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貴,長青,叫李醫師來把老爺的屍體處理一下。”六櫻家女主人話了。


    這種黑紫色的血液,也許隻有那位李老先生可以處理了。


    在門外立著的兩個仆從聽到了夫人的吩咐,點了下頭就快步走開了。


    真有意思,龍小浪想,這偌大的六櫻家難道沒有配備自己的專屬醫師?而且都已經這麽久了,怎麽連個醫生都沒有請過來?


    轉念一想,六櫻家在徐歡城是大戶人家,族長半夜暴斃必然會引起周邊勢力的注意,若是消息泄露得早了,引得好事者和貪婪者來犯,六櫻家用來禦敵的準備卻又不怎麽充分,到時倒真是一件難事。


    大家族果然精明。


    冰護公子剛才那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好像沒什麽人在乎,雖然陳詞不過八個字而已。


    “二公子。”一位年邁的管家似的人小聲說了句,“請節哀。”


    這裏似乎不該有他說話的位置。


    怎麽說他也隻不過是一個下人,在等級森嚴的大家族裏,這豈非已是亂了綱紀?


    可是他說話時話風雖是含蓄隱晦,可是表情卻是從容淡定的。


    他應該也是一號人物。


    “老木,你先去阿福找迴來吧。護兒,你去北侖閣找你哥,要他今晚務必迴來。”女主人說話時的情緒一絲不紊,冷靜得出奇,儼然一副當家的風範。


    “老奴這就去。”被稱為老木的管家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為什麽要我去?”六櫻冰護不悅地問道。


    “除了你,還有誰能進得去北侖閣?”


    冰護沉默了一會兒,強壓下心頭的悲痛與憤恨,然後點頭道:“我這就去。”


    “去吧。”女主人說話時的音量細若蚊蠅,她也是在強忍著內心深處湧動的情緒才不至於當著眾人的麵哭出聲來。


    現在需要一個主持場麵的人。


    六櫻冰護明顯還不懂事,那麽作為一個要強的女人,她必須在這幾天維持好六櫻家。


    聽上去,那位身材臃腫的六櫻福少爺似乎是出去找樂子了,而冰護的大哥好像在一個了不得的地方工作,非二少爺去不可。


    “浮萍,去通知各支旁係,明天來這裏開一次家族會議。”女主人手扶著額頭,衝著人堆裏不知道哪個丫鬟說著。


    當然,隻是龍小浪不知道而已。


    他的目光從瞥見醫館的老先生開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絕不會讓那個詭秘的老先生逃出他的視線。


    相應的,對方似乎也沒有要隱匿的意思。


    胸口受了重傷的一個老人居然能夠以常人的標準姿勢站在人堆裏那麽久而不被現。


    且不說他所承受的痛苦有多麽重,光是讓他一聲不吭地用一般人的氣息去站立就已經是一件十分震憾的事情了。


    “大家先散了吧。”女主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遣退了大多數的人,還有幾個可能是在六櫻家身份比較高,所以沒走。


    老先生也趁這個時機混在人群裏走了出去,龍小浪在蘇曉手心裏快寫了幾個字,飛追了出去。


    蘇曉隻覺得手心裏癢癢的,她剛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女主人身上,還沒反應過來呢,龍小浪的背影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真是個不怎麽讓人放心的家夥——估計是找到什麽線索了吧。


    老爺稀裏糊塗的一聲慘叫就死在了書房裏,夫人從始至終都沒給出一個說法,雖然是老爺中毒身亡是明眼人都能瞅見的既定事實,可是夫人你這麽冷血的態度若是傳出去隻怕要落下一個為妻不尊的壞名聲。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解釋才能像那些對事情真相一無所知的群眾一樣走開。


    “你們還有事嗎?”女主人又一次揉了揉額頭,她現在覺得頭疼得緊,當年孫猴子被緊箍咒折磨得的痛楚也不過如此吧。


    “沒事就先走吧。”女主人不給他們迴答的機會,更不留給他們提問的機會,隻是一邊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一邊閉上眼睛思考。


    她很美。


    女人化妝的技巧在於“藏”與“露”。她素雅的妝容在光線與陰影的搭配下剪裁出一副端莊靜美的側臉來。遮住了半邊出現淚痕的麵頰,把另一半無懈可擊的容顏展現在外人麵前。


    美得不留餘地。


    其中一人率先開口道:“花洛,有需要就差人通知我們。”


    “死者已矣,保重身體。”另一個不留情麵地勸慰道。


    花洛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兩行熱淚自她的眼眶處無聲地滑下,現在陪她在書房的裏的隻剩下蘇曉了。


    “你怎麽還不走?”她哽咽道。


    “我,我想留下來。”蘇曉席地坐在花洛身邊,兩人似已忘卻了輩份。


    “你是護兒的朋友?”花洛問道。


    蘇曉眨了眨眼睛,“嗯。”


    此刻,一個年輕漂亮的有著無限美好未來的女人,正陪著一個已然進入守寡階段的中年婦女在漫漫長夜裏靜靜地等待著一個傳說中的醫生來處理一個與世長辭的男人的屍體。


    “夫人,李醫生不在。”兩個仆人很快就會來了。


    “不在?那他去哪兒了?”花洛問道。


    “小人不知道。”


    他們怎麽可能知道呢?


    這個神龍見不見尾的老家夥現在正帶著龍小浪在一條胡同巷子裏東拐西拐的,連龍小浪都難以跟得上他的腳步,那兩個小仆人怎麽會知道呢?


    “前輩,你受傷了。”龍小浪追著老先生來到一個四通八達的巷子口,見對方停下,龍小浪雙手抱拳道:“前輩放心,晚輩絕無惡意!”


    老先生一口氣喘不上來,整個人跌倒在了冰涼的大地上,他胸口的血液立刻汩汩湧出,打濕了他的衣衫,浸透的服飾上浮現出一種血腥味十足的紅。


    “你......你,別過來!”老先生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來的。


    龍小浪放慢了步子,開口道:“好。我不過去,可是您的傷......”


    “我的傷?”老先生對著朗朗明月笑了笑,“我的傷不要緊。”


    “可是您已經快要死了。”龍小浪還在靠近老先生,老人的生命氣息正在快流逝著,若是不及時施救,最多活不過一刻鍾。


    “反正都要死了,傷還有什麽要緊的,你說,對嗎?龍小浪。”老先生很通達,也很風趣。


    一個在臨死之前還能有這種風趣,卻也是極為難得的。


    這種難得的人,龍小浪一定要救。


    “對。對。對得很!”龍小浪還是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他要救他,他不想眼睜睜看著他死。


    “別過來!”老先生取出懷裏裝著鬼族血液的圓柱形容器,然後抱在懷裏,嘶啞著嗓子喊道:“不要再過來了!他來了。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他會來這裏,所以我今晚才會失手——我夜行者三十年來第一次失手!”


    他這個多此一舉的動作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把東西取出來,握在手裏,他想要表達什麽?


    “他是誰?”龍小浪停住了,不再向前半步。


    老先生的情緒不能再被激化了,那隻會加快他死亡的腳步。


    “他是誰?”老先生笑著搖了搖頭,又把那圓形容器抱得更緊了,“等會兒你若見到他,無論他問你什麽,你都要答不是,記住了嗎?”


    等會兒所謂的他就會出來?而且必然會找到龍小浪,而且必然有本事去從龍小浪的嘴裏盤問答案?


    壓下這些疑問,龍小浪先點了點頭,說道:“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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