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本不想多做聲張。”


    “為何不聲張,穆夫人可是給了他近一百兩銀子。咱們知道你心善,但有些事該說也得說。又不是啥壞事,至於藏著掖著,人家還不領情。”


    人群中立刻有別人順著敲邊鼓,一時間眾人紛紛稱讚她仁慈。


    宜悠仔細留意著,是穆然所護佑幾個鋪子中的夥計,更多的則是常爺手下之人。當即她放下心來,常爺那般心思縝密之人,怎會忽略沈家的威脅。


    雖然他隻是拍拍胸脯,道了句一切包我身上,但後麵一切他卻是做得井井有條。幾天功夫,永平坊便鋪天蓋地的一片紅。除卻少數不能用的官家之物外,其餘的竟然絲毫不亞於年前她那場婚事。


    “二丫,你當真做了這些事?”


    沈福祥永遠是瑟縮著小心試探,剛重生起宜悠還想過她會改變。可多番努力她隻明白了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對於這個親爹,她已經是徹底放棄。


    “那是自然,這麽多人都在,即便我胡言亂語,也不會拉如此多人為我掩飾。”


    “恩,芸娘她……”


    正當他猶豫後半句時,老太太終於清醒過來:“你是姐姐,幫著春生點事應該的。姐弟情是一迴事,芸娘另嫁是另外一迴事。”


    宜悠眼皮耷拉下來,她發現自己永遠不要試圖同老太太講道理,因為在她心中:一切人都該向著她,一切違背她意願的事都是天理不容,一切順著她做得事都是理所應當。


    總而言之一句話,除了她之外,別人都不能算個人,別人的一切情緒都可以被忽視。


    “我娘怎麽不能另嫁?她是賣身給了沈家當奴才,還是給你簽了賣身契!”


    “一女怎能嫁二夫。”


    “大越哪條律法說不能嫁第二次,還是雲州不興這一套。要我說,咱們雲州富庶,民眾開化且民風淳樸,向來沒有寡婦不二嫁之說。”


    這話可是給在場所有人帶了頂高帽子,若沈家如今勢大,或許還有人湊上去抱大腿。但如今宜悠夫婿為官、李氏要嫁的常爺也是個富庶的儒商,單拎出哪個來都能把沈家比下去。


    再說孤兒寡母占著理,說話又好聽,自然所有人一邊倒的向著他們。


    “對啊,芸娘那人還真是不錯,對誰都和和氣氣。五穀齋的米向來不缺斤少兩,倆這麽好的人在一處,真是老天爺做的姻緣。”


    “那老太太的事我知道,出了名的不講理。我來跟你說說……”立刻有人開始自沈福海的事起,說著沈老太太所有的蠻橫。


    “跳出那個火坑也是個好事,芸娘也舒坦些。”


    這是大多數婦孺的心生,當然也有少數生活不順遂,整日被婆婆欺壓的媳婦心有不平,可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其中夾雜著些許男人,雖然有些不讚同李氏的做法,但宜悠往那一站,俏生生的臉露出來,大多數人目眩神迷後,卻是不忍佳人麵露憂愁,反而開始倒戈。


    眼見無人支持,老太太幹脆拿出最後一招,往地上一坐,巴著門開始哭天抹淚。


    “我苦命的兒,你這般孝順,卻因著娘沒了媳婦。連親閨女,這會都站在前麵數量咱們。”


    沈福祥忙蹲下,這會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常掌櫃他卻是見過,無論什麽地方,他都比不過對方一星半點。早在正月底他便聽說了芸娘再嫁之事,雖然痛心,可他卻被娘的病情纏著,一點都抽不出空再問問。


    方才在門口見了芸娘,他再次想起上次成親給二丫送箱籠時的她。纖細白嫩的手指托著細瓷茶碗,那份自內而外散發出的貴氣直逼眼前。如今的芸娘,已經不是他所能高攀。


    “四弟,你來勸勸娘。咱們來之前說好,隻是賀喜,說兩句話就走。”


    沈福祥無力的開口:“娘,人你也見了,咱們迴雲林村,你也到了喝藥的時辰。”


    任憑他如何勸,老太太始終巴著門上把手。沈福江上去硬掰,那雙蒼老的手卻似與銅把手烙印在一處般,紋絲不動如論如何都把不開。


    鑼鼓聲離這邊越發近,迎親的隊伍馬上就來。宜悠走近了,鑲著珍珠的鞋尖露在老太太視線中。


    彎腰她附在耳邊:“你信不信,我能讓春生入越京,也就能讓他迴來。主簿家小姐如今在越京,這迴來,以他們娘倆怕是再也找不到人。到時候春生的姻緣和功名全都毀了。”


    “你不能!”


    蒼老的聲音卻沒嚇住她,宜悠笑得更是得意:“我為何不能?記得我曾跟你說過,我與春生壓根就無姐弟情,我該關照的親弟弟是長生。”


    “二丫。”


    宜悠橫了沈福祥一眼:“你少管這些,你不管我和長生隻伺候她一個,我從無一點阻攔。我已經請求大伯多分你些地,也算孝敬你前些年那些養育之恩,如今你還是不要過問我這些事的好。


    老夫人來,咱們繼續說。既然我能閑的無聊給他這一份前程,若是你惹得我心生不快,自然就可以隨時收迴來。當然春生有些小聰明,迴來就給我添些麻煩。可你覺得,我會怕一個鄉野莽夫來找茬?”


    老太太停止了抽泣,環望四周,最終卻發現這邊人太多,成親當日也太鬧哄。二丫這番滿是威脅的誅心之言,除卻他們幾人,確是無人能聽到。


    “而這會,你已經惹怒了我。春生入京這一路上,就等著風餐露宿。沒有官家指引,他絕對住不進驛站,出雲州後可不是每日都有城鎮可住宿。”


    “你不能這樣。”


    “我為何不能?”


    攤手宜悠笑得要多猖狂有多猖狂,她並不想以勢壓人,她也想坐下來好好說話。可像老太太這樣的人,注定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沈老夫人,你且給我聽好。我戶籍在雲縣,與沈家並無幹係。我夫君官職比沈家任何一個人都要大,我也不指望你們供吃供喝,所以別指望向以前一樣壓製我。我、真、的、一、點、都、不、怕!”


    老太太一屁股坐下,後腦勺磕在門閂上。


    宜悠朝沈福祥呶呶嘴:“麻煩你們親自來一趟,等忙過這陣,我自會登門道謝。”


    作為柳姨奶奶之子,沈福江不隻是不喜歡嫡母,他本心裏是恨此人的。聽侄女對他還算客氣,他當然借坡下驢,直接上前扶起人來。


    宜悠送他們倒台階下麵,心裏默默合計著,經過這一次驚嚇,在春生迴雲州之前,老太太應該不敢再找她麻煩。以她對春生的了解,此人極為嫌貧愛富。見識了越京的繁華,短時間內他自不會想起這個中風且給不了他錢財的鄉下奶奶。


    “道謝就不麻煩,改日迴來也到沈家坐坐,咱們地窖裏的肉和菜還新鮮著。”


    **


    剛想道別,一聲牛叫聲傳來。宜悠順著聲音掃去,就見牛車上下來一瘦削的老婦人,麵相與她有三分相似,正是李家老夫人。


    一下車她便走到門邊,摟起宜悠心肝肉的叫道:“二丫當真是辛苦了,芸娘在何處?”


    宜悠一個頭兩個大,明明穆然走之前,已經囑咐過他四哥,務必看好李家,有什麽風吹草動就來城裏報信。是以她對雲嶺村那邊尤其放心,隻掛念著如何阻止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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