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姐姐剛生一子,權當我給侄兒的一點小玩意。”


    尹氏眉眼舒展開,有意無意的朝這邊瞟一眼。宜悠正襟危坐,她右眼皮跳得越來越狠,總感覺危機逐漸臨近。


    “雲縣縣尉穆然,獻花瓶一對……”


    是她送的禮,那個陶瓷商人奉上來的。兩隻花瓶燒的皆是花開富貴團,寓意極好,除卻給章氏送的,她給出去的所有禮,就這份最貴重。


    抬眼望箱子中看去,隻見那奉物的小丫鬟滿臉驚恐。宜悠當即就覺得不對,攥住巧姐的袖子,她看向尹氏。


    尹氏悠閑的喝著茶,麵上不帶任何變化。


    “夫人。”


    扣上茶盞,尹氏問道:“怎麽了?”


    “花瓶是……”


    唱單的尹媽媽走過去,驚得一個踉蹌。坐在下首的主簿夫人伸長脖子瞅瞅,而後驚訝的說道:“竟然是唐三彩!”


    “什麽!”


    一石激起千層浪,房內眾人紛紛伸長脖子往那邊看去。宜悠站起來,看著箱子裏那個唐三彩鼓樂俑,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


    唐三彩!雖然大越不流行此物,可三歲孩子都知道,那是前朝王公貴族陪葬最愛用的物品。


    如此她送上來,往輕了說,大過年的送人如此不吉利的物件,可見心中是多麽的蔑視上峰;往重了說,若是此事坐實了,朝上那些巧舌如簧的禦史,直接能治穆然一個心係前朝叛逆之罪。


    一股寒流自腳後跟傳遍四肢百骸,冥冥中她感覺,前世那個尹氏又迴來了。她總是在邊上默默的看著,任你張狂肆意、誌得意滿,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置人於死地,更甚者置人於生死不能自主的境地。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是可,最毒婦人心!


    這一刻,她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巧姐喚醒她的神智:“我看著你裝的花瓶,怎麽一路上就成了唐三彩。”


    宜悠搖搖頭:“我也不知為何。”


    章氏站出來:“縣衙裝箱時,我等均在場。這掉包之事,還得仔細查明。”


    尹氏放下茶盞,被尹媽媽扶著走到雲縣剩餘三人中間:“哦,你們可都看到了?”


    鐵夫人與書童夫人均點頭:“確實是花瓶,一對大牡丹的。”


    唯有主簿夫人站起來嗤笑道:“看你們說得像鼻子像眼的,咱們的東西都是用小箱子裝起來,誰見到過誰的。你們看沒看到我不知道,反正我這確是未曾見過。”


    “哦?終於有人敢說實話。看來在雲州這隨後一個年,是注定過不肅靜。”


    章氏未曾搭理主簿夫人:“姐姐竟放著我等不信,隻單獨信她一人。總不能因為她賣身契還在你手裏,便如此全心依賴,小心奴大欺主。”


    尹媽媽笑著開口:“全雲州誰不知穆夫人差點穿著粉紅袍子進我們府做小,夫人憐惜她不懂事,聽說有穆大人這一好姻緣便自動放棄。就是這般寬容,沒想到她還是懷恨在心。我可憐的夫人,您這菩薩心腸,隻讓那宵小之輩更加肆無忌憚。”


    宜悠今日總算長了見識,天下間竟有比程家女人還不要臉的女子。


    偏偏還有主簿夫人在一旁作證:“文定那日我也在場,尹媽媽親自到場祝賀。當時明明好好的,沒想到她眨眼便不認人。”


    尹氏擺擺手:“都過去的事,全當我識人不清,那些先不要再提。”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是要將此事砸瓷實了。


    眼見他們不給插嘴的機會,宜悠拿起一隻瓷碗摔倒尹氏腳下。熱茶潑一地,瓷器碎裂清亮的響聲讓三人停住討論。


    “你們仨別在這編了,也該讓我來說幾句。尹媽媽不愧是上了年紀的人,這身顛倒黑白的本事,一般人可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高考結束,假期到來,歡唿吧~


    第87章 v章


    宜悠雖已成親,但她年歲擺在那。十幾歲的姑娘家,聲音正是又尖又細的時候,聲音很快透大廳,到達了房中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尹媽媽聽後有一瞬間的怔愣,而後她以手帕掩麵。


    “人要臉樹要皮,老奴雖隻是個下人,但活到這麽大年紀也算有個人模樣。穆夫人這般說,當真還不如直接一刀劈了老奴。”


    話語中的哀戚,引得房內不少中年婦人心生感慨。


    主簿夫人冷笑:“你們大家頭一迴見,可能不知道,這穆夫人娘家做那包子營生。一個做買賣的姑娘家,嘴皮子別提有多利索,竟是連我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


    為官者多瞧不起經商之人,各家夫人的麵色又是一變。


    任憑再多的誤解傳過來,宜悠也是巋然不動。她已經明白,這是尹氏早就布好的一步棋。前世她便最是擅長這般,不動聲色,直到將人的心神崩到極點,再一下戳破。


    單心理上的落差,就足以催的常人崩潰。可宜悠不是常人,她有著前世那幾年的經曆,什麽悲歡離合沒見過。重生後她也仔細想過,她與尹夫人著實是誰也不欠誰。


    一個巴掌拍不響,當日她入府為妾乃陳德仁之願。若是陳德仁不願,怕是她也離不開縣衙大門。開始她確實張狂,可尹氏也買通四丫和程氏害她兩次落胎。到最後她甚至成為了尹氏墊腳石,為她嫡出兒子掃清庶長子這個天然的障礙。


    兩者相抵,實際上尹氏還要欠她不少。可她已經看開,不想再沉溺於那場噩夢中。沒曾想,情勢的一步步變化,最終將兩人推向對立麵。既然她先出手,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我瞧著尹媽媽的麵皮還沒那般薄,當日你過府逼我為妾時,卻有不少人都在場。到底是黑是白,咱們一問便知。”


    尹媽媽放下帕子:“老奴地位低微,那些人自是幫著你說話。也獨主簿夫人一個,敢於仗義直言。”


    宜悠笑了:“照你這般說,不向著你說話的就是在說謊?別人你或許不信,難不成鐵夫人你還信不過?”


    鐵夫人正圍觀這那唐三彩,讚歎聲連連:“這可真是幾百年前的古董,咱們大越燒出來的,可沒這麽完美且明豔的色澤。”


    宜悠聽著心思一動:“鐵夫人說,這乃是盛唐的古董?”


    說道她熟悉的領域,鐵夫人如開了話匣子似得:“唐朝的彩釉與咱們大越的不同,塗在上麵燒出來後,顏色也稍有些差異。尋常人一般看不出來,但老鐵曾經研究過。你看這釉彩是從內二外發出來的,一看就是在泥胚上塗釉又燒出來。結合了泥土的顏色,與咱們大越先燒成胚再凃釉完全不一個感覺。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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