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搖搖欲墜的王氏,此刻卻是騎虎難下。裝暈此招雖惡俗且老套,但奈不住百試不爽且效果奇佳。


    如今被人一言道破,瞬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額頭汗珠越積越多,一陣天旋地轉,恍然間她想明白過來。


    被人拆穿又如何,唾罵又如何?她已懷胎六月,且有表哥保駕護航,隻要腹中骨肉安在,薑家定會保她!


    表哥那麽喜歡她,見她暈倒,心中定會覺得新婦惡劣且不容人。隻要抓緊表哥,再生下長子,有姑母保駕護航,日後她可徐徐圖之。到最後她的兒子會成薑家族長,而她也會登頂高處。


    想明白這一串,她似吃了定心丸一般,虛弱的開口:“少夫人……有何不快,直說便是,何必……令一丫鬟折辱。老夫人、夫人、表哥,霜兒自知罪孽深重。”


    說罷,她轉頭便往巧姐所坐的繡墩上撞。


    **


    宜悠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不過眼下她來不及迴憶。


    表小姐王霜人品已不能信任,薑家也不可盡信。方才她嘴上說一句無礙,如今若是真被她撞出個三長兩短,顧忌著一條命,有理也成無理。


    邊想著,她邊去拉巧姐,無奈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剛被放到繡墩上,呆若木雞的巧姐突然起身,提起繡鞋迎向王氏。


    章氏本就持家有方,為了獨女親事更是極盡奢華。巧姐一雙繡鞋,麵上縫滿細密的珍珠。王氏躲閃不及,手又護住腹部,如今卻是一頭撞在珍珠繡鞋上。


    豆粒大小的珍珠硬在臉上,不留痕跡,卻也疼得厲害。見表小姐那副呲牙咧嘴的模樣,宜悠突然想起,這不是她對付老太太時所用的手段。


    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愧是古往今來宅鬥中無往而不利的頂級法寶。


    不過她早已用爛的招,表小姐再用,怎麽著都透著一股喜感。來不及歡愉,她已組織好言語應對。


    “表小姐這是作何,得虧我家小姐仁慈,不然你這一頭撞在繡墩上見紅,可是找薑家晦氣。”


    薑家身為大族,自是沈家不能比,薑老夫人與薑族長夫人多少還要臉麵。尤其是後者,雖然欲為侄女撐腰,可如今她更要擺出一副公正的模樣。


    “還不快把這孽障扶起來。”


    不用薑家丫鬟扶,表小姐已深情的望著薑大公子,壯烈而滿含熱淚的倒下去。若不是被繡鞋撞的太痛以至臉上扭曲,她的表情堪稱完美。


    “先帶她下去,找個郎中看看。”


    薑大公子說完此言,似乎覺得不妥,忙補充一句:“今日若是出事,著實不吉利。”


    巧姐此時已坐下,神色間還是帶著迷惘。宜悠辯不清她究竟是何情況,隻得打起精神應付薑家。


    這一會她已看得明白,薑家著實不好惹。出事已有半個時辰,前院熱鬧絲毫未減。不論內裏如何,對外全族卻是滴水不漏。


    此處她倒與吳媽媽想到一快,不過她更明白,今日之事皆是因薑家而起,而薑家話語間卻分明將自家向受害者方向導。言語間,皆是表小姐自作主張,與薑家無關。


    心中暗自冷笑不已,薑家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是那四個老實古板的媽媽,指不定真還應下來。而如今她無論如何都不能令薑家如意,她隻隻需管好陳家陪嫁之人不出差錯,等到明日夫人來即可。


    “薑家如今定也萬分忙碌,我等本不該多勞煩。隻是小姐如今這般,還得請一郎中。”


    她特別咬緊“郎中”二字,薑大公子立刻臉紅。方才送表妹下去時,他也曾命人請郎中。巧姐受驚如此久,自家竟無甚照顧。畢竟是未滿弱冠的少年,頓時萬分愧疚湧上心頭。


    “娘,兒這便去尋知府大人,擇一好郎中。”


    王氏皺眉,疑惑的看向婆婆:“大喜之日,大張旗鼓的請郎中,難免有損家族聲譽。”


    陳家送嫁之人全體沉默,而後是仇視。為別人請郎中時不見阻攔,如今到自家小姐這,竟然三推四阻。


    一直靜默的老夫人咳嗽一聲,滿含深意的看了宜悠一眼。


    “方才來時,我已命人拿族長名帖,前去陳府求醫。你們且莫急,不多時郎中便會到。”


    宜悠被她看得心裏一咯噔,原來厲害的在這。親去求醫,不僅表達薑府誠意,也可先給知府遞個話。陳德仁雖出自名門,且為一州之長,但如薑家這般當地大族,他仍要給幾分薄麵。


    兩方占據先機,待到天明陳縣丞與章氏趕到,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果然薑還是老得辣,老夫人更是一塊老成精的薑!


    想到這她雙手高過頭頂,盈盈朝下拜去:“老夫人仁慈,宜悠帶巧姐上感念老夫人恩德。”


    吳媽媽也會意,帕子一撩,兩行濁淚緩緩流下:“老奴是看著巧姐長大的,如今她這般,真是一籌莫展。多虧了老夫人想得周到,老奴在此多謝您了。”


    當著陳、薑兩家人的麵,兩人無比謙恭的拜下去。


    薑老夫人麵上比誰笑得都慈祥,心中卻是陰雲密布。陳家之人這般當麵拜謝,稍後她如何拿求醫之事做噱頭。打量著宜悠,都是這丫頭壞事。


    若是王霜那一刀真能捅中,為了女兒日後平順,陳家那邊也不會太過強硬。若是陳家陪嫁衙役不如此快趕到,她也能先一步施壓,將這些人打磨軟和。若是……


    心中想著無數可能,她找媳婦橫一眼,眼神指向宜悠。


    王氏嚐過婆母厲害,如今自是不敢有絲毫違抗。


    “這位姑娘可是小姐身邊丫鬟,依我看,還是先將她扶過去歇息著好。”


    老太太也過來,枯樹皮般的手慈祥的撫摸著巧姐額頭:“可憐見的,成文還不來照顧你媳婦歇息……”


    未等薑成文移步,呆滯的巧姐突然彈起,滿麵痛苦的捂住太陽穴,發出刺耳的尖叫。


    宜悠從背後扶住她,看向王氏:“不瞞薑老夫人、夫人,我乃巧姐好友。夫人隻得一女,百般嬌寵,恐其初嫁緊張有所疏漏,便允我送嫁順帶提醒一二。”


    原來不是丫鬟,既是主子。此舉雖不常見,但也算不得違背祖宗家法。薑老夫人一陣頭疼,如此薑家再也無法以勢壓人,將她請到外麵。


    房內一片尷尬,恰巧此時郎中趕到。身材微胖胡須發白,靠近了身上一股藥草香,宜悠見了卻猛得瞳孔一縮。這郎中不是別人,正是前世大夫人尹氏自京中帶來的心腹郎中。


    曾經她兩次有孕,均是被此人“悉心保胎”,每次不足五個月剛顯懷時便小產。當時她不以為意,重生後格外問下卻知,此月份嬰孩已稍稍成型,小產後既傷孕婦根骨,嬰孩亦不可能成型。


    是以了解的越多,她對尹氏的恨便越發深。前世她雖驕橫,卻隻貪圖那點富貴享樂,從不曾生出一絲一毫害人之心,緣何被她如此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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