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用一種自然的手段出現在一群人裏麵的時候,總會讓人感到吃驚的。


    早年有一部挺好看的電影,裏麵就有一個披頭散的從電視機裏鑽出來的非人類女性,那打破常規的出場方式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了銀屏前的無數觀眾,不可謂不經典。


    直到現在它還會被作為一個段子經常被人提及,真是影響深遠。


    那個從青苔鐵門裏堂而皇之走出來的男人,有著跟龍小浪他“老鄉”差不多的裝束,除了胸口多出來一朵白色流雲以外看不出別的不同了。


    “你說當然是什麽意思?”龍小浪非常嚴肅地盯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他就是幕後黑手嗎,在這種時候出現,他已經有十成的把握拿下我們了?


    “嗯?”從門裏走出來的家夥悠閑又淡定地應了一聲,又懶洋洋地道:“你是問當然嗎?當然還能有什麽意思阿,”他用小拇指摳了摳鼻子,彈掉小拇指指甲上的汙穢物,然後說道:“你是傻瓜嗎?當然的意思,當然是當然啊!”


    有點拗口,不過很好理解。


    龍小浪被藐視了。龍小浪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已經在心中默念著要召喚青霜,時刻準備上去跟那個看上去就跟剛睡醒一樣眼睛惺忪說話極慢又目中無人的家夥打一架。


    剛才和龍小浪稱兄道弟的黑袍突然跪了下來,用一種誠惶誠恐的語氣說道:“舵主!屬下知罪!屬下知罪!”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就這麽跪下了?”龍小浪小聲道。


    王大錘也小聲的說道:“黃金和性命,你說哪個重要?”


    龍小浪稍稍思考了一下,“還是性命比較重要。”


    “那就是了!”王大錘說這話的時候不再望向龍小浪,而是非常崇敬地自己設置好一個角度仰望起他口中的舵主來。


    人呐,就是賤。


    一日為奴,眾生為奴。奴性根深蒂固得有些可怕了。


    “舵主?”龍小浪上上下下地打量對麵那個看上去就是個邋遢大叔的白雲幫成員,“你是舵主?”


    他穿的衣服從材質上看來比上京人好上一點,舵主的黑袍一看就是絲綢編織的,精致的銀白色線條反射著太陽的光輝。而上京人的服飾摸上去手感就粗糙得很,遑論光澤。


    “嗯~我是~”舵主打了個哈欠,撓了撓後背比較的癢的一塊地方,看著跪在地上瑟瑟抖的王大錘,開口道:“你小子,是把信號槍弄壞了嗎?”


    王大錘慌忙擺手,連聲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哦。沒有弄壞呀。”舵主抓了抓頭,本來就淩亂的頭經他這麽一抓更加蓬亂,“那是去哪兒了呢?要是找不到的,我會很麻煩的。”


    王大錘道:“屬下一定幫忙找!一定找迴來交到您手裏!”


    “你要找呀?那太好了!”舵主拍了兩下手掌,以示稱讚,“一定要找迴來哦!”


    他說話怎麽感覺有氣無力的,像是餓了好幾天或者睡了好幾天一樣,不是犯困就是犯餓的一副狀態,叫站在一邊看著的龍小浪怎麽都提不起精神來觀察了。


    “是是是!屬下一定找迴來!”王大錘連連道是,並且十分有信心地能夠憑空變出一把信號槍的樣子。


    “嗯......”舵主沉吟了一會兒,“你要是找不到怎麽辦呢?我看你就不像能找到的樣子。”


    王大錘從原先跪的動作變成了拜,他整個人伏倒在地上,五體投地,說道:“請相信我!我一定能的!求求您給我一個機會!”


    舵主看都不看在地上趴著的王大錘,自顧自地道:“機會阿?好阿。”


    說完這句話,他就消失在了原先站立的位置。


    龍小浪的瞳孔瞬間放大,眼睛裏映出一個人影來,這個人影中心繡著兩朵白色流雲,一身黑色融在了烏黑的眸子裏,一隻手搭在了龍小浪脆生生的肩膀上,年輕人的耳畔傳來幾口臭氣,“要不,你幫他找?”


    “如果,我說——”龍小浪把臉轉向一邊,抬手遮住鼻子屏蔽難聞的一股臭味,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不呢?”


    他沒有第一時間做出防禦姿態,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擊。


    因為都是徒勞的。


    對手身法太快了,以他現在的度還跟不上。


    身法快,出手一定更快,怎麽招架?怎麽反擊?


    有些時候,自知之明還是很重要的,忍耐也是很重要的。出來混的,總要懂得一點道上的規矩。


    新人總不能太橫,因為現在還不到橫的時候。


    “不?”舵主放下了搭在龍小浪肩膀上的手肘,向王大錘走過去幾步,微微笑起來,還是用那種懶洋洋的口氣道:“那他可就要死了。”


    地上的王大錘尖聲嚎叫起來,像是等待屠宰的肥豬一樣,“不要!不要!我一定能找迴來!老鄉!你答應他呀!答應呀!”


    他到底在怕什麽呢,一個看上去就不太厲害的人至於讓他忌憚成這個樣子?


    這個人已經舍棄了尊嚴舍棄了榮耀但求苟活了,我是要送他一程呢,還是先留下他呢?


    多少他對我還是有點情意的,我好歹講點情分吧。


    如果這個舵主是故意那他的屬下來威脅我的呢,萬一他們就是在唱這麽一出戲的話,我豈不是被耍了?


    再說,那杆槍都已經進了星界雪豹的肚子了,我還能剖開它的肚子把它挖出來不成。那樣蘇曉一定要恨死我了。不值得呀。


    怎麽辦呢......


    龍小浪雙手插兜,前傾著身子走到舵主身旁,說道:“我不答應。他就要死?”


    舵主閉著眼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已經懶得再說話了吧。


    還趴在地上的王大錘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隻是用哀求的目光看著龍小浪,希望他這個老鄉能夠多少幫幫他。


    真是可憐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認錯態度低聲下氣成這個樣子,我還能拿什麽拯救你呢,你的精神都已經癱瘓成這個樣子了,是時候翻新了。


    而翻新精神的法子,最方便快捷的也隻有一種,那就是讓你去死。


    隻有死人的精神才是最新的,因為他們沒有。


    沒有的東西,難道不新嗎?


    每一輪的更替都是從有到無再到有的,在“無”這個階段裏,永遠不會被越。


    龍小浪也閉上了眼睛,打了個哈欠,他一晚上沒睡,終究還是有點困的,隨意地開口問道:“如果你要他死,他是個什麽死法?”


    就像是在問,你要是想切開一個西瓜,你要從什麽角度切開一樣平常。


    這種平常有點接近於冷血了。


    這對於年輕人來說可不是個好兆頭。


    “死法?”舵主仰麵望天,揉了揉脖子,自己敲了敲僵硬的肩膀,“這麽說,你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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