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準備進一步凝神搜索的時候,便聽到崆燮一記低吼探伸綠魂魔杖將一塊迅速凝鑄成的碩大符石甩向右側上空。


    “鏗!”猶如一道劈裂天地的雪亮閃電,蒼雲元辰劍從虛空深處遽然迸發,劍鋒勢如破竹將符石生生斬成兩半。


    楚天的元神仿佛融入到了這恢宏無鑄的劍光之中,衝過碎裂的符石直襲北夕遙!


    “嗤嗤嗤——”無數條魔蚓如枯藤纏繞鎖住劍鋒,使得蒼雲元辰氣勢一凝。


    沒等北夕遙轉驚為喜,楚天振腕低喝催發出雲麓靈氣。


    “啵、啵、啵!”乳白色的靈氣四散彌漫,如春陽化雪在彈指間將攀附在劍鋒上的魔蚓熔煉成為絲絲縷縷的濃綠色粘稠汁液。


    蒼雲元辰劍宛若掙脫枷鎖的怒龍氣勢更盛,鼓風蕩雲縱橫四海。


    “你到底……”崆燮奮力舉杖架住蒼雲元辰劍嘶聲喝道。


    他的靈台上不僅顯現出了楚天的元神,更映射出在他背後不遠處的夕雅和慕成雪的肉身,頓時隱約猜到了其中的端倪。


    但楚天根本就不允許他把話說完,當即左手捏攥法印如山。十二道天機印排山倒海勢如破竹,結結實實轟擊在北夕遙的身上。


    如果單純比較楚天和崆燮之間的修為境界,他仍是略遜對方一籌。但一來崆燮先前遭受重創元氣大傷;二來做夢也沒想到慕成雪的肉身之中藏著的竟是另外一個人的元神;更重要的是秘魔師在近戰中先天不足,無論是劍招掌法以及臨陣反應都不能和身經百戰浴血搏殺的楚天相提並論。


    噩、傷、驚、休、死、離、散、亂、暴、失、絕、滅……十二種黯然銷魂的負麵情緒如潮水般湧入崆燮的靈台,令他心神動蕩焦躁癲狂,猶如一腳踏入了無盡的黑淵之底永無出頭之日。


    “噗!”蒼雲元辰劍風行水上,從綠魂魔杖上輕盈滑過刺入了崆燮的眉心。


    “嗬——”崆燮難以置信地嘶吼,伸出右手抓住劍刃無力地一掙,旋即感到金丹破裂雄渾的魔元源源不絕被元辰寶珠吸入虛境之中。


    他眼中的精芒迅速黯滅,五指一鬆右手垂落。


    楚天拔出蒼雲元辰劍,倏然飛退沒入慕成雪的肉身裏。至於那個呆如木雞的北夕遙,自然是留給了夕雅親手處置。


    夕雅守護在慕成雪的肉身旁,靈覺將楚天擊殺崆燮的情形從頭到尾捕捉了下來。


    她的心神再次被這個來曆不明的奇異少年深深震憾,甚至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此刻內心所受到的強烈衝擊。


    不過電光石火的工夫,伏魔族三大魔老之一的崆燮就被楚天用蒼雲元辰劍活生生刺破金丹魂魄爆碎,而且是兵不血刃全身而退!


    這樣的人物不要說北夕部落沒有,就是放眼度朔山又有幾人能及?


    不覺間四周刺目的炫光飛速淡滅,眾人的視力逐漸恢複了過來。


    夕雅驀地一省,就看見北夕遙傻呆呆地站立原地,胸腹中的綠噬蟻在失去主人控製後,正瘋狂地蠶食著他的軀體。


    他一點兒不不覺得疼痛,隻是衝著夕雅傻呆呆發笑,一滴滴綠色涎水從嘴角淌落。


    夕雅登時醒悟到北夕遙已被楚天的十二道天機印將靈智徹底摧毀,變成了白癡。


    這時候眾多狼魔族人衝了進來,目睹眼前這無比詭異的一幕俱都愣住了。


    萬餘隻綠噬蟻很快就將北夕遙全身血肉吞噬殆盡,隻給他留下了一個光禿禿的骨架和一顆空空如也的金丹外殼。


    “唿——”北夕照搶上兩步撒出大把的“赤炎粉”,將尚未來得及散開的綠噬蟻焚為灰燼。


    火紅的焰苗繼續燃燒北夕遙的骨架,慢慢將它烤得焦黑扭曲不斷萎縮。


    周圍的人一起唱起狼魔族古老的葬歌,就這樣與老狼主唯一的子嗣告別。


    “夕遙,夕遙你在哪裏?”忽然人群向兩旁分開,老主母暈暈乎乎地走了進來。


    當她看到地上殘餘的灰燼,一時尚未反應過來,茫然問道:“這是誰死了?”


    “是崆燮和夕遙。”在眾人一陣冗長的靜默之後,北夕照迴答說。


    “夕遙?”老主母的臉慢慢變了,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嚎撲倒在地上,雙手捧起北夕遙的骨灰和殘骸拚命地送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吞下。


    她一邊吞食一邊喈喈瘋笑道:“夕遙,你不會死!我這就把你吞迴肚子裏重新生出來——”


    …………


    “啪!”九尾光鞭再一次狠狠抽擊在熾影的身上,打得鱗片如雨紛落。


    他齜牙咧嘴地向後飛退,雙手剛要結成法印就看到北夕雪握著聖鞭的手又舉了起來,忙不迭地收手道:“等一等!”


    “你服氣了?”北夕雪輕輕拍擊手裏的魔棒,麵帶笑容看著熾影。


    熾影已經恢複人形。平心而論,在伏魔族裏他絕對屬於那種廣受少女歡迎的中年男子,英俊成熟修為卓異,而且還是地位高崇的三大魔老之首,一言一行都擁有決定全族命運的絕對力量。


    但遇見北夕雪這種異類,熾影也隻能自認倒黴。就在剛才,兩人交手了二十餘個迴合,自己的身上便已吃了六下九尾光鞭。


    他鬱悶地瞪著北夕雪,意識到自己再次中了對方的詭計。


    假如不是匆匆忙忙往玄穹冥流裏逃遁,自己至少可以在北夕部落中大開殺戒製造混亂。但如今在這片鬼影子也找不到一個的虛空中,隻能自求多福。


    果然,這長相如同少女一般嫵媚娟秀的年輕男子實在是個狠角色。


    “不服——”他瞥了眼北夕雪手中的聖鞭,蔑然道:“你不過是靠它罷了。”


    “廢話,既然能靠一根鞭子就輕輕鬆鬆搞定你,我又何必勞心費神另想它法?”


    北夕雪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覺得一點不好意思,“當然,假如你想跟我較量一下書畫上麵的造詣,倒也可以另當別論。”


    熾影自然不會上當——跟隨秘籍羅學過書畫的人,哪怕是個瞎子都能成為名匠。這家夥分明又要挖個大坑誘騙自己往裏跳,殷鑒不遠切切不可再著道。


    念及與此,他冷嘿聲道:“你怎麽不跟我比鑽土?”


    北夕雪嫣紅的嘴唇輕輕揚起一抹弧度,問道:“要是你又輸了呢?”


    熾影胸中一口怒氣上湧,不假思索道:“我就拜你為師,跟你學畫畫!”


    北夕雪的大眼睛一亮,點點頭道:“一言為定!”


    “以紅月之名!”熾影舉左手發誓,稍後自己一定要將這不男不女的家夥按在砂土裏,給他喂上滿肚子的淤泥再一腳踩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捕獵者(上)


    “把他抓起來!”北夕厄惡狠狠瞪視楚天,揮手喝令幾個強壯的狼魔族戰士走上前去將他圍住。


    “住手!”北夕照大聲喊道,高高舉起手中的一支紅色金筒:“這是大薩滿頒發給慕成雪的特赦令!”


    “什麽,大薩滿要赦免這頭幽魔豬?”北夕厄難以置信地一把奪過北夕照手裏的金筒,魔氣微吐金筒裏響起大薩滿獨有的聲音道:“我以紅月之名赦免慕成雪一切罪惡,從此他就是我們狼魔族人的手足兄弟。”


    四周發出一片驚異之聲,人群紛紛騷動向北夕厄手中的金筒跪拜道:“諾!”


    北夕厄呆立當場,喉嚨裏嗬嗬怒吼道:“大薩滿在哪裏?我要當麵問他!”


    “夕厄長老,你找我?”人群外傳來北夕雪柔和悅耳的聲音。


    人群向兩邊散開一條通道,眾多狼魔族人單膝跪禮道:“大薩滿!”


    北夕雪施施然走了進來,他的肩膀上停著一頭無精打采的魔鷹,正是熾影。


    直到此刻熾影還能感覺到滿嘴的土腥味,胃裏一陣陣地犯惡心,一見砂土就想吐。


    “大薩滿!”北夕厄雖然是部落長老,但在北夕雪麵前依然必須像其他族人那樣跪地施禮,然後才能發問道:“您為什麽要赦免慕成雪?”


    北夕雪從容說道:“因為我要用他向窠衛交換東陽部落和南月部落的兩位狼主。”


    楚天一怔,他從慕成雪殘留的記憶裏了解到居住在度朔山脈中的狼魔族人主要分成三大支係,除了北夕部落外還有東陽與南月兩大部落。


    就在前不久兩部落的狼主被窠衛誘騙到寂然城,如今身陷囹圄危在旦夕。


    北夕厄不以為然道:“東陽肇和南月儇聽信窠衛的蠱惑背信棄義出賣我們,現在自食惡果成了階下囚,這是紅月對他們的懲罰。我們憑什麽要救他們?”


    “北夕、東陽、南月都是紅月的子民,我讚同大薩滿的計劃。”夕雅表態道。


    “我還是不同意!”北夕厄充滿了對楚天的仇恨,絕不甘心就這樣將他放歸寂然城。他依舊固執地認為如果不是因為楚天,北夕寒就絕不會死。


    “這可就有點兒難辦了。”北夕雪輕拍寬大的腦門,自言自語道:“聽說窠衛打算逼迫兩位狼主下令發動東陽、南月部落的狼魔族戰士圍剿我們,月沼的伏魔族也在蠢蠢欲動。我們的力量可不足以同時應付三方大軍的進攻啊……”


    他幽深的眼睛看向北夕厄,像是想到了一道妙計,微笑道:“不如就請夕厄長老提著慕成雪的人頭前往寂然城,告訴窠衛我們死戰到底的決心。”


    北夕厄傻住了。他倒不是怕死,但這麽做的後果……


    半晌後,他舔了舔嘴唇幹巴巴地說道:“可是窠衛會同意用這頭幽魔豬交換東陽、南月兩個狼主嗎?”


    北夕雪悠然一笑道:“沒問題,我隻擔心這樣的要價是不是太便宜窠衛。阿影,你覺得咱們要不要再多加點添頭呢?”


    聽到北夕雪問到自己,熾影全身一陣惡寒,死死閉緊嘴巴隻當什麽都沒聽見。


    …………


    紅月滿盈,新的一天在平靜中開始。


    一艘小型魔舟平穩地行駛在落霞草海的上空,紅色船帆吃足勁風宛若四麵舒展的羽翼推動著魔舟前行。


    北夕雪站在屬於他的專用船艙裏,聚精會神地作畫。


    熾影充當他的助手,鬱悶地在一邊磨墨,看上去就像是把所有的憤怒和不滿全都發泄在了可憐的石硯上。


    楚天坐在稍遠的艙角,品嚐著神廟特供佳釀,開始著手改造慕成雪的身體。


    酒是用北夕部落種植的靈穀醞釀的,有著一股獨特的幽香。一入口,酒汁就化作了濃鬱的幽冥靈氣滲入五髒六腑,如同冷冽的清泉般在體內汩汩流淌,靈力尤勝過幽鼇山用八藏神歸丸泡製的藥酒。


    但對楚天而言,他的體內並不欠缺魔氣,甚至魔元也已達到抱樸境的鼎盛巔峰。隻需要捅破一層窗戶紙,他就能踏入守一歸真的嶄新境界,至少在純粹的修為上可以比擬被自己擊殺的伏魔族魔老崆燮。


    “師傅,”熾影忍了又忍,終於憋不住開口道:“我最好還是迴月沼走一趟。”


    “不是已經用金筒傳書將你的命令發迴月沼了麽?”北夕雪全神貫注在他的畫作中,懶得抬頭道:“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放心族人?”


    “都不是。”熾影硬著頭皮迴答道:“但有些事情我想當麵交代給碎羅師弟。”


    “這樣啊……”北夕雪想了想,善解人意道:“那我們就一起去月沼,順便宣布收你為徒的消息。”


    熾影嚇了一跳,雖然說是輸了賭約不得不窩窩囊囊成了大薩滿的弟子,但這事若是讓自己的族人曉得了,往後還怎麽做人?


    他急忙道:“多謝師傅關懷,但這事就不用勞動您的大駕了。”


    “我還是陪你去一下的好。弟子的事情,做師傅的理當上心嘛。”北夕雪一副為人師表的高風亮節。


    “不用了,一來一迴也太浪費工夫了。還是等咱們從寂然城迴來以後再說吧。”熾影咬咬牙,再次拒絕了北夕雪的“好意”。


    “真的不用,你確定?”北夕雪看著熾影,見他滿麵堅毅的表情,隻好點點頭道:“好吧,就依著你的意思。”


    “謝謝師傅。”熾影一口一口往下咽苦水,很想在北夕雪的腦門上鑿出一個窟窿,把金丹掏出來下酒,但又不敢。


    這時候北夕雪長舒一口氣擱下畫筆,凝目欣賞自己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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