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幽怨的嗚咽,將後山穀底帶迴到沉寂的世界中去。


    黑暗退遠,天空現出一絲魚肚白,遠山的薄霧正朝著小南莊緩緩飄來,似要掩蓋宿夜殺戮的一切痕跡。


    重新迴到小南莊後山的山穀,站在雜草叢生的山腳下,幾句聞到了血腥的野狗從四麵八方趕了過來,看看了渾身血跡的秦烈,野狗猶疑的吡了吡森森的獠牙,在幾息的對視之後,終於敵不過秦烈透著驚悚的目光,不甘的退到琉璃山弟子的屍體旁大口大口的啃食了起來。


    七具屍體,秦烈看著自己折騰了一整夜的成果,內心罪責終於散去了許多,然而那份永遠無法忘掉的愧疚,卻像傷疤一樣留在了心裏。


    把持旗老者的屍體扔在地上,趕走了圍在金蒼和林青山身邊的野狗,野狗不甘的飛奔到持旗老者的身旁,繼續大快朵頤,秦烈看都沒看,這些屍體身上的乾坤袋不能放過,一一收好之後,在穀底地毯式的搜索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秦烈在穀底的深處找到了那兩把被扶風旗吹開的水炎雙劍,還有一張用了不到一半的二級獸符【蠻牛符】。


    【蠻牛符】跟【影貓】一樣,同屬獸符,符籙中困的是妖獸的妖靈能量,隻有消耗幹淨才作報廢,秦烈拾起來利用元神精神力探查了一番,發現裏麵還殘存著大量的妖靈能量,林青山應該第一次使用,妖靈沒等消耗多少就因為施法中斷又迴到符籙中去了,這次血戰損失了不少的寶貝,正好可以用【蠻牛符】補充。


    秦烈搜刮了琉璃山所有弟子的乾坤袋,一塊靈石都沒有放過,將乾坤袋整理了一下收好,秦烈這才順著原路返迴小南莊山頂的樹林裏,找到了孩童藏身的樹洞。


    到了樹洞前,秦烈發現樹洞洞口的掩藏之物並沒有破壞掉,心中一喜,連忙飛過去將大石挪開,見到了老叟的孫兒。


    孩童受驚過度,正蜷縮成一團在樹洞裏打著哆嗦,他的腦袋埋在了兩腿之間,喃喃的嘀咕著什麽,就連擋在洞口的大石被挪開都沒發現。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秦烈鼻頭一酸,緩緩的走過去,伸手拍了拍那孩童的肩膀。


    隨即像受驚似的,孩童怪叫了一聲,哇的大哭起來:“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怕你們……”孩童閉著眼睛兩隻手胡亂的拍打著,秦烈心都快碎了,幾步走過去將孩童抱在了懷裏,忍著自責道:“別怕,是我,是我。”


    “哥,哥哥。”那孩童聽到聲音半晌後才平靜了下來,等到看見秦烈的麵孔,撲在他的懷裏嚎啕大哭……


    一炷香後,秦烈終於幫孩童平複下來,帶著他迴到了小南莊。


    走進村莊的時候,秦烈看到滿地倒在血泊中的屍體,琉璃山的人下手極狠,村民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中,死前還不能瞑目的大有人在,村子幾裏多數房屋已經付之一炬了,幾股濃煙衝頂著晨曦向大霧中彌漫而去。


    兩個人找到了孩童的住處,那裏臥著一具橫屍,已經被燒的焦糊,認不清臉,孩童驚叫著撲了過去……


    “爺爺……”


    秦烈緊貼在大腿的手指不受控製的抖動著,小南莊一夜之前變成了亂屍崗,秦烈自問難辭其咎,但與此同時,他也認請了一個修真界的鐵則。


    修士與凡人已經劃清了界限,修真人士視人命如草芥,說殺便殺,眉頭都不會跳一下,自己在修真這條路上已經漸行漸遠,日後還會遇到種種磨難,如果想更好的保護自己,那就必須擁有比其他人更強大的力量。


    經一事明一理,秦烈此行不僅長了見識,心誌更加剛毅如鐵。


    他走過去將孩童強拉了起來,蹲下身子幫孩童臉上的淚水抹去,用著溫和的語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勒南。”孩童抽泣著答道。


    秦烈深深記下了這個名字,伸手在勒南的手腕上一搭,一股微弱的靈力反彈的了迴來。


    “咦?這個孩子的身體有些怪異,明明修煉了靈力卻時有時無,筋骨到是不錯。”


    每一個修士都是一個強大的醫師,對身體的結構可以利用元神精神力了結到方方麵麵。


    片刻之後,秦烈似乎有些懂了,這孩童修煉的時候似乎將采補的天地靈氣全部用來壯大筋骨了,造成了紫府元陽虛弱,筋骨皮膜卻是十分不凡的跡象。


    這樣的人,適合修煉玄技。


    秦烈心中了然,看了看四下狼籍的小南莊,轉過身來拍了拍勒南道:“勒南,你爹娘呢?”


    “爺爺說,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我一直跟爺爺生活。”


    勒南雖然傷心,但很明顯他有比很多父母雙全的孩子更加強大的內心,經過秦烈一番勸慰之後,他已經接受了現實,隻是一時間不能揮去心中的傷疼,孤自哀憐罷了。


    秦烈於心不忍道:“勒南,爺爺已經過世了,哥哥幫你讓他入土為安好不好。”


    勒南一邊抽泣一邊看著秦烈,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還有李大叔、劉奶奶,還有村裏的叔叔伯伯,他們也要安葬。”


    秦烈一言不發的點了下頭,自責心理作怪,讓他無法拒絕勒南這“小小”的要求,實則小南莊的村民有上千之多,倘若一一入土為安,即便以秦烈的手段沒個十天半月也別想完全,不過最後他還是答應了,就算為村民們做點事吧,他如此安慰自己。


    在小南莊待了足足五日,秦烈帶著勒南將能找到的屍體全部埋在了後山的穀底,修了一座大墓。


    五日後,秦烈和勒南站在冷風中,對著大墓深深施禮,隨後離開了村落。


    從官道出來,秦烈帶著勒南一路向北,路過一個村莊的時候,找了一戶人家,將勒南交給了一對沒有子嗣的普通人家,並付給了那戶人家一錠金子的酬勞。


    秦烈身上其實本來沒有金銀,但是林青山的乾坤袋裏有兩錠,正好用來答應那戶人家的收留之恩。


    將一切安排妥當,秦烈將勒南叫了過來,幾天來的相處,他也是很喜歡這個孩子,可是秦烈知道,自己本來就是漂泊在世間的一根無根浮萍,根本沒有能力照顧好勒南。


    離行前,秦烈站在勒南的麵前,將《真陽罡經》和《八筋訣》拓製了一份,交給了勒南,並給他留了幾瓶丹藥和一粒中品的歸真丹,將所有丹藥的用處全部寫在拓本修真心法中,秦烈語重心長的說道:“勒南,哥哥要走了,以後由李大叔和李大嬸照顧你,我留你給的修真心法可以助你修行,有朝一日像你爺爺一樣成為一個修真者,當然,如果你隻想做一個普通人,這些東西,你可以自行處理,燒掉或者扔掉都行。而且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叫勒南了,你叫長風,我希望你能像風一樣迅速成長,你的名諱任何人都不能透露,明白嗎?”


    秦烈千叮嚀、萬囑咐,就怕東窗事發,琉璃山的找到此處。


    其實他想過把勒南送到更遠的地方,以防仇家尋來,不過現在他的處境也不好,出來幾日了,恐怕薛元穴那邊已經派出人來尋找自己了。


    勒南胖乎乎的小手捧著修真心法,默默點了頭,隨後依依不舍道:“哥哥,我不能跟著你嗎?”


    秦烈無奈的搖了搖頭:“哥哥的世界充滿了危險,哥哥沒辦法保護你。”


    勒南沉默了,良久後道:“哥哥,我學了哥哥的本事,以後就能像哥哥一樣抱打不平嗎?”


    “抱打不平?”秦烈滿嘴都是苦澀,看的出來,勒南是個正直的孩子,這跟老叟勒漁的教導脫不開幹係,秦烈真想把實情告訴勒南,說是自己給小南莊帶來災禍,可是他怎麽能讓一個正直的孩子誤入歧途,對人生充滿懷疑。


    秦烈道:“沒錯,隻要有了本事,當然可以除暴安良了。”


    勒南的眼神突然堅定了起來:“哥哥,我聽你的,我一定好好修煉,成為一個像哥哥一個善良勇敢的人。”


    “善良?勇敢?”秦烈自嘲一笑,這些跟自己都粘不上邊啊。


    這時勒南走了過來,矮小的身材顯得偉岸不凡,秦烈禁不住一怔,他突然發現,勒南的氣質特別出眾,幾天前突然失去了相依唯命的爺爺,又擔驚受怕,傷心不已,連番打擊沒有讓勒南崩潰,此時劫後餘生,勒南身上不自然散發出來的特質,讓秦烈都眼前一亮。


    雖然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但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他,勒南日後定是一個不凡之人。


    怔怔的看著勒南發呆,這時勒南已經來到他的麵前,稚嫩的小手從脖子上摘下一塊方形的玉佩,慢慢的掛在了秦烈的脖子上,秦烈大惑不解,低頭打量著玉佩,發現這竟然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寶玉。


    玉佩呈方形,上麵繪有龍形圖案,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兇相畢露,惟妙惟肖。


    秦烈疑惑道:“勒南,你這是幹什麽?”


    勒南天真無邪道:“爺爺說了,受人點水之恩,要以湧泉相報,勒南現在還很小,無以報答哥哥救命之恩,隻能以玉佩相贈,這個玉佩是勒南從小帶到大的,從未離過身,希望以後能跟在哥哥身邊。”


    感受著勒南至真至誠的肺腑之言,原本想拒絕的秦烈忍不下心拒絕,微笑著摸了摸勒南的頭,秦烈道:“勒南好乖,哥哥會來看你的,我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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