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天高揉身迫近,左手五指戟張抓向定界魔槍,低喝道:“撒手!”


    哪知晴兒性情倔強高傲,猛運一口魔氣激出胸頭瘀血“噗”地噴濺出來,心口登時一暢,雙足踢出“重巒疊嶂腿”如剪刀般纏絞倪天高左臂。


    倪天高冷哼道:“臭丫頭,真當我舍不得殺你?”應天魔劍順展開來,直切晴兒的小蠻腰。


    就這一耽擱,楚天已緩過一口勁來,蒼雲元辰劍以下犯上“叮”地挑蕩應天魔劍,左拳“大日如來”十八股氣勁合一轟然狂奔。


    倪天高接連兩輪猛攻未能從晴兒手裏奪得定界魔槍,心中生出一絲焦灼之情,振腕運劍反拍蒼雲元辰,嗬斥道:“滾開!”


    “鏗!”雙劍激鳴,楚天如遭天雷轟頂,身形翩若驚鴻斜飛出去,大日如來的拳勁亦盡數落在空處。


    他一聲長嘯毫無畏怯,天地洪爐生生不息流轉雲麓靈氣,化拳為印隔空出招,十二式天機印猛轟倪天高。


    安天王哈哈一笑道:“妙極,妙極,倪天高,這是天要亡你!”左手抓住紫金王袍束衣成棍“砰”的砸碎擎天巨筆照著對方頭頂抽落。


    幽鼇山聲若洪鍾一記斷喝,三花聚頂元神飛騰,祭起幽海魔劍,施動幽世家至高禦劍絕學“碧落黃泉訣”,絢爛奪目的劍華疑似銀河落九天,滾滾劍芒淘盡千古風流,使得天為之驚,地為之懼,風雲為之賓服!


    倪天高瞳孔收縮,眼前四人如此強悍亦是他始料未及。尤其是晴兒的定界魔槍,徹底破解了他引動幽元之力施展術法的手段,隻能該做實打實的短兵交接,令得情勢急轉直下。早知這樣,當初真該殺了這忤逆的丫頭!


    他的左手一捏一放,“嗚”地飛出一把黝黑發亮的魔砂,如漫天花雨反打對方。


    “嗤嗤嗤”楚天的天機印金光泛動竟被魔砂擊穿,自修煉以來第一次無功而返。


    那邊安天王一聲怒嘯翻身而起,卻是手中的紫金王袍亦教魔砂打得千瘡百孔,連帶自己的整條左臂亦斑斑駁駁盡是炸裂的血口!


    惟有幽鼇山氣貫長虹,萬丈劍華雖在魔砂打擊下光瀾動蕩不住蒸騰,但幽海魔劍矢誌不渝傲笑長空,卷裹起驚濤駭浪直轟倪天高。


    倪天高的麵容在劍光映照下隱現一縷猙厲,再次催動真元注入應天魔劍,“唿”地劍刃上燃起一團璀璨光焰,一道道龍章鳳文雲篆天書在光焰中若隱若現,蘊含著古往今來無數天地靈智大道氣運,迎頭撞向“碧落黃泉訣”。


    “轟隆隆——”水火交攻天崩地裂,僅這激撞響聲就轟得在場所有人心頭窒息欲要吐血,體內靈台黯滅仿似元神隨時會出竅飛升,腦海裏閃現一片混沌。


    銀河斷流黃泉泯滅,幽鼇山的元神四分五裂無法凝聚,像被秋風掃蕩的紅楓往外飄散。


    倪天高手中的應天魔劍亦是一黯,龍章鳳文雲篆天書扭曲變形沒入劍中,右臂衣袖碎成齏粉,露出成百上千縷觸目驚心的血槽,幾近報廢。


    楚天運轉不動如山印護住身形,見幽鼇山元神渙散危在旦夕,不假思索祭出氣吞如虎印,元辰寶珠乳白色的神光綻動如潮擴散。


    一瞬間幽鼇山的元神被神光籠罩,倏然納入元辰虛境之中,浩瀚醇厚的雲麓靈氣從四麵八方湧來,緩緩聚攏修複他的元神。


    與此同時晴兒的定界魔槍一挑,將幽鼇山血肉模糊的肉身送向楚天道:“哥哥!”


    楚天心有靈犀打開梵度虛境將幽鼇山的肉身接引入內,待元神恢複後再行合體。


    倪天高渾身是血形容可怖,一陣猛烈咳嗽劍交左手,口中厲嘯道:“好,你們全都反我,那便統統去死!”應天魔劍直斬安天王。


    他的金丹大成道心化槃,即使肉身盡毀隻要一縷元神不滅,便能運轉神功重鑄仙體,隻是今日雖連殺三元老三鬼帝,又將幽鼇山、玄斷等人打得奄奄一息,自己卻也元氣大傷,究其源頭還是落在了安天王的算計上。


    安天王見倪天高仗劍殺來,冷嘿道:“聽這的口氣,倒像是我成了你的手下!”千古魔劍緊守樊籬,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意圖進一步消耗倪天高的功力。


    豈料倪天高激怒之下殺心大起,應天魔劍大馬金刀硬開硬架,隻三五個迴合便將安天王逼得險象環生難以招架。


    楚天和晴兒仗劍擰槍上前助陣,與安天王呈品字形將倪天高圍在正中,慢慢扳迴頹勢鬥得天昏地暗旗鼓相當。


    倪天高越咳越厲害,胸口隱隱有“唿哧唿哧”的異響傳出,薑黃色的麵容上肌肉時不時抽搐幾下,似乎忍受著極大痛楚。


    安天王見狀嘿嘿笑道:“倪天高,原來你的體內被人下了禁製!”


    倪天高神情一變,怒喝道:“胡說八道!”運劍迫開晴兒和楚天,猛抖大袖又撒出一把魔砂,鋪天蓋地轟向安天王。


    安天王近在咫尺難以趨避,急忙揮劍拂袖全力封擋。但聽“哧哧”聲響,一蓬蓬黑霧激蕩,大半魔砂被劍氣袖風蕩開,卻仍有數十粒穿透衣袖擊打在安天王的臉膛和胸口上。


    安天王大叫一聲向後翻滾,臉上和胸口被打得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楚天暗自凜然道:“這魔砂好生厲害,絕不能讓他再有從容出手的機會!”蒼雲元辰劍氣勢如虎一反方才的退守之勢,朝著倪天高猛打猛衝。


    倪天高咳嗽得更加厲害,就像嗓子眼裏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一般,喉嚨劇烈鼓蕩,獰聲喝道:“小鬼,當日在獵戶村廢墟裏,若非我一時心軟顧及晴兒那丫頭,早該殺了你!”


    楚天腦海裏靈光一閃,叫道:“是你引來的朱雀真人?!”


    第二百零三章 命比紙薄(上)


    倪天高冷笑道:“是又如何?”應天魔劍以攻對攻壓得楚天透不過氣來。


    楚天情知不能跟倪天高硬拚,但對方的招式沛然莫禦,根本不給沉魚落雁身法有絲毫的閃遁空間,幾次想脫出戰團略作喘息,均被應天魔劍擋了迴來。


    在此等不利情況下,楚天的心緒愈發冷靜下來。他敏銳地預判到每一絲潛藏的危險與陷阱,蒼雲元辰劍與日照神拳趨吉避兇,將平生所學在生死關頭發揮得淋漓盡致。


    需知聖階高手若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絕非通過單純的打坐煉氣所能提升,更要緊的是一個“悟”字。修道即是修心,心到則功成。若是一味埋頭苦練不參造化之道,譬如緣木求魚刻舟求劍,勞役一生終不可得。


    傳聞之中古有大賢曾終日坐對家中一片竹林思悟大道真義,十數年間任是廢寢忘食如癡如醉奈何一無所獲。忽有一日夜深蟾鳴之時,心中突有所感豁然開朗,在一霎那裏劈破旁門見月明,是為佛家所說的“頓悟”,文人所稱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知”。


    正因如此,許多修道之士潛心修煉數十年,亦無望達到聖階之境,非力不足,實心不到。


    反之似楚天、晴兒乃至峨無羈、海笑書、洞寒山這般正魔兩道的年輕弟子,盡管入門修道的年頭不長,但一有名師指點,二有諸般曆練,加之本身悟性出眾,反而能一日千裏後來居上,從而以弱冠而立之齡躋身聖階一流高手之林。


    隻是修道如爬山,越到後來便越是艱難,往往十年、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裏苦悟不得,再無寸進。譬如三大魔府的眾多家老家主,抑或正道五大派的名宿長老,均算得天資超卓之士,突破聖階如拾草芥。但再往前走,多半舉步維艱如履薄冰,最終真正能勘透大道真諦羽化飛升的不過是鳳毛麟角。


    對他們而言,出世入世皆乃修煉——閉關參悟是修煉,吃飯睡覺是修煉,跋山涉水是修煉,甚至聽一曲歌賞一幅畫也是修煉。至於生死一發間的靈光乍閃,與強敵激戰中的一念勃發,更是彌足珍貴可遇而不可求。


    如楚天入道不過五年,赫然已臻至抱樸存真之境,看似順風順水仿有上蒼眷顧。然而他這五年間曆經了多少生死磨難世情坎坷,流過多少血出過多少汗,惟有自己知道


    此刻他單槍匹馬力戰倪天高,心中拋棄生死之念,更不在意勝負榮辱,徹底放開手腳與強敵周旋,料峭六劍、日照神拳、沉魚落雁身法等如天馬行空不拘一格,鬥到酣暢淋漓處渾然忘了什麽招式功法,興致所至一拳一劍風雷隱隱白雲出岫,奇招妙手層出不窮。


    倪天高鼻子裏重重一哼,麵色冰冷。他惡戰多時遍體鱗傷,僅剩一條左臂尚可運轉,體內又有奇怪禁製發作,可謂內外交困疲態盡顯,本不欲妄動真元以免加重傷勢,但見楚天越戰越勇直將自己當作了陪練,竟比那些鬼帝、元老還要難纏,若不施展雷霆手段隻怕反要折在這後生小輩的手中。


    “唿——”他的體內神光大放,如水銀瀉地般灌注在應天魔劍之上,劍鋒“嗚嗚”低嘯如雷神暴怒,畫出一道扭扭曲曲殘缺不全的光圈劈斬楚天。


    這一劍看似孩童隨手塗鴉的圓圈招不成招形不成形,卻比那些中規中矩氣度森嚴的招式要厲害萬分,每一點殘缺都暗藏無數玄機變化,千百個節點凝合起來仿似窮盡了天下所有劍法的菁華,不論對手如何拆解都在其計算之中,最終難逃一劫。


    “抱殘劍式!”楚天眼睛一亮,心裏非但沒有絲毫懼意,反而鬥誌昂揚躍躍欲試。


    他早就聽幽鼇山說起過,《北冥盛典》中有一門“抱殘劍式”,堪稱魔門劍法至境,較之號稱神陸第一的海空閣“濟世劍訣”亦不遑多讓。


    倪天高的應天魔劍這一展開,就如同成百上千招的劍式同時攻到,漫天殺機萬箭齊發,靈台之上處處警兆迭現,好似生出三頭六臂來也不夠用。


    防不住,那就索性不防!拚命就是。


    他想也不想猶如飛蛾投火一頭撞進撲麵而來的劍光裏,頓覺眉心、咽喉、胸口、小腹、四肢……銳利的劍氣仿佛無處不在從四麵八方襲來,甚至背上也有。


    但楚天壓根不管,蒼雲元辰劍直來直去借助身勢前衝猛刺倪天高心口。


    管它千劍萬劍,對楚天而言,殺一個人其實一劍便已足矣!


    倪天高的眼深處此刻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懊惱,如果此刻他還有一隻手又或一條腿,便能輕而易舉地封架住蒼雲元辰劍,然後用應天魔劍將這小子戳成千瘡百孔的馬蜂窩。


    可惜,他僅就剩下一條握劍的獨臂,不得不迴轉劍鋒“叮”地點開蒼雲元辰劍,劍勢如餘音繞梁順勢飛削楚天胸口。


    “鏗!”楚天運起不動如山印硬接應天魔劍,身軀被震得朝後翻騰,雙腿如錐破囊猛踹倪天高小腹。


    倪天高擰腕擺劍,應天魔劍在空中劃過一圈扭扭曲曲宛若鬼畫符般的弧光罩住楚天雙腿,立意也要將這小子打成殘廢。


    孰料楚天挺腰抬身,振臂擲出蒼雲元辰劍激射倪天高眉心。


    如此一來倪天高的應天魔劍雖然能夠絞碎楚天的雙腿,但頭顱也要被蒼雲元辰洞穿。任他神功蓋世也不敢輕易冒這個險,劍光一閃叮地激飛蒼雲元辰劍,身形急速飛退堪堪躲過楚天的這式“兔子蹬鷹”。


    楚天縱身長臂虛攝蒼雲元辰劍,不料倪天高猛抖袖打出一把魔砂。


    楚天赤手空拳不敢硬接,身形遽然凝縮瞬間消失得渺無蹤跡,魔砂“哧哧”走空。


    “須彌洞天!”倪天高一記冷笑,靈覺探查到楚天氣機,應天魔劍淩空劈斬。


    “鏗!”紅纓曼舞,定界魔槍橫空出世抽擊在應天魔劍上,晴兒再次上陣,麵對倪天高無懼無畏,綻動槍鋒橫掃千軍。


    “吃裏扒外的丫頭,我要你何用?”倪天高明顯覺察到自己真元大損,已壓製不住體內的禁製發作。若不能在半柱香內殺盡所有敵手覓地休養,必會丹滅元消,多年的雄心壯誌、宏圖偉業必將付諸東流。


    “叮叮叮叮——”應天魔劍繞動定界魔槍飛轉,一道道光圈不斷斬切在槍杆之上,絞得魔槍一陣亂顫不能自己,劍鋒如遍地寒霜映月直壓晴兒。


    “叮!”碧芒電閃,珞珈手持發簪破空而至,點擊在應天魔劍上。


    應天魔劍微微一顫,晴兒一聲冷叱定界魔槍如脫韁野馬掙開魔劍禁錮激彈而起,槍鋒閃爍反攻倪天高。


    倪天高反轉應天魔劍磕開定界魔槍,冷眼一瞥珞珈道:“你也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珞珈對視倪天高,緩緩說道:“你要殺的是安天王,而不是自己的女兒。”


    “屁話!”倪天高竟爆出粗口道:“她要反我,難道我便不能殺她!”竟是功力劇烈損耗之下心魔漸生狀若瘋狂。


    楚天身形閃現攝過蒼雲元辰劍道:“你現在唯一能殺的就是自己!”


    倪天高不耐煩地冷喝道:“你給我閉嘴,去死!”全身如火焰般燃燒,一邊猛烈喘息咳嗽,一邊施動抱殘劍式飛襲楚天。


    楚天正是要激怒倪天高,以免他主攻晴兒又或珞珈,見對方向自己撲來心下夷然不懼,蒼雲元辰劍祥雲翻卷橫掃六合。


    就在兩人即將接戰之際,突聽雲柱外雷聲隆隆虛空顫動,一道道金紅色的萬丈光芒穿透層雲照射進來,好似有千軍萬馬在攻城掠地阪蕩天下。


    眾人俱都一怔,隻在霎那間便瞧見八匹神駿天馬闖入進來,一輛金煌煌的戰車仿似來自幽冥地獄,燃動絢爛火焰焚雲蒸氣視罡風狂瀾如無物,橫衝直撞碾壓過來。


    在那戰車之上四位身穿白衣如雪胸繡九焰的護教法王傲然屹立,護衛住端坐在正中的魔教教主林隱雪,神威凜凜氣衝鬥牛。


    “唿——”未及楚天等人反應過來,戰車光芒暴漲,一排排刺目金焰排山倒海無分敵我洶湧而至。


    金光如劍,焰熾如日,仿似不知是多少位聖階高手的聯袂禦劍一擊。


    楚天見狀不由駭然,他數日之前還曾坐在這冥獄戰車之上,被魔教以八旗迎賓之禮迎上君臨峰,卻也未曾料到此車竟有這般天地不擋之威!


    當下無暇去想林隱雪何以驅動戰車向眾人發難,蒼雲元辰劍轉勢自保。劍氣激蕩“啵啵”絞動魔焰,全身卻似墜入火爐灼熱難耐,急忙再運不動如山印護體,向後飛退趨避。


    天馬長嘶車輪滾滾,幽冥戰車風馳電掣毫不停滯,穿過戰團迅即沒入雲柱的另一端,前前後後現身的時間加在一起亦絕不超過一個唿吸!


    “林隱雪!”忽聽安天王一聲怒哼仗劍直追,再看金光動蕩之處,倪天高赫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晴兒見狀說道:“哥哥,我們追!”


    珞珈橫身攔住兩人,搖頭道:“不能去!”


    晴兒秀眉一揚,冷冷喝道:“你若怕了,隻管留下。讓開!”


    珞珈的眸中閃過一抹冷光,又漸轉懊惱,更有著一絲說不出的淡淡悲哀,最終目光落在楚天臉龐上,伸手握住他的手堅定道:“如果一定要去,我陪你們!”


    第二百零四章 命比紙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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