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穆大哥停下,咱們貼反了。”


    夫妻倆腦袋湊在一處,念著那副春聯:“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


    “該哪句在前麵?”


    倆人都沒讀過幾本書,甚至連“嘉”字都不認識,一時間他們犯了愁。最後還是穆宇出來:“嫂嫂念的沒錯,應該是新年在前麵,過年麽,當然年最大。”


    上聯貼於左側,下聯居右,宜悠和穆宇退在後麵看著,時不時的指點下高低。


    “太偏了,得往右。”


    “往左,不對穆大哥你騎馬射箭不是很好,怎麽連個貼春聯的準頭都沒。”


    穆然臉朝著牆壁,深吸一口氣。他不敢說:他隻是覺得小媳婦走過來走過去,眼裏全看著他,一句句說話的感覺很好。從爹娘死後,這些年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熱鬧的貼春聯,這種感動讓他整顆心都暖洋洋的。


    “手生了。”


    雖然嘴上如此說著,再貼時他卻沒再出錯。春聯和福字很快都貼好,用桐油刷一新的木門上貼著大紅紙,過年的喜氣兒一下就冒出來。


    “還有些麵子,咱們再趁著熱乎勁再蒸點年糕,明天順道帶迴去。”


    “行。”


    關上木門點起煤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一家人忙活著。宜悠雖然這幾個月不怎麽幹活,但那雙巧手卻是一點都未生疏,沒幾下一隻年糕小刺蝟便出現在她手下。


    “對了,穆家有幾個孩子,都喜歡什麽?”


    “孩子倒是不少,不過這你不用多想,到時封幾個銅錢做紅包就是。”


    宜悠搖搖頭:“他們怎麽都是穆大哥的家人,即便往常對你和穆宇不怎麽親近,年後穆宇就要入官學。這會迴去過年,咱們怎麽都不能讓人說出什麽不好。”


    事關唯一的親弟弟,穆然也忍不住正色起來。雖然穆宇入官學是十拿九穩的事,可還有一點可能,若是有人瞞過陳縣丞,越過雲州告到更高一層的巡撫處,巡撫大人絕對能直接駁迴這一生員。


    “那就勞煩你。”


    “對我不用那般客氣,這些事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難。”


    說話功夫宜悠又用刀片出一條錦鯉年糕,在鱗片上點幾點紅顏色,尾巴再一彎,錦鯉便活靈活現起來。她說得的確是實話,做這些小東西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對她來說這事就跟穆然揮刀劈柴一樣簡單。


    **


    這邊宜悠忙活著,那邊雲林村,沈老太太翹首以待的大孫子春生終於上門。


    “奶奶,孫兒好想你。”


    程氏跟在後麵,想著兒子的計劃,忙上前笑道:“娘,春生一直吆喝著來看你,可官學課業著實太重。這不一放假,他收拾好屋就迴來了。”


    老太太躺在炕上,雖然還是不良於行,但她臉上和身上還是幹淨的。這幾個月沈福祥把她伺候的很好,洗衣裳做飯燉藥全都一把抓。忍住一身罵,也絕對要伺候的老娘舒舒坦坦。雲林村見過的人,私下裏都說沈家老四這樣,比起二十四孝上那些人也不為過。


    “春s……”老太太幹澀的嗓音響起,眼睛直盯著他臉上的傷痕,抬手便朝那邊撫摸去。


    “這……”


    “奶奶我沒事,我去給你倒水喝。”


    春生一走開,程氏眼淚就掉下來:“娘,春生不讓我說,可我心裏實在難受。那孩子心眼實誠,見了他弟弟長生想親近親近。但他現在窮書生一個,有了官家姐夫撐腰的長生哪能看在眼裏。他和二丫姐弟倆,直接就把春生打成那副模樣。”


    “什麽?”沈福祥不可置信的聲音傳來,春生遞過水杯。


    老太太接過去,一輩子直接扔到沈福祥頭頂上,茶杯大小的烏眼青扣在臉上,一杯滾燙的水順著下巴流進棉襖。沈福祥忙脫下來,這可是閨女送的那件新衣裳,想著明天過小年他才拿出來穿在身上。


    “孽……”


    沈福祥還是有些不信:“以前二丫和長生常被被四丫繞到坑裏,那麽老實的孩子,怎麽可能做這事。”


    想到四丫,程氏有些不想再說下去。事情發展到今天,她也不是沒懷疑過。如果當年她教四丫踏踏實實做人,別去想那些沒邊到沿的東西,會不會她就能活下來?


    這個念頭隨著四丫死後,二丫親自送來一份奠儀而越發加重。其實自始至終她都是在利用那個侄女,二丫想明白後討厭她也是應該。雖然因著福海的事她心中有恨,可那天二丫說的因果報應一套卻烙印在她心底。兩家關係已經勢同水火,二丫還給了春生一份好姻緣,這讓她的怒氣消散不少。


    雖心有疑惑,可春生卻孤注一擲,並且威脅她要是不幫忙他便自己去做。她勸不動,又擔心兒子,隻能費心往下去裝。


    “娘。”


    春生委屈的聲音傳來,程氏隻感覺一陣頭皮發麻。她是在助紂為虐,可這是她親生的兒子,也是她現在活著的唯一一個孩子,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等她開口,老太太劇烈的咳嗽起來。春生眼神晦澀,跟著沈福祥走到房門外。


    “四叔,我沒騙你。不過長生是弟弟,我本來不打算告訴奶奶。但是四叔,我就跟你說一句,他這樣下去怕是會走歪路。我挨著點沒關係,要是以後遇到什麽有頭有臉的人家,穆縣尉遮不過來,那時再教可就晚了。”


    倒不是沈福祥不相信兒子,而是春生的表情太有欺騙性。歎口氣,他最終還是答應下來:“四叔給你陪個不是,等進城我跟長生說道說道。”


    “這不過年了,長生怎麽也得迴家看看你跟奶奶。這裏都是沈家人,有什麽話咱們也好說。”


    沈福祥聽著有理,便答應下來。


    **


    見他如此,春生已打水為由去了雲泉山腳下。臨到年關孩子們都沒事,全都聚在山腳下撿石頭。隨著白石秘方的公開,多數人家做飯時喜歡添上這麽一塊,惜火不說,燒出來的菜還格外香。


    “程華。”


    春生叫住的人正是程家小胖子,開春時仍的長生一臉血,差點給他頂罪的程家小孫子。


    “程華,都過去那麽久,你還這般小肚雞腸。”


    春生扔過去一塊大紅紙包的糖,正是宜悠成親時的喜糖。別的孩子存不住,他多要了些一塊沒吃,就想著這時候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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