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派來的家丁還沒走,又來了一撥人馬。


    竹風接了門貼,進去書房找章錦嫿:“錦兒,來的人還不少,有兩輛馬車。”


    杏林館已經好些天沒來過客人了。


    上門的不管是誰,幾乎都是來給章錦嫿添堵的。


    章錦嫿一看帖子,封麵是工工整整的“季”字,翻開來,寫著“季府上門拜謝!”,落款是“季同”。


    她把帖子往書案上一扔:“不見!”


    張嬸這些天也沒事,除了給幾個丫鬟培訓禮儀,就是安排她們做女紅,千金堂開起來的話,要用的東西太多了。


    其餘的時間,張嬸就在書房裏陪著章錦嫿。


    每天聽竹青跟她匯報外麵的情形,對於季同這個名字,早就不陌生了。


    張嬸還想過,這季家,是受惠最大的,季公子迴京之後,季家居然都沒打發人上門來謝一聲,也是挺出人意料的。


    眼看著人家找上門來了,是好事啊,正好趁這機會解釋清楚,還錦兒一個清白。


    張嬸拿起季府名帖,交代竹風:“你先把周府的人叫到一邊,就說錦兒不得空。別讓季府的人聽到。等周府的人走遠了,再把季府的人迎進來。”


    竹風答應一聲,立即出了書房。


    章錦嫿氣悶:“張嬸,你還嫌不夠亂的啊?本來就說不清的事,要是讓他們進來,還不知道別人又給說成什麽樣。”


    張嬸一連幾天看著章錦嫿越來越消沉,本來就清瘦的身子,越發的輕減,下巴都尖了。


    “錦兒,季家早就該來道謝了。”


    “謝什麽謝,我又不是想讓他們道謝才出手相救。”


    “不管你怎麽想,他們該有的禮數就不能少。”


    “那就讓他們把謝禮留下,人,我就不見了。”


    “錦兒,杏林館沒有男當家的,一切都要靠你出麵!”


    章錦嫿無奈,不得不低頭:“好吧,讓竹影竹芯將雅間打開,把客人讓進來。”


    張嬸訝然:“怎麽,剛才還說不見,這又要留人吃飯了嗎?”


    章錦嫿從鼻腔裏輕哼了一聲:“吃什麽飯,來了,總得招唿人家喝杯清水吧。”


    “書房就行啊!”


    “不,書房隻有瑜兄可以進來。”


    張嬸起身:“那好,我去叫竹影竹芯,你迴屋去換件衣裳,擦把臉。”


    章錦嫿氣惱:“幹嘛要換衣服,就這樣唄。”


    這些天是章錦嫿心情最低落的時候,雖然還是素衣素麵,卻顯得格外的沒精打采。


    讓她換衣裳的話語,觸動了她自暴自棄的自卑感:“再換衣裳,讓別人以為我要巴結季府的人嗎?”


    張嬸走近章錦嫿,拍拍背,哄道:“錦兒是杏林館的東家,換件衣裳,就是要拿出救命恩人的氣勢來,咱們以理服人。”


    “既然以理服人,還換什麽衣裳!”章錦嫿就是擰不過彎來。


    張嬸又說道:“皇上上朝的時候,還要換朝服呢,還要居高臨下呢。衣冠也是氣勢。”


    章錦嫿這才不情不願的迴房間去換衣服。


    磨蹭了半天,還是張嬸親自動手給章錦嫿挑了一件白色雲錦窄袖直裾,束了白色玉帶,挽了發髻,用青色紗冠罩住,插了一支白色和田玉的發簪壓住紗冠。


    想了想,張嬸又把皇太後賜的翠玉佛珠給她章錦嫿戴在了左手腕上:“錦兒,皇太後賜的佛珠一定要戴,護你平安。”


    護佑是托詞,張嬸就是想讓季家人看到章錦嫿也是受過皇恩的。


    章錦嫿走上杏林館二樓的雅間。


    屋子裏的人聽到動靜,都從座位上站起來,看向門口。


    季同還是一身太學生打扮,見到章錦嫿,愣了一下,隨即深深作揖:“季某拜見章小娘子!”


    其實,季同也不記得章錦嫿長什麽樣子,他那天摔下馬就疼得沒睜開過眼睛,被章錦嫿救治之後,也是一路昏睡,怎麽被人抬上馬車,又怎麽被抬迴季府,完全沒印象。


    等他睡醒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身體除了有點酸痛疲乏,腿上還有些淤青之外,其他並無大礙。


    因此,他也沒有請假,照常去了國子監讀書。


    還是在國子監,有同窗與他說笑,說起杏林館的章小娘子的流言,他才知道章錦嫿為他受了莫大的委屈。


    與他一同出遊的同窗,都是些知書達理之人,在周子瑁那裏知道了章小娘子的身份,本已商量著等國子監放假的時候,再聯袂上門拜謝。


    誰知道,流言猛於虎,誇張和擴散的趨勢,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季同特意告了假,迴季府與父母商量登門拜謝的事。


    季同的父親,是京兆尹的同知,就隻有季同這麽一個寶貝兒子,看得十分要緊,早就想上門致謝了。


    最重要的是,季大人也與同僚到過杏林館,對杏林館的印象深刻,對於章錦嫿的醫術,也聽說過。


    隻是,誰都沒想到,好事不出門,莫須有的事卻傳了個熱鬧。


    季大人一合計,隻有季家人上門致謝,才能堵住幽幽眾口。


    季夫人早就想要看看傳說中的精通美顏養生之道的杏林館小娘子了,立即提議由她陪著兒子去杏林館一趟,先探探情況,免得季大人去得太突兀,彼此都尷尬。


    畢竟,流言是因季同而起。


    章錦嫿淡淡的迴了一禮:“不敢當!”


    季夫人在一邊打量著章錦嫿,清瘦高挑的模樣,做的是男裝打扮,麵唇上淡淡的胭脂,又在提醒他人,東家是個小娘子。


    “同兒,這就是章小娘子?”


    季同直起身,向母親介紹:“母親,這位正是兒子的救命恩人!”


    章錦嫿轉向季夫人,合掌行禮:“孟章見過季夫人。”


    季夫人笑著看向章錦嫿,視線被章錦嫿手腕上的翠玉佛珠吸引了,隻覺得十分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


    章錦嫿牢記著張嬸的話,隻是也不曉得救命恩人的氣勢要如何擺起來,師祖救人無數,從來沒有擺過什麽架子,為了不讓被救的人有負擔,還常常不說自己是誰。


    麵對和藹可親的季夫人,章錦嫿拉不下臉,隻是淡淡的給季夫人讓座:“季夫人,季公子,請坐。”


    季夫人坐下,沒給章錦嫿任何準備,劈頭就來了一句:


    “章小娘子,你看我們季同如何?嫁得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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