鍋粥。剩下幾個沒死的偽軍嚇得頭都不敢抬,躲在墳頭後麵胡亂放槍。

    劉亮招唿春生、黑牛:“彎下腰,跟著我衝。”說著一陣急跑,躲在墳後的偽軍狂叫著追出來,劉亮轉身“啪、啪、啪,”彈無虛發,一槍一個,墳地裏的敵人不敢露頭了。

    “噠、噠、噠……啪、啪、啪……”兩側的槍聲越來越兇,尤其是兩挺歪把子,一掃一個扇麵。突然,劉亮覺得左手一麻,子彈袋掉在地上,但已顧不上撿了,領著春生、黑牛順著路邊的壕溝,彎腰向前飛奔,子彈“嗖嗖”從頭頂、從身體兩側掃過。“哎喲!”春生叫喚一聲,猝然倒地。

    “怎麽啦?春生!”劉亮伸手去扶。

    春生騰地從地上跳起來,說:“沒事,被土坷垃絆了一跤。”說著,又拚命飛跑起來。

    三個人一口氣跑出去三裏多地,敵人的火力夠不上了,但身後的槍聲仍然象放鞭炮一樣響個不停。

    劉亮領著春生、黑牛趟過一條小河,翻到一道土坎下麵,一屁股坐下,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但知道脫離了虎口,都高興地舒了口氣。“好了,總算衝出來了。”劉亮說著,拍拍春生、黑牛,“好樣的,今天幹得不賴。”

    “副營長,以前就聽說你的槍打得準,今天可算開眼了,一槍一個,真棒。”黑牛顯得異常興奮,“迴去你得好好教教我們。”說著,順手拉了一下春生的胳臂。

    “哎喲!”春生輕叫一聲。

    “怎麽了,春生,是不是掛彩了?”劉亮關切地問。

    “沒事,可能擦破了點皮。”春生顯得滿不在乎。

    “不行,讓我看看。”在昏暗的月光下,劉亮隱約看到,春生左臂受了傷,鮮血把衣袖浸得濕漉漉的。

    “怎麽不早說?”劉亮心痛地責怪了一句,從懷裏摸出急救包,迅速為春生紮上。

    春生不等包好,就攥了攥拳頭,抬抬胳膊,“沒事,還照樣能打槍。”

    “別逞強,迴去讓衛生員看看。”劉亮這時望望韓家窪,焦慮地說:“敵人偷襲韓家窪,咱們是衝出來了,鄉親們怕要遭殃。”他沉思了一下,迴頭對春生、黑牛說:“咱們現在繞到據點去。抽冷子打他幾槍,把敵人調迴來怎麽樣?”

    “行!”“副營長,你說咋辦就咋辦。”兩個孩子一齊表示。

    一會兒功夫,劉亮他們繞到李家營據點外麵,在村頭,一個大土圍子裏麵矗立著兩座陰森森的炮樓。他們三個伏在一個土坡後麵,劉亮伸手從春生手裏接過步槍,定神瞄準,“啪、啪,”兩槍,樓頂的哨兵應聲而倒。春生、黑牛各自甩出兩顆手榴彈,“轟、轟……”據點裏的敵人頓時亂了營,大唿小叫地爬上炮樓,漫無目標地到處打槍。劉亮雙手攏成喇叭,朝著據點喊起來:“李家營的鬼子、漢奸你們聽著,我們是八路軍,來端你們這個王八窩!兔崽子們,你們的末日到了。”夜靜更深,劉亮的聲音傳得很遠。炮樓裏的敵人慌了神,拚命向外打槍。不久,就聽到公路上出現了人馬的嘈雜聲,果然,偷襲韓家窪的敵人被拖迴來了。

    天亮之前,劉亮他們迴到了徐家營。這時,孫書記和全福、黃兆中仍在燈下研究工作,顯然他們也一夜沒有合眼。看到劉亮他們一身泥土,滿臉征塵,幾個人都迎了上來。

    “這是怎麽迴事?”孫書記急切地問。

    “在韓家窪被敵人包圍了,好不容易才衝出來。”劉亮大口喘著氣,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流。

    春生一進屋就支持不住了,渾身發軟,一頭紮在炕上。

    “春生、春生,怎麽啦。”全福吃驚地問。

    “春生掛彩了,快叫衛生員。”隨著劉亮的話音,黑牛一個箭步竄出門去。

    孫書記和全福扶起春生,黃兆中端來一碗熱水,“讓他喝點水。”春生迷糊了一下,但很快又清醒了,接過水碗“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衛生員詳細為春生作了檢查,發現他左小臂被打了個貫通,雖未傷到骨頭,但失血過多,剛才春生頭暈眼花,就是由此引起的。

    在衛生員給春生治療時,黑牛無意中看到劉亮左手鮮血淋漓。“副營長,你也受傷了。”大家這才看到,劉亮的左手被彈片蹭掉了一塊皮,鮮血淋漓。“我這傷沒事,跟蚊子咬了一口一樣。”劉亮毫不在乎,若無其事。

    待給兩人治療完畢,黑牛扶春生迴去休息,劉亮簡要匯報了與韓老先生見麵的情況,孫書記、全福聽了都很滿意。黃兆中打趣說:“你們不僅辦了正事,還擼草打兔子,撿了不少便宜。”說得大家都笑起來。一陣說笑之後,孫書記向劉亮介紹:“剛才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為了集中兵力消滅進犯楊村的敵人,初步考慮采取‘聲東擊西’的辦法,把城裏的敵人引出來,目標就選在李家營,這是城西最突出的一個據點,也是敵人威脅我根據地的一個前哨。打李家營,縣城的敵人肯定會出去增援,這樣就會減輕南麵的壓力,便於我們集中優勢兵力打楊村。”

    全福補充說:“我們打李家營,關健是要把縣城的敵人引出來,拖住他,隻要能拖到天黑,楊村的勝利就有把握。”

    幾個人又圍坐在地圖旁商量了許久,最後決定,由副營長黃兆中率一個中隊及部分區中隊佯攻李家營,並發動民兵沿途埋地雷,扒公路,割電線,盡量遲滯敵人。如敵人推進較快,可放棄李家營,牽著敵人繼續北進。楊村戰鬥由孫書記和全福、劉亮指揮,率領獨立營主力及部分區中隊的力量,於第二天傍晚發起攻擊,力求全殲楊村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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