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能做到心中有數的二叔公,聽聞此言直接愣在那。


    宜悠也被驚住了,她知道老太太拿沈福海當命根子,卻從沒想象過她竟想要沈家全族都拿沈福海當命根子。怪不得上個月衙門過堂前,她能毫不猶豫的拿出所有積蓄打點,隻為爭取那渺茫的一線生機。


    她已為沈福海瘋魔,如今沒了顧忌,她定會孤注一擲。


    他們三人住在四合院,孤兒寡母的,沾上這麽一條拚命地毒蛇,那真得日日不得安寢。


    不行,此人不能再留。前世她入陳府後,過年時老太太突發中風。這輩子讓她早幾個月,也權當讓沈家過個好年。


    **


    堅定了決心,她從穆然身後走出去。


    原本的籬笆牆柴門,已經換成土牆木門。老太太打滾的地方正是木門之前,走過去隨意往院子裏一掃,她卻大吃一驚。


    原先沈福祥劈柴的柳樹下,如今堆滿了白石。左邊一堆是幾乎透明的白色,正是她劃分出來的最高級白石。右邊那些稍稍有些發黃,用慣白石的她很清楚,這正是高級白石燒水後所變的顏色。


    兩堆加起來,差不多已是所有高級白石的一半!按這速度,不等過完年,高級白石便會被消耗一空。


    這一刻,什麽報複老太太、恢複名譽全都被她拋到腦後。高級白石,可是她日後賺錢的最大依仗。此事她從未聲張,除卻李氏長生穆宇,剩下唯一知道的便是沈福祥。


    原先她曾想過一家和樂,調包子餡時毫無保留,沈福祥有心定是能學去。他不會亂說,可程家女人卻不是易與之輩。若是人人都知道,那她還怎麽賣包子賺錢。一朝斷了財路,他們三人如何在縣城過活?


    “誰動了我的石頭堆?”


    老太太依舊再罵,她走到門前推一把程氏:“你給我起開。”


    衝到院中,她隨意的扒拉下石頭堆,果然兩堆全是高級白石。望著那被糟蹋的一堆,她整顆心都在滴血。


    “是誰?誰允許你們用我的石頭,說啊!”


    沈家男丁陸續往這邊趕著,最後一人正是沈福祥。見到宜悠,他目露驚喜。這些時日雖奉養娘,但他也想念兩個孩子。


    “二丫,你迴家啦?”


    宜悠搖搖手中的石頭,忍住怒氣平聲問他:“是你取出來的?”


    沈福祥應得痛快:“恩,你奶奶她身體不好,吃不下飯。我添了點這個,她每頓能多吃點。”


    頓了頓,他見閨女神色不對,摸摸頭聲音中透著尷尬:“我想過跟你們說一聲,可你娘她肯定不想看到我,我就沒敢迴去。”


    宜悠眉頭皺成個疙瘩,怎麽每次都是這樣。她已經決定無視此人,可沈福祥每次都有辦法讓她恨的更深。


    沒等她問罪,老太太卻是火了。


    “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早死,竟然在我的飯裏摻石頭。福海啊,你看看這世道,當真是好人不長命。瞧瞧你這殺千刀的弟弟,他就這麽對你娘和媳婦。春生!我的乖孫孫也吃了這石頭。”


    爬起來她目眥盡裂:“老四,要是春生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長生那賤|種百倍償還!”


    沈福祥裏外不是人,終於怒發衝冠:“娘,這可是好東西,你沒看二丫都為它跟我紅臉了!”


    “嗬嗬。”


    宜悠直接被氣笑了,她費盡心思藏著掖著的秘密,就這麽暴露在全村人麵前。沈福祥他這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


    同時她又納悶,她走之前已經雇人在白石頭周圍築高牆,沈福祥是如何拿到石頭。等等,當時她把一把鑰匙交給相熟的周屠夫,以備不時之需。周屠夫為人耿直,虎子沒壞心眼,她自是信得過。


    最近一次趕集時,蓮蓮那仇恨的目光映入眼簾。如果是她,拿到鑰匙應該不難。千算萬算,終歸是百密一疏。


    “幾塊石頭罷了,山上多的是,也算不得什麽好東西。”


    沈家族人懷疑的目光投來,穆然忙挪一步將她護在身後。


    宜悠深吸一口氣,事已至此,與其讓沈福祥進一步揭穿,不如她做個順水人情。


    “顧忌著大家的習慣,我也沒好意思開口。那石頭煮水時放進去一點,水開了會帶點甜味。不過如果放多了,鍋沒三天快就會起垢。而且我找郎中看過,放太多對身體不好。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喝多了骨頭會鬆。”


    她一派坦然,自是沒人懷疑,眾人點頭應下,老太太這邊卻是戳了馬蜂窩。


    一巴掌扇向沈福祥的臉,她一口濃痰直接塗上去:“我就知道,老四你沒了媳婦心裏不舒坦,所以就變著法的報複在我這老婆子身上。”


    “娘,我沒……肉,爭不係那壓識。”


    沈福祥剛鼓起的勇氣再次偃旗息鼓,頹廢的進門,他洗把臉,坐在門框上愣愣的看著宜悠出神。他這幅模樣,不僅宜悠看著難受,沈家眾男丁也是打心眼裏瞧不起。


    孝順是一迴事,新族長這不就做得很好。可要是孝順的連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漢子都忘了,那可就真不是一迴事。


    “嫂子,你先冷靜下,咱們人都在這,也商量商量福海的事怎麽辦。”


    一直沉默的沈福江也站出來:“娘,一筆寫不出兩個沈,我不會不管二弟。”


    老太太還想開口,程氏卻拉住她。境況已是這般,春生還小,程家她又迴不去,如今她卻是不得不低頭。


    “二叔公,我們娘仨可都指望你。”


    沈福江明白,他活得越好,嫡母越寢食難安,爹娘泉下有知也會欣慰。死者為大,庶子繼承族長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順,為了兒孫他也得做到滴水不漏。


    “二弟原先不是選好了祖墳,我走一趟,把他埋在那裏吧。”


    二叔公心下滿意,嘴上卻不答應:“祖墳怎麽埋,都有族規定製。原先那塊墳地已是不合適,我看在西邊另擇一塊,給他好好修葺。”


    老太太還想再跳,卻被程氏死死抓住,在她耳邊小聲念叨:春生。


    雲林村就春生一個人書念得好,忍幾年沒關係。隻要春生有了功名,沈家的一切還輪不到那庶子生的!


    眼見眾人要達成一致,一直默不作聲的穆然清清嗓子,看向滿臉肉疼的抓著白石的宜悠。


    “小老兒還未恭喜穆大人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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