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媳婦喜出望外,木匠卻頗有些不好意思,連聲拒絕道:“這事也是我自做主張,夫人莫要責怪就是。”


    “我又不是那吃人的,這般拘謹做甚。收著吧,我看著書桌甚好,改日自會與官學那邊的先生說一說。”


    木匠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最是愛鑽研這些新奇的東西。如今被人認可,比多給他加工錢還要高興。


    兩人退下後,在外人麵前還有點節製的長生和穆宇,此時露出孩子該有的雀躍。兩人把桌子拚在一處,左右排排坐,開始吃果果。


    “喜歡麽?”


    “喜歡。”


    宜悠笑道:“喜歡那就好生念書,有了功名,日後也就不用跟你們兄長和姑父這般,還要去受那苦。”


    穆宇自新桌椅上下來,走到她跟前安慰道:“嫂嫂,哥哥他會迴來的。”


    “恩,他自然會迴來。”


    **


    強行穩住自己的情緒,宜悠迴到自己的院子。懷胎至今已經有一個半月,穆然走了有一個月。莫說是當初約好的每月五封家書,如今他連一封都未曾傳迴來。


    中間她忍不住,又去了一次信。如今信走到路上半個月,那邊依舊毫無消息。盡管常逸之神通廣大,可也隻能打探出大軍已然出征。再往深處,大軍中軍紀嚴明,自然不會有人往外泄漏信息。


    “哎。”


    李氏端著藥進來:“到時辰了,趁熱喝了。”


    宜悠掃了眼青花瓷碗,裏麵藥汁子散發著濃濃的苦味。可她卻知道這藥的功效,喝下去後,她全身都暖洋洋的。


    一口悶掉,她擦擦唇邊的藥汁子:“娘,我想去雲州。”


    “明早你還得去官學,這會天寒地凍,再去雲州折騰什麽?”


    “都到了三月,外麵雪化了,柳條上也有點綠色,外麵天沒你說得那般冷。還有娘,我為何去官學你還不知?璐姐兒著實太過可憐,我不過是給她個名頭。有我在那陪著,也沒人敢小看她。這一個月來她的表現可圈可點,如今沒了我,官學中的先生也自會對她護持一二。”


    “我就知道,不過璐姐兒確實是個招人疼的。”


    “恩,你看她與長生如何?”


    李氏過好久才反應過來:“你是說?”


    “青梅竹馬是好事。我也不是白幫薛家忙,璐姐兒是個聰明孩子。長生雖然也入了官學讀寫書,但是咱們都知道,他腦子多數隨了沈家那邊,轉不過彎來。我也想過穆宇,可以穆宇的聰明勁,日後科舉有望。剩下長生有個聰明點的媳婦護著,他這一輩子也順遂。”


    想到前世那個蠢笨的弟妹,宜悠就氣不打一處來。那小姑娘說來她還熟,正是周屠夫家兒媳婦蓮蓮的妹妹。蓮蓮雖然蠢,但多少知道護著自家人。但她妹妹是又蠢又胳膊肘往外拐,三兩下就被程家女人唬住。


    當年她被程氏唬住,多數是去祖宅那邊白吃白喝。長生媳婦被唬住,卻是對主宅那邊掏心掏肺。她偶爾給長生的好東西,還有與長生說得一些話,全都被這媳婦原封不動的搬去祖宅,然後一句話都不漏的學舌。往往程氏那邊兩句隨意的誇獎,便能將她唬得五迷三道。


    所以這輩子重生後,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脫離了沈家,長生的親事會更難。她想讓長生念書,有個秀才的身份,沈家那零星的影響也不算什麽。可連續好幾月下來,她卻發現長生實在不是這方麵的料,那就隻能從小調|教一個合適的。


    “長生和璐姐兒?薛夫人願意麽?”


    “薛夫人是個聰明人,咱們家人口簡單,家境殷實。以璐姐那無父兄護持的出身,長生於她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李氏連聲歎息:“人太聰明了也不好,當然我不是說璐姐兒,她定是個好的。”


    “娘,我知道你的顧慮,自古婆媳是天敵。”


    “娘哪是那刻薄之人。”


    “娘也不用反駁,如今我身懷有孕,更能深刻地體會這一點。十月懷胎,十幾年把孩子養大,然後一朝成親交到媳婦手裏,任誰都會想不開放不下。不過有些人能忍住,慢慢接受兒子媳婦一塊孝順她;有些人卻是想不開,總覺得媳婦搶了兒子。”


    “娘舍得長生,最舍不得的是你。”


    宜悠點頭:“我知道娘疼我,畢竟在沒有長生的那近十年中,我是你唯一的孩子。長生那邊的疼愛,也就是從我這邊分出去的。娘,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所以先前我才沒說。畢竟咱們都清楚,有個太強勢的媳婦,對你不是什麽好事。


    但現在不同,你有常叔。憑他那腦子,哪個耍花腔的不都能製得服服帖帖。璐姐兒再聰明,也越不過你去。”


    提起常逸之,李氏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怎麽說都是你有理,藥喝完了,你就好生睡會。璐姐兒那邊還得再瞧瞧,畢竟長生還沒過十歲,咱們有的是功夫。”


    宜悠點點頭,先前她已經私下與薛夫人通過氣兒。那婦人果然是聰慧的,直接順著她的杆子答應下來。除了長生,她沒有更好的選擇。過兩年就過兩年,反正煮熟的鴨子也不會飛。


    “恩,我吩咐下把馬車騰出來,明日去雲州。”


    李氏神色間有些挫敗,怎麽她還想著這事:“你一個人出去,著實不安全。”


    “誰說我一個人?娘,包子鋪那倆小丫鬟也差不多能頂事。明個兒,就讓端陽和碧桃跟我一塊去。”


    “強脾氣,娘說不動你,再帶個媽媽去,記得把藥溫上,按時喝。”


    聽著李氏的囑咐,宜悠一一點頭。一個月沒有穆然的信,她著實心裏沒底。章氏娘家在京城,有她幫忙最起碼能得到隻言片語。


    **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宜悠便開始啟程。不過出行的隊伍並不是一開始商議的一架馬車,三兩仆從,而是浩浩蕩蕩的商隊。


    昨日李氏與常逸之提後,後者便做主,將五州齋的商隊提前一天出發。雲縣和雲州離得並不遠,即便商隊走得也不慢,宜悠也趁機跟在商隊中。按李氏的說法:那麽多人跟著,總不會再出事。


    感激於常逸之的心意,宜悠悄悄把李氏愛吃的一道菜告知他。坐在馬車中,宜悠想著常逸之當時那驚訝的模樣。平素穩重的富商,如今唇角都快要咧在嘴邊上,而後他結結巴巴的問道:“糖……糖塊?”


    “恩,就是賣冰糖葫蘆的人熬的糖稀,然後堆成的粘糖。最簡單的那種,四方塊的形狀,我娘最喜歡吃那個,吃多少爺不會膩。”


    “可我分明帶迴來不少糖,她一塊都沒碰。”


    “因為那不是粘糖,小時候的味道是一個人最難忘卻的。娘小時候在雲嶺村,逢年過節大家最喜歡的就是這粘糖。尤其是熬湯的時候,甜味兒能直接從廚房的大鍋飄滿整個院子,聞一口都能甜到心裏。


    可惜別人能吃好多,她卻隻能撿別人掉到土裏的,就那樣她還吃得很高興。後來她雖然不說,但我知道,每次過年熬湯,她都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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