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反唇相譏道:“沒有我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兒到處亂跑,你老人家還得在《法楞經書》裏繼續大睡六百年!”


    說話雖然不客氣,但楚天心中卻是無比震撼。


    寒料峭將什麽人鎖在《法楞經書》裏沉睡六百年,直至自己無意之中翻動書頁將他釋放出來?隱隱約約地,他有點猜到了醜老頭的來曆,卻吃不準他是其中的哪一位。


    沒想到醜老頭聽了楚天的話非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算你小子有種,敢這麽跟我老人家說話。不過也難怪,若非你的脾氣又臭又硬,寒料峭又怎麽可能選中你做了他的再世傳人?”


    “什麽?寒料峭的再世傳人?”楚天大吃一驚,疑雲叢生。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機緣巧合從古洞中獲取到蒼雲元辰劍,繼而如有神助進入冰風虛境奪得劍魔遺寶。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醜老頭感應到楚天發呆的樣子,得意地笑眯了眼,“小子,三千年一個輪迴,六百年一次循環,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泄漏,你懂麽?”


    “你是——”楚天一下猜到了老者的來曆。


    “嘿嘿,小子你屏住氣站穩腳,可別一聽老夫的名字就嚇趴了。嗯,我老人家便是赫赫有名德高望重,萬人景仰威震神陸的六百年前禹餘天掌門人洞天機!”


    說完他得意洋洋地等著,試圖從楚天身上尋找到劇烈的身體表情反應。就算他沒聽說過洞天機,那也該知道禹餘天掌門人的地位。尤其他還是六百年前的老古董,骨灰級的人物。即便當今的禹餘天掌門洞上原站在麵前,也得恭恭敬敬地磕頭行禮,叫“老祖宗!”


    誰料楚天心情很不好地翻了翻眼睛,禹餘天六百年前掌門人……自己正在外麵跟他的曾孫子打架呢,怎麽這裏又跑來一位姓洞的老祖宗!


    橫下一條心,今天,偏偏就不讓這位老祖宗順心如意。看著老家夥自得的模樣,楚天故意驚訝道:“不會吧,您老的名字叫凍田雞?!雖然是六百年前的名字,但也夠特別的!”


    “放屁,放你姥姥的狗臭屁!”洞天機須發倒立,幾乎要暴跳如雷了。


    “是洞天的洞,洞天的天,天機的機!”他一字字糾正楚天的錯誤,“明白沒?”


    “明白了。”楚天摸到此老秉性,不由感慨六百年後禹餘天的徒子徒孫怎麽一代不如一代,全都成了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他點頭道:“我叫楚天,咱倆都是天字輩的師兄弟,難怪這麽有緣。”


    洞天機啞口,想不明白自己在《法楞經書》裏被封印了六百年,左等右等怎麽等來了這麽個主?


    正在此時,洞寒山已經不顧覺渡大師的勸阻,仙劍一振指向楚天道:“小子,你用卑鄙手段暗算洞某,算什麽本事?”


    “洞某,哪個洞某,他說哪個使卑鄙手段暗算他?”洞天機耳朵豎得尖尖的。


    “當然是你不知多少代的玄孫,當今的禹餘天少掌門洞寒山。”楚天有點明白剛才那股神秘力量的來源,實話實說道:“剛才是你幫了我?!本來嘛,爺爺教訓了一下孫子,怎麽就成暗算了呢?”


    話音未落,又聽洞寒山冷笑道:“怎麽,你怕了?那就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承認你是北冥魔府派來的奸細,企圖蠱惑翼輕揚,伺機對龍華禪寺圖謀不軌!”


    “放屁!”洞天機怒了,道:“你不能給這臭小子磕頭,否則豈不成了我老人家給他下跪?反了反了,到底誰是誰的祖宗!”


    楚天歎了口氣道:“算了吧,一筆寫不出兩個洞字。我還是識趣些,趁早給他下跪,免得再吃苦頭,被人整成了奸細。”


    “胡說八道!”洞天機火了,道:“我老人家不稀罕這樣的孫子!你叫楚天是吧,上去再跟他打過!我老人家替你撐腰,你要不能把他揍得屁滾尿流,老子就不姓洞!”


    第八十四章 老祖宗(下)


    覺渡大師是老好人。


    但“老好人”這個詞通常也會和無主見、軟弱、優柔聯係在一起。


    以他的身份原本應該輕鬆壓製住這幫鬧事的禹餘天弟子,可是他苦口婆心地說大道理,對怒發衝冠的洞寒山已經毫無作用。


    “大師,我知道這小子將《法楞經書》交還給了龍華禪寺,故此你對他心存感激。”


    洞寒山根本沒將輩份高出自己的覺渡大師放在眼裏,慷慨激昂道:“但你太忠厚也太老實,竟然被他騙了!今日,我就要當著你們所有人的麵,揭下他的假麵具!”


    覺渡大師急得連聲念佛,素日裏拜讀的佛門典籍中到處都是箴言禪語,偏偏急切間竟然找不到一兩句能夠說服洞寒山的,他搜腸刮肚半天,卻發現自己在對牛彈琴。


    這時候楚天走上前來,微微一笑道:“大師,我很好,你放心。這件事,就讓我來解決。”


    “小施主?”覺渡大師詫異道:“你——”


    楚天朝他點了點頭,視線轉向洞寒山道:“你不服?”


    洞寒山恨恨凝視楚天道:“你方才使詐,我自然不服!”


    “好,我給你機會。”楚天平靜道:“咱們再鬥一場,你也不必留手,隻管使出全力。我若是打不過你,自然給你磕頭!”


    “什麽?”洞寒山、覺渡大師、殷紅鵝、元世亨……所有人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錯了。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大家可都聽到了!”洞寒山揮劍擺開門戶,“不用多,三個迴合,我若不能讓你骨斷筋折就爬著下山!”


    殷紅鵝叫道:“楚天,你瘋了?千萬不能答應他!”


    楚天迴頭衝她一笑道:“殷姑娘,你想不想看洞少掌門爬下山的樣子?那一定很有趣,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能錯過了!”


    殷紅鵝一愣,跺腳道:“你還有心思說笑?”


    楚天胸有成竹,難得啊,不花自己什麽力氣,打架有人撐著——老祖宗打灰孫子,想輸都難!


    他舉起蒼雲元辰劍,一縷靈覺透入元辰虛境中,果然腦海裏聽到洞天機說道:“這小子亮出的門戶叫做‘千溝萬壑’,劍氣層疊護持全身,是禹餘天最得意的起首式之一。你別管那麽多,隻要他劍式一動,就用蒼雲元辰攻這小子的左肩!”


    楚天心中暗笑,洞寒山啊洞寒山,誰教你張狂得罪了自己的祖宗,活該倒黴啊!


    這位洞寒山的老祖宗,就像一部合成禹餘天所有絕學的不世秘籍,再精妙神奇的招式在他眼裏都是小菜一碟。況且他曾經和寒料峭在風雲山大戰十晝夜,對料峭六劍知根知底,最後才略遜一籌敗給了號稱千年第一禦劍術的“天下有雪”。


    因此這一戰,楚天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把洞寒山給砍瓜切菜了。


    “看劍!”洞寒山不知端底縱身出手,依舊是那招“似水流年”攻向楚天咽喉。


    楚天凝神細看,果然在靈台影映中察覺到在洞寒山的左肩存在一絲破綻。


    “鏗!”蒼雲元辰劍氣貫長虹後發製人,對準洞寒山肩頭刺去。


    “咦?”洞寒山麵色微變,隻覺得自己淩厲迅捷的劍招被楚天的這式“縱橫四海”瞬間破得一幹二淨。無論天驕仙劍如何變化,始終無法阻擋住蒼雲元辰簡單而毫無花巧的一擊。


    他隻能撤劍閃躲,左掌拍向蒼雲元辰,試圖以強勁的掌力震飛魔劍。


    然而洞寒山的身形剛往右動,楚天已聽到洞天機在元辰虛境中喝道:“睥睨六合!”


    楚天毫不猶豫劍式橫掃,剛好趕上洞寒山的左掌主動湊上門來。


    洞寒山大吃一驚,他的左掌才出根本來不及收迴,隻得一記斷喝運出十成功力,左袖嗚嗚鼓風施展出“長袖善舞訣”硬接楚天的這一劍。


    “裂海斷流,收工!”洞天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意興闌珊道:“好端端的袖法,被這小子使得像丫鬟搽桌子,沒勁!”


    楚天聽得卻是一怔。需知裂海斷流固然威力巨大,但這一劍如果照實劈下,根本隻是從洞寒山的身前虛劃而過,造不成一點威脅。


    但他決定相信洞天機,因為這老頭實在沒有理由坑自己。何況,如果自己打輸了,沒麵子的是他才對。於是蒼雲元辰驟然變向,“哧”地聲從洞寒山麵前劈斬過去,沒能傷到對方一絲毫發。自然,洞寒山的長袖善舞訣也打到了空處。


    霎那間,楚天的眼睛一亮——他看到在長袖善舞訣落空之後,洞寒山的胸口以下一馬平川城門大開,隨便怎麽往前一戳都能教對方繳械投降。


    他頓時醒悟到,許多時候對手的破綻不是擺在台麵上的,而是通過卓有成效的左右調度,令其不知不覺地顯露出來。


    這就像兩軍對壘,如果雙方都固守堅城自然要打得炮火連天曠日持久。如能運籌帷幄,成功騙出敵軍,剩下的便是一座唾手可得的空城。


    楚天當下也不客氣,足下生風,飛起一腳結結實實踹在了洞寒山的小腹上。


    “砰!”洞寒山應聲飛跌,麵容由於疼痛而扭曲抽搐,口鼻之中鮮血涔涔。


    幸虧楚天如今的功力隻有可憐的一點,即便全力施為對洞寒山造成的傷害亦是有限。但對洞寒山來說,這一腳不是踹在了他的肚子上,而是直接蹬到了臉上!


    未等落地他腰間使勁彈身而起穩穩站住,眼神複雜地盯視楚天。


    四周一片寂靜。


    不論是禹餘天的弟子還是殷紅鵝、元世亨乃至覺渡大師,都忘記了說話。


    三招分勝負,居然是洞寒山敗給楚天!


    更教人匪夷所思的是,蒼雲元辰和天驕劍自始至終沒有交擊過,令洞寒山空負一身精湛功力卻全無用武之地。


    若非親眼所見誰敢相信,誰又能相信?!


    楚天,你果然是深藏不露,亦或另有玄機?


    這時元辰虛境中的洞天機元神正在眉開眼笑地誇獎楚天:“小楚,你剛才這一腳踹得可真漂亮啊,隻差兩寸就要我老人家斷子絕孫,跟誰學的?”


    “兔子蹬鷹。”楚天用靈覺傳遞道:“我在斑斕霧山待了三年,看得多了也就會了。”


    “道法自然?”洞天機嚇了一跳,那得是有多少年修行的老家夥才能做到的事情。


    這時殷紅鵝緩過神來,興高采烈道:“洞寒山,你怎麽還不爬下山去?”


    洞天機聽了皺眉道:“小楚,這丫頭跟你是一夥的?”


    楚天立刻明白洞天機的心思,他揚聲說道:“算了,洞少掌門就算願意爬下山,我們也沒空欣賞。咱們走!”


    覺渡大師聞言如釋重負,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宅心仁厚令人欽佩!洞少掌門,也請你適可而止吧,否則休怪老僧得罪了!”


    楚天笑了笑,他可不是什麽宅心仁厚的主,老和尚多少是有點高看他了。不過這樣的陰差陽錯也好,至少讓覺渡大師完全站在自己這一邊。洞寒山想要狗急跳牆,也不必他親自出手,自有老和尚代勞。


    當下幾個人丟下麵色僵硬的洞寒山和一幫呆如木雞的禹餘天弟子,揚長而去。


    日暮時分眾人迴到法門山莊,楚天徑自迴房歇息。殷紅鵝自然是閑不住的,她拉著元世亨便去各處串門,少不了要講述剛才的一戰。


    覺渡大師替楚天把脈診傷,發現除了剛剛愈合的經脈內髒稍有破裂外,並無其他異常,尤其是楚天體內的魔氣依舊微弱得可憐。


    若換作旁人很可能會刨根問底,但覺渡大師就有這點好,見楚天不說他便忍住不問,隻叮囑了幾句便退出屋外。


    楚天盤膝在床榻上坐下,瞑目迴憶方才一戰,特別是洞天機指點的那三招兩式,越是咀嚼越是感覺迴味無窮。


    他對這邋遢老頭不禁更加好奇,一縷靈覺渡入元辰虛境喚道:“洞老爺子,洞老爺子——”


    誰知連喊了三五聲都沒有迴應。楚天也不氣餒,氣沉丹田揚聲大叫道:“凍田雞——!”


    “你再敢叫我凍田雞,我就把你小子的元辰虛境炸得粉碎!”


    光雲一閃,現出洞天機的元神,他還是那副邋裏邋遢怒氣衝衝的樣子,道:“你不知道老子也要潛心修煉,好早日解開身上的封印麽?有事快說,有屁快放,放完快滾!”


    楚天見他老不耐煩的樣子,點頭道:“也好,往後大路朝天咱們各走一邊!”


    “嗯?”洞天機眨眨眼,滿麵怒容變戲法似地換上笑臉,道:“你功力盡失,離了我隻怕要被人欺負啊。”


    “怕什麽,”楚天滿不在乎道:“就算我被人殺了,死的是我,與你無關。”


    “什麽無關?怎麽無關?!”洞天機怒道:“老子身上的三道封印還等著解開,你要是葛屁了,讓我老人家在這鬼地方混吃等死!?”


    楚天徹底明白了。原來,洞天機進入元辰虛境隱居事出有因,可不是遊山玩水來的。


    “耐心點,反正你也等了六百年了,說不定下一個蒼雲元辰劍的主人很快就來了,你也不必再等六百年。”他悠然道:“也說不定,他又聽話又能幹,而且正好也姓洞。”


    “洞你個頭!你當蒼雲元辰劍是雜貨鋪裏的鹹帶魚,誰都能拎起來就走?”


    洞天機氣急敗壞道:“六百年一個循環,這是天數。笨蛋,你懂不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越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牛語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牛語者並收藏越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