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家父因當年李家之事對伯母十分愧疚。臨終前他留下遺冤,希望我能與伯母的閨女結親。家父說時,並不知我已在北方受傷,是以這些年我一直將此事擱在心底。”


    尹媽媽臉已黑成鍋底,她怎會看不出穆然在扯謊,可偏生她無法戳破。


    “兩家淵源還真夠深,咯咯。”


    李氏即便再疑惑,此刻卻是極為滿意。尤其她看到穆然那俯首帖耳的模樣,分明是對自家閨女滿意之至。那傻丫頭看不出來,她卻是一清二楚。爺們都粗心,那茉莉香帕子,怕是他隨手抓來帶在身上的。


    “鄉野之事,我也不便向各位夫人提起。然哥,那麽多年你爹還想著此事,我都已經忘了。”


    “事關伯母婚姻大事,爹卻是一刻都不曾忘。”


    李氏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十幾年前她雖貌美,卻從未在縣城露過麵。記得薛家請來的媒婆進城時,便是由穆然的爹引著。當時她未往心裏去,如今頗有種撥開烏雲見日月的感覺。


    章氏壓住丈夫,既然巧姐無意,她也不欲多做為難。


    “你們瞞得可真夠緊,擇日不如撞日,今日說出來倒也好。”


    尹媽媽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見兩人神色間的生疏,她幹脆撕破了臉:“這事老婆子我可不信,莫不是看我人生地不熟,故意做那假親吧?”


    說罷她看向穆然,雖然是對手,但她卻清楚雲州有多少好人家盯著這位年輕的縣尉大人。好好的官家小姐不要,非得同知州搶一個商戶人家的姑娘。不就是稍有些姿色,等官做大了,想要什麽樣的美妾沒有?


    章氏拉下來臉:“媽媽,縣衙可不是知州府。”


    “夫人何必動怒,老婆子我不過是為縣丞大人著想。朝廷命官之妻皆有誥命,若是出個李代桃僵之事,怕是……”


    陳縣丞正生氣,巧姐哪裏不好,好好的東床快婿竟被那宜悠給截胡。可本心裏,他也不想幫著尹媽媽打壓自己手下人。是以現在,他托著雙下巴保持沉默。


    宜悠這會卻是想了很多,看李氏神色,前世她與穆然定親後背後竟還藏著些許秘密。掩去這些複雜的心思,她卻看得明確。


    她已然動心,若夫婿是此人,那定是再好不過。至於那位茉莉小姐,她並非有心搶奪良緣,那點愧疚感可以忽略不計。


    “媽媽何出此言,莫非是知州夫人親自囑咐於你,不顧場合打破砂鍋問到底?”


    章氏掩麵,卻隱藏不住抽動的肩膀。再接尹媽媽一個膽子,她也不敢承認尹氏如同碎嘴的老媽子般。


    “不管是知州夫人的意思,或是單純媽媽好奇,今日還是說清楚的好。”


    說罷她雙手滑向脖頸處,紅繩溜出來,帶出一顆滴溜溜轉的轉運珠。


    “便是此物,穆大哥身上也有一個。”


    慢說別人如何點頭,巧姐卻是大驚。她尤記得,上次來時宜悠便帶著此物。而那時在床上,她還問過自己為何不選穆然。


    莫非她是在耍她?


    宜悠自然敢拿出來,那便是有完全準備。退後一步,她在巧姐手心劃個叉。這是兩人間暗號,巧姐本不是多疑之人,此刻也清醒過來。


    “我說你拿這珠子當個寶貝,原來是文定之物。”


    這一說更是印證了定親之事非虛。


    宜悠笑得靦腆,白皙的麵龐上恰到好處的一抹紅暈,晃得穆然眼暈。亮出脖子上的轉運珠,他呆呆的看向宜悠,眼中滿是寵溺和喜悅。


    章氏站出來:“今日還真是雙喜臨門,看倆孩子羞的,怪不得不肯說出來。”


    領頭的都已發話,方才勸她做妾的眾家夫人忙改了風向,直誇兩人天作之合。不帶花樣的巧言,說得宜悠臉色都有些掛不住,恨不得立時鑽進房裏不見人。


    **


    “事已至此,我也不多留媽媽。尹姐姐如今身子重,等過幾日我便去探望她。”


    章氏翹起唇角,在囂張的尹氏手下熬過幾年,她心裏憋著一口氣。陳德仁自己非要撞個頭破血流,下次見麵還不定如何。


    “老婆子告辭!”


    她前腳走出,後腳吳媽媽待人端上一盤盤月餅。


    “今日中秋,按理大家合該聚聚。不過我也明白,這日子誰都想跟自己一家子過。趁著下午吃完月餅,天黑前咱們都散了。”


    眾人忙謝過縣丞夫人體恤,目光也不再焦灼與宜悠與穆然之事。


    吳媽媽指揮人上好後,便以錢叔之妻的身份敬陪末座。咬開一個小月餅,她當即點頭:“宜悠姑娘手著實巧,這月餅餅往年的倒是好吃不少。”


    宜悠笑道:“不過是換了餡料,大家吃著新鮮。”


    巧姐搭在她胳膊上,趁著方才一陣,她已聽明前因後果,如今自是無絲毫慍怒。


    “先前我也吃過肉餡的月餅,可總不是這滋味。穆然可真是有福氣,宜悠這手藝,整個縣城都是數一數二。”


    宜悠遞給她一隻月餅:“你還是快些吃,莫要再打趣我。”


    兩人聲音並不小,眾人也跟著誇起了宜悠的好手藝。方才誇姻緣,那是礙於章氏不得不言。這迴的手藝,卻是出自真心。


    師爺夫人說:“沈家那包子還真是好吃,每次趕集我都得命人多買些,中午吃一頓,晚上稍熱熱再吃一頓。”


    她旁邊微胖的書吏接道:“是啊,我聽說五穀齋開業當日,沈家送了個餅屋。那屋做得跟真的似得,我那孫子看著都歡喜。”


    稍顯瘦削的另一位夫人趁機對章氏表忠心:“最好的還數巧姐那喜餅,雖然薑家墜了百年清名,但誰不知道夫人辦事妥帖,巧姐是個有規矩的大家閨秀。”


    讚美之詞溢於言表,巧姐吞下最後一口月餅,與她商量道:“我看你做得也很好,不如開個點心鋪子,單賣包子著實太浪費這好手藝。”


    眾人眼前一亮,那喜悅發自真心。宜悠也從被定親的喜悅中迴過神,是啊,她一直想著開間包子鋪子,卻忘了其它。


    縣丞內的點心多是桃酥和切糕,幾百年下來少有新鮮花樣。她知道的花樣卻多,稍微改改,未嚐不能做好。


    “我再想想。”


    主意是很好,可她得先攢夠買鋪子的銀錢,找到合適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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