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城兒呐喊一聲,飛身躍起,身在空中受到重力,直徑往下墜去。柳紫涵在一旁失聲驚唿,片刻便捂上雙眼,不敢再看。
潘城兒在半空中失去支撐下墜,心裏也是驚恐之極,緊閉雙眼,咬得牙齒咯咯作響。心道若是天不容我,今天這條小命兒恐怕真是要交代這兒了。過了半晌,潘城兒感覺身子已經著陸,但身下軟軟的不知何物。睜眼觀瞧,隻見自己趴在一團雲霧之上,正在隨風飄動。
潘城兒長長的籲了口氣,連聲說道:“沒死,沒死~”歐陽武鬼哈哈大笑道:“當然死不了,你娘是周玉素,你爹是潘鬆長,你若連這點兒資格都沒有,難不成是你娘背著你爹和隔壁老張生的?哈哈哈哈!”柳紫涵見潘城兒無事,心中一塊石頭算是落地了,聽道歐陽武鬼的話,不由得抿嘴一笑。潘城兒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既然知道,又為何讓我做著什麽鬼測試?當真嚇死小爺了…”歐陽武鬼哼了一聲說道:“知道又如何?若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又怎配做我歐陽武鬼的徒弟?”潘城兒一想也是在理,當下便不再多說。
歐陽武鬼說道:“既然第一關通過了,就迴去吧。”潘城兒看了看左右的雲霧,其中靈光若隱若現,美妙絕倫,仿佛人間仙境一般,便說道:“不急啊三叔,再玩兒會兒成不成?”扭過頭去對柳紫涵說道:“紫涵快下來,這裏軟軟的可好玩兒了~”柳紫涵說道:“我可沒你那福氣,若是老天爺看不上我,那我豈不是要摔死?”潘城兒笑道:“這又有什麽要緊,你來我接著你~”說著張開雙臂。柳紫涵說道:“呸~誰要你抱了~”臉上雖然生氣,但心裏卻不住歡喜。
歐陽武鬼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好不快活,心中有氣,不耐煩的說道:“快些迴去,若是你經得起後兩關考驗,便是我的弟子,到時候我教你爬雲術,想什麽時候上來便什麽時候上來。”潘城兒被他這麽一說,心中老大個沒趣,扭了扭脖子跳上岩石,悄聲在柳紫涵耳邊說道:“等我學會爬雲術,再帶你來這裏。”柳紫涵訕訕一笑,微微的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歐陽武鬼負了巨岩,往下飛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平地上。
潘城兒和柳紫涵下了岩石,四下觀瞧,見此地並不是楓林峽穀,而是在一條嘈雜的大街上。不知歐陽武鬼又要搞什麽名堂,又不敢亂說話,隻得靜靜地等著。
歐陽武鬼抱著雙手,說道:“潘城兒,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將要在這裏度過,不過有一樣,不許你使用武功,這便是對你的第二個考驗~”潘城兒嘿嘿一笑,表情甚是無所謂,心道:“小爺走南闖北這些年,要連點兒生存本領都沒有,豈不是白活了?這姓歐陽的未免太小瞧我了~不過好在紫涵沒有拜在他的門下,要不然以她那千金大小姐的身板兒哪兒受得了這苦日子?”當下便爽快的答應了。歐陽武鬼攜了柳紫涵,說道:“我帶這丫頭迴家,一個月以後便來接你~不許出鎮子。”說罷便陰森森的一笑說道:“切記不可使用武功,一用便直接算是失敗,到時候你這野小子便該去哪兒去哪兒,與老子無關。”說罷帶著柳紫涵揚長而去。
潘城兒望著歐陽武鬼遠去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心道:“我便是用了功夫,你又不是個神仙,怎能得知?不過小爺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不用就是不用,又有什麽的~”
當下便大搖大擺的便往街上走去。他從小無依無靠,這種日子對於他來說是在尋常不過了。這走走,那望望,折根樹枝拿在手裏左右甩著,倒也自在。玩兒了沒多久,天漸漸暗了下來。潘城兒找了間寺廟,趁寺裏的老和尚不注意,偷拿了個蒲團躲到供桌底下,倒頭睡了。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潘城兒便被肚子給叫醒了,方才想起來昨天一天口中顆粒未進。潘城兒怏怏的伸了個懶腰,輕輕地撥開供桌的帷幔,看了看左右,一個人都沒有,原來時候還早,廟裏的僧人還都沒起床,躡足而出,從供桌下抻出蒲團悄悄地放迴原位,翻牆走了。
潘城兒走在大街上,已是卯時,街上已經有一些做賣叫賣的商販早早班班兒的起來開張,零三零四地有人走動。一些小夥計把自家的門窗板都卸了下來,拿杆子挑著上了幌子開張,也有一些餐館兒開始炸起油餅兒買早點。潘城兒走到一家小餐館兒門前,見那門前支起一口大油鍋,裏麵熱油燒的滾開,旁邊是個麵案子,一個又瘦又黑的老頭兒兩隻手齊用正在不停的揉麵,揉得了麵,一塊一塊的揪成小團兒,左手用擀麵杖把麵團兒都壓成麵餅,右手抄起菜刀來卡卡卡在麵餅上劃了幾道口子,反手就往油鍋裏一丟。那麵餅遇到熱油登時膨脹起來哢嚓嚓作響,過了不一會兒便炸得了。那老頭兒拿起兩根長竹筷子一一挑著,把炸好的油餅挑出來放在一個鐵網兜子裏,色澤金黃,香氣四溢。
潘城兒在一旁看著,偷偷地咽了半天口水,終於忍耐不住,上前一揖,滿臉堆笑的說道:“誒呦,老掌櫃的,買賣興隆買賣興隆~這早便起來開張啦?呦~您真是勤懇,那買賣兒定是錯不了!您瞧您這油餅兒炸的真漂亮…”那老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說完,道:“五文錢一個。”潘城兒一愣,“額…內個,您看,巧了,小子今日家中有事,早早班班兒的就出來了,一著急身上忘帶了銀兩。您這樣兒吧,我也不便說賒您的,您給我兩個油餅兒我幫您幹半天的粗活兒如何?”
老頭兒哈哈一笑,從麵案子旁邊取出兩隻碟子,一個碟子上拿竹筷子夾出兩塊兒新炸的油餅,另一個小一點兒的碟子盛了一小碟兒鹹菜,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又沏了一大壺高碎,給潘城兒倒了隻一粗茶杯,說道:“小孩子人不大,口齒倒是伶俐。得啦得啦,兩個油餅兒而已,沒錢就沒錢吧。”
潘城兒見狀甚是感動,但也真是餓極了,當下筷子也不用,抓起一個油餅便大嚼起來。一邊嚼一邊說道:“謝…謝謝老…老掌櫃的~好…好吃~”嘴裏吃著手也不閑著,一隻手起雙筷子夾著鹹菜,另一隻手伸手去抓那隻粗茶杯喝水。誰知那茶剛沏出來,還十分燙口,潘城兒剛喝一口便燙的哇哇亂叫。老頭兒在一旁看著他,哈哈大笑,說道:“慢點兒吃,別著急,還有呢。”十分慈祥,仿佛爺爺看著自己的孫兒一般。
正吃著,忽然城北一哨官兵騎馬而過,塵土紛飛,踏壞了好幾張桌椅。潘城兒眼睛一瞪,正欲起身於他們理論,老頭兒趕緊把潘城兒摁住,低聲說道:“孩子啊,你吃你的,不妨事啊,我們都習慣了,哎~這裏往北便是金人的領土,常有金人入我宋土為非作歹,大夥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願別鬧出人命來就好啊…”潘城兒哼了一聲,說道:“那這裏當官兒的便不管嗎?”老者搖了搖頭道:“金邦勢力強大,兵多將廣,大宋的朝廷混用無道,隻能委曲求全。皇帝尚且如此,地方上的官員哪兒敢惹他啊!”潘城兒心道:“怪不得爹當年送玉入宮,卻又將玉給盜了出來。這混賬皇帝又豈能用的好這古玉?多半是給人搶去了。”想到這兒不住地咬牙切齒,心中憤憤不平。
話說那一哨官兵早上奉郡牧之命外出辦事,還沒來得及吃早飯,肚中正是饑餓,打這兒過的時候沒細看,等奔出去數百米,裏邊有個小隨從兵說道:“長官,剛才那裏好像有炸油餅的~”一哨人等這才停下。隊裏的長官是個胖子,叫蒲查爾達,蒲查爾達叫停了眾人之後,說道:“他娘的,大早起來給老爺叫起來辦事,到現在別說飯了,連口水都沒喝著,他娘的,走!跟老爺去弄些吃的去~”眾人聽了大喜,都調轉馬頭跟著蒲查爾達往迴走。
這邊潘城兒正自己個兒在那兒生著悶氣,忽然身邊馬蹄聲響,那一哨官兵又折了迴來。
蒲查爾達翻身下了馬,把斯韁往店邊的柱子上一捆,被一幫人簇擁著便往店裏走。隻見蒲查爾達把腰刀往肩上一抗,左右晃動著,張口罵道:“老不死趕緊過來!”潘城兒大怒,用力一按桌子待要站起來,老掌櫃的急忙給了個眼色,意思是別亂來,當下滿臉堆笑上前迎道:“誒呦,各位官爺,什麽風兒把您們給吹來了?”蒲查爾達眼珠子一瞪,繼續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來你家當然是吃飯的啊~趕緊,把你們家好酒好飯都端上來,爺們都是來公幹的,耽誤了大事兒小心你的老命!”老掌櫃的趕緊點頭哈腰稱是,下去給官兵準備吃喝。
潘城兒氣的兩眼發直,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真想上去三下五除二把這幾個混蛋給料理了,但看老掌櫃給自己使眼色,又想起歐陽武鬼說的話,心道:“偏偏這個時候不讓我用武功!真是頭也氣炸了!”
隻見老掌櫃的從屋中搬出兩壇酒,又炒了幾個小菜,炸了三網兜油餅,恭恭敬敬的擺在那些官兵麵前。官兵見到酒,仿佛兒子見到親爹一般,這下可歡實了,推杯換盞,喝的不亦樂乎,有的甚至劃起拳來。潘城兒在一旁怒目而視,卻也保持著冷靜,心下言道:“這幫龜兒子趕緊吃完趕緊滾蛋,這般的在我麵前,油餅都不香了。”
眾官兵正喝著,隻見店子側門簾籠一挑,探出一個小腦袋來,卻是一個少女,衣裝簡樸,十四五歲的模樣,於潘城兒年齡相仿卻又高出一兩歲。這女孩兒雖然不比柳紫涵一般貌似天仙,卻另有一番韻味。臉上薄施脂粉淡掃額眉,頭上插著兩根木簪子,背後馬尾秀長直至腰間;身形婀娜,雖身著一件寬大的素衣,卻是絲毫掩蓋不住窈窕之態。
這女孩兒問道:“爺爺,什麽事兒這般熱鬧?”老掌櫃大驚失色,連忙擺手叫她進去。還沒等女孩兒會意,蒲查爾達已經發現了,“誒呦嗬?這破爛農家院兒裏還有這般標誌的姑娘?”連連招手道:“哎~小妹妹,快快快,過來坐~”那少女見有異,正欲往迴走,卻已然來不及,那蒲查爾達跟身上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抓住這女孩兒手腕兒,調戲道:“走什麽啊,來來來,陪哥哥們坐會兒~”少女大驚,連忙掙紮著叫道:“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爺爺~快救我~”可這少女的兩個小細胳膊又怎麽掰得過蒲查爾達?這賊人見她掙紮,反倒更來了興致,張嘴就要往女孩兒臉上親。老掌櫃趕緊搶上前去掰蒲查爾達的胳膊,“官爺官爺,小老兒就這麽一個孫女兒~您不能…官爺,您還要什麽盡管吩咐,我都…”話還沒說完,蒲查爾達舉起右手來掄圓了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他奶奶的,你活膩了啊?”他是武將出身,雖然功夫不高,但手上的勁兒也是不小,登時把老掌櫃的掄在櫃台上,櫃台上的茶碗咣咣幾聲脆響,全撞在地上摔了個粉粉碎。
潘城兒再也按耐不住,抬起腳咣當一腳把麵前的桌子踢得在空中翻了仨圈兒,縱聲罵道:“呸!去他娘的狗屁古城派!老子還就不進了!那邊兒的幾個狗崽子!在不把爪子拿開,當心小爺撕爛爾等的狗嘴!”
蒲查爾達一開始沒注意到潘城兒,猛地聽見叫罵,迴頭一瞧,眼前站著一個少年,十三四的年紀,長得弱不禁風,登時狂笑道:“誒呦嗬?這誰家的猴兒也不栓好了?怎麽著啊?跑到這兒想給大爺填道菜嗎?”
潘城兒眼珠子都紅了,拳頭攥的關節咯咯直響,“好個直娘賊,我讓放開你還是聽不見是吧?”登時飛身躍起,也不走地上,在幾張桌子上大踏了幾步近前,抬腳便往蒲查爾達頭上踢去。蒲查爾達暗叫一聲不好,心道這小子有兩下子,當下放開女孩兒,反手檔潘城兒的踢腿,潘城兒右腳在他手上輕輕一點借力用力,往後一個跟頭翻了過去,伸手來抓蒲查爾達辮子,正是丐幫輕功中的一招燕子翻身。蒲查爾達被他揪中辮子,反手來抓他雙手,誰知自己居然沒有一個孩子力氣大!潘城兒連胳膊帶人一起輪了個個兒,把蒲查爾達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眾官兵見長官倒地,紛紛拔出腰刀上來與潘城兒廝殺。潘城兒從地上拾起一條破碎的桌子腿迎戰,他的武功是丐幫長老嫡傳,收拾幾個官兵豈在話下?登時揮舞起來打的是野狗抱頭胡亂竄,惡狼夾尾落荒逃。
不多時,一哨官兵已經被潘城兒盡數打倒在地,潘城兒卻也累的身上酸軟,把棍子一扔靠在牆邊,苦笑道:“看來古城派與我無緣啊,嗬嗬,太爺爺欸,孫兒對不起你嘍,哎,說不用武功不用武功,我還是把人給打了…”
隻聽得房梁之上一人忽然縱聲長笑,說道:“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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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城兒在半空中失去支撐下墜,心裏也是驚恐之極,緊閉雙眼,咬得牙齒咯咯作響。心道若是天不容我,今天這條小命兒恐怕真是要交代這兒了。過了半晌,潘城兒感覺身子已經著陸,但身下軟軟的不知何物。睜眼觀瞧,隻見自己趴在一團雲霧之上,正在隨風飄動。
潘城兒長長的籲了口氣,連聲說道:“沒死,沒死~”歐陽武鬼哈哈大笑道:“當然死不了,你娘是周玉素,你爹是潘鬆長,你若連這點兒資格都沒有,難不成是你娘背著你爹和隔壁老張生的?哈哈哈哈!”柳紫涵見潘城兒無事,心中一塊石頭算是落地了,聽道歐陽武鬼的話,不由得抿嘴一笑。潘城兒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既然知道,又為何讓我做著什麽鬼測試?當真嚇死小爺了…”歐陽武鬼哼了一聲說道:“知道又如何?若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又怎配做我歐陽武鬼的徒弟?”潘城兒一想也是在理,當下便不再多說。
歐陽武鬼說道:“既然第一關通過了,就迴去吧。”潘城兒看了看左右的雲霧,其中靈光若隱若現,美妙絕倫,仿佛人間仙境一般,便說道:“不急啊三叔,再玩兒會兒成不成?”扭過頭去對柳紫涵說道:“紫涵快下來,這裏軟軟的可好玩兒了~”柳紫涵說道:“我可沒你那福氣,若是老天爺看不上我,那我豈不是要摔死?”潘城兒笑道:“這又有什麽要緊,你來我接著你~”說著張開雙臂。柳紫涵說道:“呸~誰要你抱了~”臉上雖然生氣,但心裏卻不住歡喜。
歐陽武鬼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好不快活,心中有氣,不耐煩的說道:“快些迴去,若是你經得起後兩關考驗,便是我的弟子,到時候我教你爬雲術,想什麽時候上來便什麽時候上來。”潘城兒被他這麽一說,心中老大個沒趣,扭了扭脖子跳上岩石,悄聲在柳紫涵耳邊說道:“等我學會爬雲術,再帶你來這裏。”柳紫涵訕訕一笑,微微的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歐陽武鬼負了巨岩,往下飛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平地上。
潘城兒和柳紫涵下了岩石,四下觀瞧,見此地並不是楓林峽穀,而是在一條嘈雜的大街上。不知歐陽武鬼又要搞什麽名堂,又不敢亂說話,隻得靜靜地等著。
歐陽武鬼抱著雙手,說道:“潘城兒,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將要在這裏度過,不過有一樣,不許你使用武功,這便是對你的第二個考驗~”潘城兒嘿嘿一笑,表情甚是無所謂,心道:“小爺走南闖北這些年,要連點兒生存本領都沒有,豈不是白活了?這姓歐陽的未免太小瞧我了~不過好在紫涵沒有拜在他的門下,要不然以她那千金大小姐的身板兒哪兒受得了這苦日子?”當下便爽快的答應了。歐陽武鬼攜了柳紫涵,說道:“我帶這丫頭迴家,一個月以後便來接你~不許出鎮子。”說罷便陰森森的一笑說道:“切記不可使用武功,一用便直接算是失敗,到時候你這野小子便該去哪兒去哪兒,與老子無關。”說罷帶著柳紫涵揚長而去。
潘城兒望著歐陽武鬼遠去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心道:“我便是用了功夫,你又不是個神仙,怎能得知?不過小爺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不用就是不用,又有什麽的~”
當下便大搖大擺的便往街上走去。他從小無依無靠,這種日子對於他來說是在尋常不過了。這走走,那望望,折根樹枝拿在手裏左右甩著,倒也自在。玩兒了沒多久,天漸漸暗了下來。潘城兒找了間寺廟,趁寺裏的老和尚不注意,偷拿了個蒲團躲到供桌底下,倒頭睡了。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潘城兒便被肚子給叫醒了,方才想起來昨天一天口中顆粒未進。潘城兒怏怏的伸了個懶腰,輕輕地撥開供桌的帷幔,看了看左右,一個人都沒有,原來時候還早,廟裏的僧人還都沒起床,躡足而出,從供桌下抻出蒲團悄悄地放迴原位,翻牆走了。
潘城兒走在大街上,已是卯時,街上已經有一些做賣叫賣的商販早早班班兒的起來開張,零三零四地有人走動。一些小夥計把自家的門窗板都卸了下來,拿杆子挑著上了幌子開張,也有一些餐館兒開始炸起油餅兒買早點。潘城兒走到一家小餐館兒門前,見那門前支起一口大油鍋,裏麵熱油燒的滾開,旁邊是個麵案子,一個又瘦又黑的老頭兒兩隻手齊用正在不停的揉麵,揉得了麵,一塊一塊的揪成小團兒,左手用擀麵杖把麵團兒都壓成麵餅,右手抄起菜刀來卡卡卡在麵餅上劃了幾道口子,反手就往油鍋裏一丟。那麵餅遇到熱油登時膨脹起來哢嚓嚓作響,過了不一會兒便炸得了。那老頭兒拿起兩根長竹筷子一一挑著,把炸好的油餅挑出來放在一個鐵網兜子裏,色澤金黃,香氣四溢。
潘城兒在一旁看著,偷偷地咽了半天口水,終於忍耐不住,上前一揖,滿臉堆笑的說道:“誒呦,老掌櫃的,買賣興隆買賣興隆~這早便起來開張啦?呦~您真是勤懇,那買賣兒定是錯不了!您瞧您這油餅兒炸的真漂亮…”那老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說完,道:“五文錢一個。”潘城兒一愣,“額…內個,您看,巧了,小子今日家中有事,早早班班兒的就出來了,一著急身上忘帶了銀兩。您這樣兒吧,我也不便說賒您的,您給我兩個油餅兒我幫您幹半天的粗活兒如何?”
老頭兒哈哈一笑,從麵案子旁邊取出兩隻碟子,一個碟子上拿竹筷子夾出兩塊兒新炸的油餅,另一個小一點兒的碟子盛了一小碟兒鹹菜,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又沏了一大壺高碎,給潘城兒倒了隻一粗茶杯,說道:“小孩子人不大,口齒倒是伶俐。得啦得啦,兩個油餅兒而已,沒錢就沒錢吧。”
潘城兒見狀甚是感動,但也真是餓極了,當下筷子也不用,抓起一個油餅便大嚼起來。一邊嚼一邊說道:“謝…謝謝老…老掌櫃的~好…好吃~”嘴裏吃著手也不閑著,一隻手起雙筷子夾著鹹菜,另一隻手伸手去抓那隻粗茶杯喝水。誰知那茶剛沏出來,還十分燙口,潘城兒剛喝一口便燙的哇哇亂叫。老頭兒在一旁看著他,哈哈大笑,說道:“慢點兒吃,別著急,還有呢。”十分慈祥,仿佛爺爺看著自己的孫兒一般。
正吃著,忽然城北一哨官兵騎馬而過,塵土紛飛,踏壞了好幾張桌椅。潘城兒眼睛一瞪,正欲起身於他們理論,老頭兒趕緊把潘城兒摁住,低聲說道:“孩子啊,你吃你的,不妨事啊,我們都習慣了,哎~這裏往北便是金人的領土,常有金人入我宋土為非作歹,大夥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願別鬧出人命來就好啊…”潘城兒哼了一聲,說道:“那這裏當官兒的便不管嗎?”老者搖了搖頭道:“金邦勢力強大,兵多將廣,大宋的朝廷混用無道,隻能委曲求全。皇帝尚且如此,地方上的官員哪兒敢惹他啊!”潘城兒心道:“怪不得爹當年送玉入宮,卻又將玉給盜了出來。這混賬皇帝又豈能用的好這古玉?多半是給人搶去了。”想到這兒不住地咬牙切齒,心中憤憤不平。
話說那一哨官兵早上奉郡牧之命外出辦事,還沒來得及吃早飯,肚中正是饑餓,打這兒過的時候沒細看,等奔出去數百米,裏邊有個小隨從兵說道:“長官,剛才那裏好像有炸油餅的~”一哨人等這才停下。隊裏的長官是個胖子,叫蒲查爾達,蒲查爾達叫停了眾人之後,說道:“他娘的,大早起來給老爺叫起來辦事,到現在別說飯了,連口水都沒喝著,他娘的,走!跟老爺去弄些吃的去~”眾人聽了大喜,都調轉馬頭跟著蒲查爾達往迴走。
這邊潘城兒正自己個兒在那兒生著悶氣,忽然身邊馬蹄聲響,那一哨官兵又折了迴來。
蒲查爾達翻身下了馬,把斯韁往店邊的柱子上一捆,被一幫人簇擁著便往店裏走。隻見蒲查爾達把腰刀往肩上一抗,左右晃動著,張口罵道:“老不死趕緊過來!”潘城兒大怒,用力一按桌子待要站起來,老掌櫃的急忙給了個眼色,意思是別亂來,當下滿臉堆笑上前迎道:“誒呦,各位官爺,什麽風兒把您們給吹來了?”蒲查爾達眼珠子一瞪,繼續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來你家當然是吃飯的啊~趕緊,把你們家好酒好飯都端上來,爺們都是來公幹的,耽誤了大事兒小心你的老命!”老掌櫃的趕緊點頭哈腰稱是,下去給官兵準備吃喝。
潘城兒氣的兩眼發直,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真想上去三下五除二把這幾個混蛋給料理了,但看老掌櫃給自己使眼色,又想起歐陽武鬼說的話,心道:“偏偏這個時候不讓我用武功!真是頭也氣炸了!”
隻見老掌櫃的從屋中搬出兩壇酒,又炒了幾個小菜,炸了三網兜油餅,恭恭敬敬的擺在那些官兵麵前。官兵見到酒,仿佛兒子見到親爹一般,這下可歡實了,推杯換盞,喝的不亦樂乎,有的甚至劃起拳來。潘城兒在一旁怒目而視,卻也保持著冷靜,心下言道:“這幫龜兒子趕緊吃完趕緊滾蛋,這般的在我麵前,油餅都不香了。”
眾官兵正喝著,隻見店子側門簾籠一挑,探出一個小腦袋來,卻是一個少女,衣裝簡樸,十四五歲的模樣,於潘城兒年齡相仿卻又高出一兩歲。這女孩兒雖然不比柳紫涵一般貌似天仙,卻另有一番韻味。臉上薄施脂粉淡掃額眉,頭上插著兩根木簪子,背後馬尾秀長直至腰間;身形婀娜,雖身著一件寬大的素衣,卻是絲毫掩蓋不住窈窕之態。
這女孩兒問道:“爺爺,什麽事兒這般熱鬧?”老掌櫃大驚失色,連忙擺手叫她進去。還沒等女孩兒會意,蒲查爾達已經發現了,“誒呦嗬?這破爛農家院兒裏還有這般標誌的姑娘?”連連招手道:“哎~小妹妹,快快快,過來坐~”那少女見有異,正欲往迴走,卻已然來不及,那蒲查爾達跟身上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抓住這女孩兒手腕兒,調戲道:“走什麽啊,來來來,陪哥哥們坐會兒~”少女大驚,連忙掙紮著叫道:“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爺爺~快救我~”可這少女的兩個小細胳膊又怎麽掰得過蒲查爾達?這賊人見她掙紮,反倒更來了興致,張嘴就要往女孩兒臉上親。老掌櫃趕緊搶上前去掰蒲查爾達的胳膊,“官爺官爺,小老兒就這麽一個孫女兒~您不能…官爺,您還要什麽盡管吩咐,我都…”話還沒說完,蒲查爾達舉起右手來掄圓了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他奶奶的,你活膩了啊?”他是武將出身,雖然功夫不高,但手上的勁兒也是不小,登時把老掌櫃的掄在櫃台上,櫃台上的茶碗咣咣幾聲脆響,全撞在地上摔了個粉粉碎。
潘城兒再也按耐不住,抬起腳咣當一腳把麵前的桌子踢得在空中翻了仨圈兒,縱聲罵道:“呸!去他娘的狗屁古城派!老子還就不進了!那邊兒的幾個狗崽子!在不把爪子拿開,當心小爺撕爛爾等的狗嘴!”
蒲查爾達一開始沒注意到潘城兒,猛地聽見叫罵,迴頭一瞧,眼前站著一個少年,十三四的年紀,長得弱不禁風,登時狂笑道:“誒呦嗬?這誰家的猴兒也不栓好了?怎麽著啊?跑到這兒想給大爺填道菜嗎?”
潘城兒眼珠子都紅了,拳頭攥的關節咯咯直響,“好個直娘賊,我讓放開你還是聽不見是吧?”登時飛身躍起,也不走地上,在幾張桌子上大踏了幾步近前,抬腳便往蒲查爾達頭上踢去。蒲查爾達暗叫一聲不好,心道這小子有兩下子,當下放開女孩兒,反手檔潘城兒的踢腿,潘城兒右腳在他手上輕輕一點借力用力,往後一個跟頭翻了過去,伸手來抓蒲查爾達辮子,正是丐幫輕功中的一招燕子翻身。蒲查爾達被他揪中辮子,反手來抓他雙手,誰知自己居然沒有一個孩子力氣大!潘城兒連胳膊帶人一起輪了個個兒,把蒲查爾達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眾官兵見長官倒地,紛紛拔出腰刀上來與潘城兒廝殺。潘城兒從地上拾起一條破碎的桌子腿迎戰,他的武功是丐幫長老嫡傳,收拾幾個官兵豈在話下?登時揮舞起來打的是野狗抱頭胡亂竄,惡狼夾尾落荒逃。
不多時,一哨官兵已經被潘城兒盡數打倒在地,潘城兒卻也累的身上酸軟,把棍子一扔靠在牆邊,苦笑道:“看來古城派與我無緣啊,嗬嗬,太爺爺欸,孫兒對不起你嘍,哎,說不用武功不用武功,我還是把人給打了…”
隻聽得房梁之上一人忽然縱聲長笑,說道:“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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