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過歡送新軍大會,春生、黑牛就和幾十名戰友一起星夜踏上了加入獨立營的征程。新組建的獨立營,有三個大隊,十個中隊,一千五百餘人,基本上是一個團的建製。它的前身縣大隊,由原來三、四十人的遊擊隊發展成為擁有四個中隊,近五百人的地方武裝。這次擴編為縣獨立營,是縣大隊發展史上又一個光輝的裏程碑。

    為了抓緊縣獨立營的組建,全福、劉亮在命令宣布後不久就趕到了城北四十裏的徐家營。同時,被抽調的各區中隊骨幹也陸續到位。春生和黑牛被編入直屬中隊,王冬生是他們的中隊長。

    剛剛參軍的春生、黑牛充滿好奇和喜悅。他們上午趕到駐地,下午領到新軍裝,穿在身上剛新鮮了一會兒;在剛安頓好的鋪位上,屁股還沒坐穩,“噓——”一聲哨響,中隊長王冬生命令:“全體集合,統一上文化課……”就這樣,春生、黑牛開始了緊張的部隊生活。

    獨立營經過幾天集中整訓,朝氣蓬勃,士氣旺盛,麵貌煥然一新。戰士們多數來自地方武裝,有的是新參軍的青年農民,缺乏嚴格的軍事訓練和作戰經驗。如何帶好這支年輕的部隊,全福、劉亮他們經過研究,決定從提高指戰員的軍事素質入手,利用戰鬥空隙進行軍事訓練,以增強部隊的戰鬥力。訓練的基本內容是每天早操,上午訓練隊形、射擊、投彈,下午以小隊為單位進行討論,晚上學習軍事或文化課,由全福、劉亮、黃兆中等人結合以往的戰鬥經曆親自授課,講述如何打進攻戰、防禦戰、襲擊戰、伏擊戰等,同時,進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教育,要求全體指戰員養成良好的軍風軍紀。

    緊張的軍事訓練使得平時自由散漫的黑牛很快沉不住氣了。這天上午進行隊列訓練,跑步、臥倒、齊步走,新發的軍裝沒多久便沾滿了泥土。訓練間隙,黑牛坐在樹下,衝著春生發起了牢騷:

    “咱當兵是為了打鬼子,可現在整天不是跑步、就是臥倒,再不就是緊急集合,還學什麽打背包。打背包誰不會呀,真沒勁。”

    春生盡管也不適應,但他知道軍隊就應當有軍隊的樣子。因此勸黑牛:“話可不能這麽說,咱來當兵,跑步、臥倒、打背包都是必須要學會的,這也是為了以後能更好的打仗。”

    “嗬……嗬……看看,怎麽和你爹一個腔調呀?我就不信,這整天跑步、緊急集合能把鬼子打敗了?”

    黑牛的話,正好被前來督操的全福聽得真真切切。他知道這些說法在戰士中間有一定的普遍性,不禁憂慮地擰緊了眉頭。

    下午,全福、劉亮、黃兆中一起深入各中隊檢查部隊內務和戰士們的生活情況,從中發現了不少問題。迴到營部,他們決定晚上搞一次實戰性的緊急集合,隨後進行夜行軍訓練。

    從下午開始,平原上刮起了大風,天空烏雲翻滾,一場罕見的倒春寒使得氣溫驟然下降。晚上,冷風夾帶著細雨,凍得人穿著棉衣還直打哆嗦。夜深了,窗外黑漆漆的,幾步之外就看不清東西。經過一天緊張訓練,疲憊的戰士們早已進入夢鄉,隻有營指揮所裏還燈光閃爍,幾位首長正在埋頭商量著什麽。一名參謀過來報告:“營長,快十二點了。”

    全福抬手看看手表,扭頭命令:“吹號,緊急集合。”

    “答、答、滴答……”嘹亮的軍號響了,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特別清脆。

    “快起來,緊急集合了。”中隊長王冬生低聲催促。黑暗中,老戰士穿衣服、打背包,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條不紊。但春生、黑牛他們這些新兵就慘了,這個摸不到鞋,那個尋不見帽子,都在稀裏嘩拉地亂翻亂找。

    “快,快點燈啊。”這是黑牛在嚷。

    “不許點燈,不許說話。動作要快,抓緊時間到操場集合。”隨著王中隊長的吆喝,街上已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動作快的戰士已經向操場集中了。

    “哎,我的帽子呢?我的帽子到哪兒去了?”黑牛手忙腳亂地叫喚。正在打背包的春生忙幫他四處摸索。剛找到帽子,黑牛又喊了:“我的鞋呢,睡覺時就放在炕下頭了,怎麽找不見了?”

    “抓緊時間,動作要快,趕快集合。”王中隊長又催了。

    “我的背包繩找不著了。”

    “我的綁腿誰拿走了?”嚷嚷的全是幾個新入伍的戰士。

    “找不到就算了,拿上槍快去集合。”中隊長王冬生急得跺腳。

    一陣忙亂之後,戰士們紛紛跑出門外。十個中隊,在操場上站了黑壓壓一片。

    “報告營長,獨立營全體集合完畢,請指示。”副營長黃兆中整隊之後,向全福報告。全福用手電筒照了照腕上的手表,威嚴地命令:“各大隊按照戰鬥要求,對緊急集合情況進行檢查。”

    營及大隊首長手中的電筒打開了,燈光從一個個戰士身上閃過。隻見那些原縣大隊及區中隊的老戰士個個裝束整齊。然而,那些剛入伍的新戰士就狼狽了,有的沒有帽子,有的光著腳板,有的懷裏抱著被子。直屬中隊裏屬黑牛最糟糕了,軍裝反穿著,隻扣了兩個扣子。因為找不著腰帶拎著褲子。被子隨意卷了卷用帶子紮了兩道斜背在肩上。

    看到部隊這副模樣,全福生氣了,語氣嚴厲地批評:“一個緊急集合就把你們搞得狼狽不堪,像這樣的軍隊能打勝仗嗎?”他命令部隊進行簡單整理,隨後開始了夜間行軍訓練。

    風越刮越大,雨越下越緊,雨點打在戰士們的臉上、手上涼絲絲的。隊伍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前進,不時有人滑倒在泥濘中。隊伍越走越快,黑牛腳上穿著雙春生遞給他的鞋,鞋大腳小,走起路來踢裏踏拉,總不跟腳。更要命的是黑牛的背包打的太不象樣,走了沒多遠就散了包,隻好隨便卷卷夾在胳膊窩裏。被雨水打濕的被子,越來越沉,沒走多遠,黑牛就累得唿哧唿哧直喘粗氣。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忽然前麵傳來命令,部隊原地休息。盡管風雨交加,疲憊不堪的戰士們或坐或躺,有的身子一歪就打起了唿嚕。春生和黑牛坐在一個地壟上,行軍時出了一身汗,現在被冷風一吹,不禁身上打起了冷戰。黑牛覺得腳板很痛,脫下來一摸,腳上打起了一串水泡。春生心痛地幫黑牛整理好背包,又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黑牛頭上。

    天蒙蒙亮,春生、黑牛忽然覺得周圍的景物是那麽熟悉,仔細看看,原來又迴到了駐地徐家營。黑牛抹了抹臉上的雨水,不禁又說起了怪話:“轉悠了一夜,到家門口了都不讓迴去睡覺,叫咱們在這雨地裏淋了個落湯雞,你爹他們的心也真夠狠的。”黑牛的話,引起了一些戰士們的同聲附和。

    早飯後,天上的風雨仍然沒有停歇的意思,一陣集合號響,獨立營又齊刷刷地集中在操場上。全福看到麵露倦容、精神疲憊的戰士,禁不住一陣痛惜,但想到戰爭的殘酷,想到敵人的兇殘,不免又硬起了心腸。

    值班大隊長作了報告後,全福大步走到隊列前麵,嚴肅地掃視全場,聲音洪亮地講:  “對昨晚的緊急集合和夜行軍情況,我和幾位營領導都很不滿意。這簡直不像一支軍隊,而是一群烏合之眾。這樣的軍隊能打勝仗嗎?不能!”全福有力地揮動著右手說:“有些人認為整天出操、跑步、緊急集合沒有用,認為練投彈、射擊、夜行軍是瞎耽誤功夫。昨晚的實踐已經證明,這些同誌的看法是錯誤的,是很無知的,是不利於抗戰的。”全福批評了部隊組建以來存在的種種自由散漫現象,列舉了昨晚緊急集合和夜行軍中暴露出的許多不符合戰鬥要求的問題,然後神色嚴峻地講:“大家應該明白,你們再不是掄鋤把子的農民了,也不是拿土槍的民兵了,你們現在是八路軍主力部隊的戰士,是要打大仗、硬仗、啃硬骨頭的。軍隊就要有紀律,就要服從命令聽指揮,就要時刻準備打仗。我們進行軍事訓練,讓大家學著裝,學打背包,搞緊急集合,目的就是檢查部隊的戰鬥力和戰備態度,訓練部隊在什麽情況下都拉得出、走得動,能夠及時以迅猛的姿勢投入戰鬥。這種訓練說到底是為了更好地消滅敵人,保護自己。”他指指手上的手表,略帶氣憤地說:“昨晚緊急集合,從號響到集合完畢,用了將近十分鍾,要是真有情況,十分鍾,還不讓敵人把我們全部包了餃子?”全福聲音頓了頓,滿懷深情地說:“兩軍對壘,往往就是比時間,比速度,比誰的動作更快。過去我在老三團,團首長就特別重視訓練快速反應能力,訓練部隊的適應能力。練急行軍,練夜行軍,一個晝夜走二百裏,硬是練出了一條飛毛腿。靠這條飛毛腿,我們聲東擊西,神出鬼沒,打得鬼子暈頭轉向。現在我們獨立營,也要經過嚴格訓練,嚴格要求,成為一支紀律嚴明、作風優良、訓練有素的人民軍隊,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擔負起抗日救國的光榮任務。”

    劉亮接著趙全福的話說:“現在的抗戰形勢比起前兩年來有所好轉,但戰爭的環境仍然是十分殘酷的。我們要努力適應各種艱苦的、複雜的戰爭環境。有人說營首長心腸狠,夜行軍到家門口了都不讓大家進屋休息。說實在的,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也心痛大家,也不願讓大家在雨地裏受凍。但是大家想想,和無比兇殘的日本鬼子作戰,我們哪能光想著在熱炕頭上舒舒服服睡大覺呢?我們要消滅日本鬼子,取得抗戰勝利,就要準備多吃苦,多受累,多挨餓受凍,就要在任何艱難困苦的條件下都能挺得住,過得硬。大家既然當了八路軍,就要有這個思想準備。”

    全福、劉亮的講話,在全體指戰員中引起了很大震動。包括黑牛在內的許多新入伍的戰士,軍事訓練的自覺性明顯提高,求戰情緒更加飽滿,戰鬥熱情日益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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