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要說的這家,夫人也知道,正是永平坊的薛家。”


    “薛家?我曾派劉媽媽問過,薛夫人直言不賣。”


    吳掌櫃搖頭:“她自是不想出手,可這卻由不得她。薛爺本是薛家庶子,受宗族管束。方才我等來時,薛氏正派人前往,說是要過繼其長房名下次子為嗣。”


    “還有這等事?”


    “千真萬確,若此時夫人施以援手,不愁那薛夫人不賣。”


    宜悠沉吟,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穆然有官身,可她並不想過多的摻和別家之事。


    “說起這薛家長房,怕是與大人和夫人有淵源?”


    “我?”


    吳掌櫃斟酌著字句:“正是夫人,當年薛家長房嫡子,曾與穆大人之父有關一段往來。後來不知為何,兩人斷了聯係。”


    說完他隱晦的收住,宜悠和穆然卻是突然明了。薛家大公子,怕就是當日要納李氏為妾之人。


    “不知那薛家做何營生?”


    說道這另外一位矮胖的商人開口:“正與我同行,薛家窯響徹雲州,知州府正是用他家瓷器。”


    宜悠與穆然對視一眼,紛紛從彼此眼中見到肯定。姓薛、與穆家有牽扯、吳掌櫃隱晦的眼神,此人怕是□□不離十。拋卻這些,隻此人在雲縣營生,敢越級找知州做靠山,就足夠他吃瓜落。


    “此事還得與縣丞從長計議,至於那薛家,抽空我自會去派人瞧瞧。”


    又說會話,三人得到滿意的應承,忙識趣的走開。待到走後,宜悠清點著物品數量,分門別類的登記造冊。


    **


    待她全部忙完,天色也漸漸暗下來。長生依依不舍的歸家,穆宇則圍在她邊上,安安靜靜的看她整理瑣事。


    穆然自外麵走進來:“剛才我查下縣衙檔案,正是此家。還有那過繼的次子,也是庶出。”


    宜悠驚訝:“這不是明晃晃的打臉,那繡坊可是薛家祖業?”


    “薛家世代以窯為生,繡坊乃那庶子分出去後,自己積累下來的家業。說來,我也與那薛爺有過一麵之緣。當日從軍,我等自縣衙登記入冊後,便被分到不同的伍長手下。”


    “原來如此,那這事咱們還真得管。依我看,此事也簡單的很。”


    “恩?夫人有何妙方?”


    “隻需於縣衙造冊,證明此繡坊與薛家嫡支無關便是。”


    穆然皺眉:“大家族與我等不一樣。”


    宜悠擱下筆:“不一樣又如何,你也說過一力降十會。莫說薛家非那富可敵國手眼通天之家,就算是,它可敢與官府為敵?”


    她這話有足夠的底氣,前世的常爺比這輩子的薛家厲害許多。不還是被一塊匾額弄到盡數家產皆備罰沒,抄家問斬。她自不會去陷害忠良,可薛家此次所行之事,卻著實戳到了她的肺管子。有理有據又想管,那她便要管到底。


    “難道穆大哥就不氣,沈家的銀錢、穆家的地產不都是這般?”


    “我並非說就此作罷,隻是此事得從長計議。穆宇,天色已晚,你先去睡。”


    穆宇吐吐舌頭,兄嫂又有事要瞞著他。不過看著勞累的嫂嫂,他還是很聽話的站起來。臨出門前,他轉身說道:“哥哥,那薛璐太可憐了。我跟穆宇出去玩時見過她,幾次見她被薛家那些大孩子們打罵成沒爹的孩子,你們就幫幫她。”


    待到他關上門,穆然皺緊的眉頭,卻是久久未曾舒展開。


    “夫君,這是為何?”


    “我自是想管,可年前後這一段正是縣丞大人最關鍵的時刻。知州大人已然警覺,如今正處處抓縣丞把柄。此時若出個亂子,縣丞大人近二十年等待便要毀於一旦。”


    “如此嚴重?”


    “正是如此,若是尋常我定是要管上一管。可如今,大越律法對宗族的規定十分嚴明,無嗣過繼本就是國法。我等若是攪亂此事,被一本參上去,那便是違背祖宗律法的大罪。”


    “可大越律對分家之事始終含混不清,若那薛夫人急了,一紙訴狀告至知州府,指責宗族貪墨其多年打拚家產。薛家位於雲縣,到時縣丞大人怕也要遭災。”


    穆然沉吟片刻:“陳縣丞早已想到此事,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如今朝堂中為官者,多數為嫡子,且聖上也是嫡長子。縣丞大人如此判,定會得多數人支持。”


    宜悠還是覺得不甘心,她雖對薛夫人有同情,可她與薛夫人並不熟。真正讓她不平的,卻是當年薛大公子之事。若沒有他從中攪合,李氏也就不用走當年那一步,在老太太手下受十幾年磋磨。


    “就沒有別的法子?”


    穆然始終搖頭:“薛夫人舍不得繡坊,隻能如此。”


    “若是她能舍得?”


    “若她能舍得,便有另一條路,將此繡房獻與朝廷。不過縣丞曾與薛夫人商議過,她無論如何都不同意。”


    宜悠也無奈的歎息:“到明日,我便去見見那薛夫人。”


    “你也莫要太過憂心。”穆然寬慰:“對了,這是縣丞大人所贈迴禮。”


    宜悠接過單子,禮物無外乎那幾樣,但禮單上一手簪花小楷,卻寫得格外認真:“夫人當真用心,我正愁這單子該如何撰寫。隻是我這手鬼畫符著實拿不出手,穆宇雖寫得好,但好些確是不會寫。”


    “不用擔心,習武之人有幾個自幼讀書習字。隻要禮到了,單子也不再那般重要。至於送往知州府的那份禮,我會請鐵先生或縣丞大人幫忙。”


    “那我便放心。”


    宜悠將三商戶所送之物依次分開,不多時一份份的禮便擺出來。再加上後麵兩戶送來的,送過雲州同僚上峰著實綽綽有餘。穆然在一旁提點著各人的喜好,在圓月高掛中天之前,年禮總算徹底準備好。


    “當初看起來隻覺可怕,但要真做起來,也不是那般難。”


    穆然收起賬冊,打來熱水:“天色不早,咱們也該早些睡,莫要明日早起再算賬。”


    宜悠剛才的成就感被吹的煙消雲散,這人……。不過他今早剛折騰過一上午,這會應該會好好歇息?這樣想著她放鬆下來,梳洗躺下,見他神色平靜,她也漸漸確定自己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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