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得那惡鬼的巨爪不斷迫近,距離楚天頭頂已不到三尺,老鑄忍不住叫道:“小心!”


    楚天想著峨無羈生死未卜,不由怒火中燒,沉聲道:“晴兒,一個都別放過。”


    “鏗!”電光石火之間銀白色光芒絢爛如虹,蒼雲元辰劍暴然出手,一式“逆改天命”迎頭痛擊,快到肉眼幾已完全看不清劍式的變化。


    那惡鬼壓根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會擁有抱樸境界的修為,手握神兵指天踏地睥睨縱橫。他的雙爪招式已然用老,欲待改弦易轍卻哪裏還來得及?


    但見寒光一閃而逝,它的雙爪齊腕而斷,傷口“哧哧”綠煙蒸騰,大量精氣飛速流逝,卻被一點不浪費地吸入氣吞如虎印中。


    晴兒飄立在楚天身後看得清楚,心中驚喜道:“沒想到哥哥的劍法通神至此!這一劍他若出手稍早,那惡鬼爪勢未盡必可變招封擋;但若稍遲片刻,又會為其所傷,火候把握之妙端的恰到好處。我雖也修煉到了抱樸境界,但比起哥哥對大道的領悟仍有不及,需得盡快吸納體內巫虞魔妃留下的記憶魔識,方能迎頭趕上。”


    需知這惡鬼素有“綠涯鬼尊”的盛名,道行本也不弱,已到達聖階洗心之境,說起來也算得是稱霸一方的高手。孰料稍有輕敵,竟被楚天在彈指間將雙手削斷。雖說斷手還能夠重新長出來,但耗損的精元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補得迴來。


    它又驚又怒,又自知絕非楚天對手,口中發出一記怨毒淒厲的嘯音,全速飛退試圖逃進亂離火泊之中。


    但楚天豈會讓它輕易得逞?蒼雲元辰劍乘勝追擊氣貫長虹,幻化出層層疊疊的滔天白浪頃刻間籠罩住那道綠色身影。


    他的“料峭六劍”曆經打磨已然運用得爐火純青,兼之在錦江之上受巽揚劍的指點,體悟到借勢取法之道,修為更上層樓。蒼雲元辰劍施動開來,恢弘處如萬雷其吼,精妙處似曲徑通幽,簡簡單單的六招劍法被演繹得氣象萬千妙到巔毫。


    不過三招兩式,綠涯鬼尊便被殺得潰不成軍膽氣盡喪,一邊竭力招架一邊叫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閣下何必苦苦相逼?”


    楚天攻勢稍緩,迫問道:“原先居住於此的雲中仙、峨無羈母子現在何處?”


    綠涯鬼尊這才明白楚天所為何來,自己卻是不明不白地當了替罪羊,趕忙道:“七日前雷暴鬼帝帶我們攻陷亂離火泊,雲中仙受傷逃遁下落不明。雷暴鬼帝正在追殺這母子二人。”


    楚天聞聽雲中仙傷重逃亡,心下微凜道:“難怪亂離火泊失守,竟是有鬼帝出手!想必那雷暴鬼帝尚未尋到無羈母子,否則也應有信傳迴亂離火泊。”


    當下又問道:“雷暴鬼帝又是何來曆?”


    綠涯鬼尊已被楚天殺得膽寒,當真是知無不言答無不盡,說道:“我隻知它原本被幽元殿鎮壓在北冥海中數千年,後來歸順了北冥神府的元老會,前來掃蕩鬼城招攬麾下,凡有不服者皆殺無赦。雲中仙母子不肯低頭聽令,便因此糟了無妄之災。”


    楚天點點頭,說道:“你助紂為虐罪不可赦,休怪我劍下無情!”


    想到此鬼相幫著雷暴鬼帝攻占亂離火泊,逼得僵屍老媽和峨無羈亡命天涯,手中更不容情。


    蒼雲元辰大開大闔猛劈三劍,打得綠涯鬼尊精氣浮動疲於奔命,卻又突然毫無征兆地由剛轉柔,劍勢輕輕一抹掠過對方的胸膛。


    綠涯鬼尊一聲慘叫,胸口泛起一道銀白色的傷痕,緊跟著體內砰然悶響炸裂開來,身形化作了一道道綠色流光四下迸濺。


    楚天運轉氣吞如虎印,將綠涯鬼尊流散的精氣吸入元辰寶珠之中,煉化貯藏起來,再看亂離火泊中空空蕩蕩,已不剩一條鬼影!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兄弟會(上)


    原來就在楚天出手攻殺綠涯鬼尊的同時,晴兒揮舞閻浮魔鞭勢如破竹橫掃群鬼。


    那上百的惡鬼雖說猙獰兇惡,卻多為二三流的蝦兵蟹將,如何能夠擋得住閻浮魔鞭剛猛霸道的兇狠殺伐?


    可憐群鬼無首,沒了能為他們提供遮風避雨的大樹,直被晴兒殺得落花流水,轉眼就折損近半。剩下的眼看綠涯鬼尊自身難保,焉還敢負隅頑抗?一個個樹倒猢猻散,抱頭鼠竄逃之夭夭。


    老鑄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想想自己好歹也是真階第七境的高手,可在這兩個歲數加起來也沒他大的少年少女跟前,修為懸殊判若雲泥。


    楚天倒也罷了,畢竟他曾參悟天下有雪一劍怒斬陰聖道,名聲在外頭角嶄露。可那嬌滴滴跟在楚天身後看似小仙女的姑娘,不僅修為強橫至極,出手更是狠辣淩厲,閻浮魔鞭舒卷之間,幾無一合之將,譬如砍瓜切菜般幹淨利落地將群鬼掃蕩一空。


    老了,老了,如今已是年輕人的天下啦。


    一念未已,那邊晴兒已然收招,氣定神閑好地往楚天身邊一站,問道:“哥哥,可問出你那位好友的下落?”


    楚天迴答道:“假如我猜得不錯,他們很可能是去了寒洞絕地。”


    當下他收起蒼雲元辰劍在前引路,老鑄緊緊相隨,晴兒在後壓陣。三個人在廣闊無垠的地下世界中禦風穿梭如入無人之境。途中偶爾撞上幾撥不長眼的惡鬼,俱都被楚天和晴兒兵不血刃地打發了。


    行出約莫一個多時辰前方地勢陡陷,一座冒著滾滾紫霧的深淵出現在三人麵前。


    老鑄見楚天放緩了身形,不由問道:“楚公子,你的朋友就藏在這裏麽?”


    楚天頷首道:“這座勾漏幽淵當日曾是幽淵鬼尊的地盤,被我和他聯手攻破,奪了鬼尊手中的勾漏令。而今亂離火泊被雷暴鬼帝攻破,惟有此處可堪藏身。”


    說著話楚天一馬當先衝入勾漏幽淵,淵中紫氣彌漫遮蔽眼目,饒是老鑄全力催動靈覺也難以看清楚周遭情形,反被四麵八方湧來的陰寒煞氣滲入體內,漸感手足發冷心魔欲動。


    正在這當口,左方的濃霧遽然翻動,露出一張直徑超過一丈的巨大鬼臉,張開黑黢黢的血盆大口咬向老鑄的腦袋。


    與此同時,紫霧深處響起聲聲鬼哭狼嚎,一條條鬼影閃現向楚天和晴兒攻來。


    哪知楚天有菩提鏡月印護持靈台,早已察覺到這群惡鬼欺近。他藝高人膽大,全身運轉不動如山印,金峰兀立華光綻放,那些惡鬼甫一靠近,便被金光轟得精氣飛散魂魄離亂。


    他憑空踏步,右拳一記“末日光照”轟向正朝老鑄撲去的鬼臉。


    那鬼臉看到楚天出拳,神情驟變道:“楚公子手下留情!”一陣黑氣翻卷,巨臉匪夷所思地凝縮成拳,“砰”地硬接了一招。


    楚天的身形微微一晃,卻見那隻鬼臉幻化的拳頭光影晃動被震飛出三丈多遠,口中兀自叫道:“都給我滾迴去,楚公子是咱們峨少主的好朋友,誰也不許亂動!”


    四周的惡鬼聞言紛紛停手,退迴到紫霧之中消失不見。


    那拳頭一晃化為條黑色鬼影,朝楚天恭恭敬敬抱拳道:“老夫幻雲鬼王,見過楚公子。當日淩雲閣大戰,老夫追隨雲仙子殺上法岩峰,曾見過公子禦劍擊殺陰世家家主陰聖道,至今記憶猶新。”


    它的口中歌功頌德,心裏麵更是暗自乍舌,不明白為何幾十天的工夫,楚天的實力居然更加強橫。幸虧自己收手及時,不然幾記日照神拳轟將下來,往後自己還有沒有命在地下世界繼續混下去猶未可知。


    楚天聞言也抱拳還禮道:“幻雲前輩過譽了,敢問雲仙子和無羈兄可在淵中?”


    幻雲鬼王答道:“雲仙子、峨少主都在裏麵,楚公子請隨我來。”


    楚天、晴兒和老鑄三人跟在幻雲鬼王的身後,徑自朝勾漏幽淵深處行去。


    三人一鬼走了大約兩柱香左右的工夫,下方紫霧陡地一開,露出一座懸浮在空中的巨大岩石,長約兩百百丈寬過三十丈,如同小山一般在霧裏緩緩飄轉。


    在那岩石深處,大大小小的洞穴星羅密布猶如蜂巢,表麵隱隱一團幽淵煞氣波動,似被人布了法陣結界。


    幻雲鬼王一指那巨石道:“楚公子,那日我們遭遇雷暴鬼帝突襲,雲仙子重傷退走,峨少主便帶領大夥兒暫避到這勾漏岩中。可惜咱們傷亡慘重,能夠僥幸抵達此處的十不餘一。連峨少主的爹爹亦教雷暴鬼帝抓了去,至今生死不明。”


    楚天心情沉重地點點頭。他雖未親眼見到七天前的那場惡戰,但管中窺豹已能遙想到其中的慘烈景象,心底裏的殺機愈發濃烈,飄身落在勾漏岩上。


    他雙足剛剛落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座洞穴裏衝了出來,朝自己張開雙臂欣喜叫道:“小楚,你迴來了!”


    沒等楚天迴話,就已被峨無羈的胳膊緊緊抱住,大手在他背上又拍又打,興奮得語無倫次道:“你小子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算你夠兄弟,知道來這兒找我。”


    楚天看到這家夥活蹦亂跳的模樣,懸了老半天的心終於稍稍放下,當即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也在他背上使勁擂了一拳道:“你小子傻人有傻福,卻害得我一路好找!”言語未完卻覺得眼角發澀,喉嚨口像是被什麽東西被堵住了。


    峨無羈咧開大嘴笑道:“是啊,我都差點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晴兒和老鑄站在楚天身後,望著他和峨無羈兄弟重逢像孩子似的又捶又打,心裏也替他們高興。


    無論是對楚天還是峨無羈而言,對方都是自己可以拿身體去擋,用性命去填的手足兄弟。他們性格各異,卻均有一顆赤誠之心,即使為了彼此要與全天下的人為敵,也絕不會皺一皺眉頭,更不會去問為什麽。


    這時候楚天的心緒稍定,問道:“無羈,伯母情形如何?”


    峨無羈笑容一斂,低啞道:“她和岐黃鬼帝拚得兩敗俱傷,此刻正在昊天神棺裏休養,沒有十天半月怕是起不來。後來雷暴鬼帝又來趁火打劫,我爹爹為掩護我跟雷老鬼死磕,結果被那老鬼捉了去。”


    “我本想拚著命迴去救他,可老頭子吼著對我說:‘小子,快滾,照顧好你娘,別讓我老峨家斷了後!’”


    峨無羈越說越是悲憤,禁不住狠狠一拳捶在自己的胸膛上,叫道:“小楚,你說,不救迴我爹,不活劈了雷暴老鬼,老子還算個男人嗎?!”


    楚天抓住峨無羈的手,緩緩道:“我迴來了,這次咱們兄弟還是一起幹!”


    峨無羈點點頭,也不知該說什麽以表達自己此刻的心緒,隻按住了楚天的肩膀重重一搖。


    過了半晌,他才接著說道:“後來我就帶領剩下來的部眾護著老媽來到了勾漏幽淵。用勾漏令在淵裏辟出一塊地方暫時駐紮了下來。咱們腳下的這塊勾漏岩原本是幽淵鬼尊的洞府,我把它搶了過來,又布置了一座法陣勉強穩住腳跟。”


    楚天微笑道:“你小子出息了。”迴頭將老鑄和晴兒介紹給峨無羈認識,又道:“走,我們一起去見伯母。”


    峨無羈笑得有些勉強,道:“我媽也不知道醒了沒有,醒了也不知願不願意見人,這迴她可傷得真不輕。”


    眾人舉步往峨無羈住的岩洞走去,卻見洞口冷冷飄立著一位青衣少女,麵色蒼白如紙神情呆板,正是文靜。


    峨無羈走到洞口,對她說道:“文姑娘,你看誰來了?”


    文靜的視線緩緩轉向楚天,在他的臉龐上停留了一會兒,嘴唇邊像是多了一抹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卻是什麽也沒說。


    楚天見文靜與從前那溫柔恬靜的性情判若兩人,心下黯然,停下腳步低問峨無羈道:“她的記憶還沒有恢複麽?”


    峨無羈迴答道:“有時候勉勉強強能記起一些事來,但更多時候隻會像你現在看到的那樣發呆,動也不動地一站就一天,誰也不理。”


    他歎了口氣道:“我媽說,除非她能解開心結,否則胸中鬱結之氣日盛,隻會離本性越來越遠。”


    楚天點點頭,望著如同雕像般佇立的文靜,輕聲道:“文姑娘,我是楚天。”


    文靜幾不可察覺地頷首道:“我知道。”說完這三個字,她旋即嘴唇緊閉又陷入沉默。


    眾人從文靜身前走過,步入岩洞中,借著幽暗的光線便看到昊天神棺靜靜安放在洞裏,從棺體表麵冉冉冒出淡淡的殷紅煙氣。


    峨無羈走近昊天神棺,喚道:“媽,小楚來了,你老人家可要見見?”


    “不見!”僵屍老媽想也不想便一口迴絕,顯然心情惡劣之極。


    峨無羈歉然望向楚天,小聲道:“她一直都忙著療傷,好盡快出關去找我爹。”


    楚天卻不以為意,對著昊天神棺裏的僵屍老媽說道:“伯母,你可好些了?”


    僵屍老媽不耐煩道:“你有多遠滾多遠,少來打擾老娘,老娘說不定能好得快些。”


    楚天曉得僵屍老媽說話從來直來直去不打彎,更知她此刻的心境,故此連碰釘子也不惱火,說道:“我身上帶了些雲麓聖泉,不知對伯母的傷勢愈合是否有用——”


    話未說完,猛聽“砰”的爆響棺蓋飛起,僵屍老媽的身軀從昊天神棺裏彈坐起來。好似聽了楚天的這一句話,她的傷勢就好了大半。


    第一百七十章 兄弟會(下)


    服食了楚天帶來的三滴雲麓聖泉,僵屍老媽重新躺迴昊天神棺裏,心無旁騖地運功吸收藥力,隻見棺體表麵冒出的紅霧愈來愈濃,很快籠罩了整座岩洞。


    峨無羈讓一個小鬼安排老鑄在隔壁的岩洞裏住下,和楚天、晴兒守在昊天神棺旁各自說起別後的情景。


    楚天原本希望能從峨無羈口中了解到元老會叛亂奪權的內情。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自打迴到亂離火泊後峨無羈便在僵屍老媽的大棒底下玩命苦修,總算在數日前成功突破洗心之境,但對地下世界之外發生的種種變故所知甚少,更未聽說珞珈和幽鼇山的下落。隻曉得連日來元老會派出的爪牙在地下世界肆意橫行,各處勢力滅的滅,散的散,惟有少部分能夠僥幸逃脫,像他們一樣躲藏起來。


    至於那些投靠歸降的惡鬼,則被發往北冥海中集結修煉,等待號令。想那北冥海中靈氣充沛尚在鬼城地下世界之上,又有三千年前幽天大戰留存下來的各種仙兵魔寶殘識,對眾多惡鬼的誘惑力不言而喻。甚至無需元老會派兵征伐,許多鬼王鬼尊便主動投靠了過去,一個個趨之若鶩奔向北冥海,唯恐去晚了占不到好地方。


    若非僵屍老媽老早多存了個心眼,在諸多鬼王、鬼尊的身上種了昊天封印,令其不敢生出異心,隻怕這幹鬼家夥也老早拿著峨無羈母子的人頭去向雷暴鬼帝邀功請賞了。


    饒是如此麾下部眾也逃了不少,再加上在亂離火泊中被打散的,眼下聚集在勾漏岩的鬼眾僅剩下不過兩三百號,其中還有不少修為低下的老弱病殘。故此士氣低迷,誰也不敢多想明天的事。


    說到這裏峨無羈鬱悶道:“小楚,你迴來雖好,卻真不是時候。現在我隻能指望老媽的傷能盡快複原,否則雷暴老鬼的人馬一旦尋到勾漏幽淵,咱們便隻有等死的份。”


    楚天明白,以峨無羈的性格卻說出這等垂頭喪氣的話,局勢確已糟到不能再糟。然而元老會的勢力何以膨脹得如此厲害,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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