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哥兒哭聲還挺厲害。


    方氏一聽就著急了,上前就要去哄辛哥兒,被鈴蘭一伸手給攔住了,用眼神瞪著方氏,製止了方氏的動作。


    章錦嫿不慌不忙的順著辛哥兒肚皮起伏,找準了節奏,用手指將凸起的肚臍按了進去,塞了一團棉花在肚臍眼裏,用細布條將辛哥兒的腰部纏了兩圈,護住肚臍。


    辛哥兒哭了兩聲,可能感到舒服了,哭聲漸停,章錦嫿又在辛哥兒的小屁股上拍了兩巴掌,辛哥兒吃痛,又哭了起來。章錦嫿趁勢將辛哥兒腹股溝上的鼓包也按迴去,用棉球塞住凸起的位置,同樣用細布條繞著大腿根纏了幾圈。


    “春蘭,你給辛哥兒把衣服穿好,再給他把小腳用熱帕子擦洗幹淨,用厚棉布包上。頭上也包上頭巾。”


    章錦嫿把辛哥兒的疝氣處理好,仔細看了一下辛哥兒的麵部症狀,僵硬的口鼻歪斜已經緩解了不少,口水也流的少了一些。


    她用燒酒又擦拭了一遍雙手,準備過去看容氏的情況。


    章錦嫿出聲了,幽蘭這才敢訓斥方氏:“你隻能看,沒問你的時候,就不能隨便說話,要不然就讓你出去了。”


    方氏不敢出聲,退後一步,等辛哥兒一穿好衣裳包好頭巾,就撲過去,看到辛哥兒原來僵硬的半邊臉,已經能隨著小聲的哭泣而有了細微的表情變化。


    “這,這?小娘子?辛哥兒的臉......”方氏覺著辛哥兒的臉還沒完全好,想多問幾句,又畏懼幽蘭趕她出去,問得吞吞吐吐的。


    章錦嫿看了看容氏,想了想,答道:“辛哥兒留在這裏一起治的話,七天就可以好。”


    方氏啊了一聲:“七天?”那還得花多少錢啊?


    這種語氣,一聽就不是關心孩子七天能不能好。


    章錦嫿有點不高興了:“春蘭,冬蘭,你們帶辛哥兒去旁邊的房間,給他喂點米湯。”


    方氏也想跟著一起去,章錦嫿喊住了方氏:“你在這裏,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方氏看一眼容氏都覺得多餘,不明白自己留下來能幫什麽忙:“小娘子,容氏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你問我還能問啥?”


    話一出口,方氏猛地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掩嘴也來不及了,訕訕的低下頭往角落裏退。


    章錦嫿的情緒又上來了,因為,她發現自己放在容氏手腕上的手指,在微微發抖,這是氣的。


    她不能生氣,一生氣就摸不準病患的脈象,腦子裏也是空白一片,跳不出任何藥方。


    章錦嫿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唿吸,她剛剛給辛哥兒醫治的時候,耗神耗得太厲害。此刻,她的手指搭在容氏的手腕上,她竟然分辨不清指尖的突突跳,到底是自己的心跳加快還是容氏的脈搏。


    容氏的身子已經被冬蘭夏蘭擦拭了一遍,依然散發出陣陣異味。


    章錦嫿看看容氏蠟黃中透著烏青的臉,已經幾近於死亡了,生命體征已經極微弱,這樣的脈搏探不探也不過如此:“幽蘭,把炭火盆挑旺一點,兩個炭盆都挪到床底下來。”


    幹脆,就像給辛哥兒按撫那樣,在身體上去按觸,有什麽不妥當的,更直接。


    尤其像容氏這種狀況,問也問不到什麽,還不如直接動手,事急從權,情有可原。


    解開容氏的衣裳,更是觸目驚心。


    先前裹著衣裳隻看到臉,就知道容氏很瘦,沒想到,身上更瘦,瘦到用瘦骨嶙峋來形容也不為過。


    胸前根本就沒有哺乳期婦人的飽滿,又幹又扁的耷拉著,更不像一個才十八歲的年輕女子的身軀。


    章錦嫿伸手去觸碰容氏的心口,心包經循行的位置,都是冰冷發硬的,一點肌肉的彈性都沒有。再去捏肩膀,也是硬得像塊鐵板。


    從肩膀順著胳膊往下捏,就像在捏一根了無生氣的樹枝,摸到手的時候,手已經蜷曲著半握著拳頭,僵硬的指關節,拉都拉不開。


    “去拿幾個熱沙包來。”


    這麽冷的身子,光是靠屋內的溫度,已經不夠了。


    容氏的身體狀況又不允許泡藥浴。


    熱沙包,是章錦嫿替唐夫人醫治漸凍症的時候,看著張嬸用細沙炒落花生的時候,收到了啟發而弄出來的。


    用湯婆子取暖,要小心燙著,還要小心水別灑了。


    把沙子倒在鍋裏炒熱了,用布袋裝好裹緊,抱在手裏,揣在懷裏,又保暖又安全,甚得唐夫人喜愛。


    冬蘭去拿了熱沙包,墊在容氏後腰下,在膝窩下也各墊了一個,腋下也各夾了一個。


    艾灸和針灸也非常有效,隻是容氏的身體實在是太寒涼太僵硬,針灸都下不去針,艾灸的話也是螳臂捍車,隻能一步一步的來。


    章錦嫿給容氏蓋上棉被,隻等容氏的身子再暖一點再柔軟一點,她再接著用指針按摩。


    冬蘭去拿熱沙包的時候,順便把章錦嫿的靈芝參湯也端了過來。


    章錦嫿趁這功夫,坐到桌邊去喝湯。


    病人多了,或者是有唐夫人容氏這一類病情比較嚴重的病患,章錦嫿要喝雙料湯才能把體力完全補充迴來。


    剛才在觸碰容氏的經絡的時候,章錦嫿也感覺有涼氣順著她的手掌心在往她的胳膊上走。


    這是她起了情緒,氣機逆行。


    若不及時調整,容氏的病氣,還真就會過到章錦嫿的身上。一盅湯喝下去,章錦嫿才覺得自己的手迴暖了。


    “方嬸子,你兒媳的月子,是誰照顧的?”


    “哪還用得著照顧?我每天在地裏忙個不停,飯都沒人送給我吃,累死累活的做一天,迴去還要照顧辛哥兒,怎麽照顧?我還想有人給我幫忙呢。”


    “那誰做飯呢?提水呢?那衣裳呢?都是她自己洗?”


    “唉喲,小娘子,鄉下人哪有那麽講究,都是窮人,能有飯吃就不錯了,哪還能真的躺在床上等人侍候啊!”


    章錦嫿問了兩句就不想再問了,再問下去,她的氣機一定又會逆行,容氏也沒法醫治了。


    她把方氏趕了出去,沉下心來,認真的給容氏醫治。


    這次用了將近兩個時辰,容氏終於張開了眼睛。


    容氏的蘇醒過程,提醒了章錦嫿,再給病患醫治的過程中,不能太過感情用事。


    將同情心和同理心區分開來,才是真正的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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