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那兩位百戶馬大成、許有功沒有再來。不過那個叫楊得成的向導倒是來了好幾次。


    幾次一聊下來,大家便漸漸的熟悉了起來。俞仁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並且告訴這楊老頭,他打算帶這一批人尋機在旅順登陸,能攻下旅順城那是最好,即便攻不下,也要想辦法給女真人造成盡量大的破壞,以達到牽製努爾哈赤,不讓他盡力西攻的目的。


    楊老頭聽說俞仁是魯王的女婿,又同時娶了戶部尚書趙南星的女兒,而且還曾幫助過山東總兵李肇基,他的臉上明顯的流露出崇敬的神色,同時還有驚喜。


    “俞先生可有什麽信物嗎?”楊老頭必竟是久走江湖的人,雖然俞仁說的話沒有什麽破綻,但他還是想要再證實一下。


    俞仁有些為難起來。“我這身份既不是考功名,也不是做官,哪有什麽信物!”


    不過,俞仁話剛講完,便想到這老楊頭向自己索要信物的原因了。一定是他有什麽重大的秘密要跟自己講,隻是因為不能確信自己的身份,才會向他索要信物。如果自己不能拿出點信物來證明自己的身份,隻怕他也不會跟自己說這個秘密。


    而直覺告訴俞仁,楊老頭將要告訴自己的秘密一定跟這五百官兵有關。


    想到這裏,俞仁馬上向楊老頭擺了擺手。“你等等。我讓人去向公主索要一塊魯王府的腰牌來。這,你總該信了吧!”


    說完,俞仁忙吩咐身邊的一名手下向朱月月去取一塊魯王府的腰牌來。


    不一會兒,那名手下便拿著一塊製作精致的玉牌交到俞仁的手上。


    俞仁將玉牌遞給楊老頭。“這是公主貼身自帶的玉牌,仍是數月前皇上封爵時,親命人賜給公主的。”


    楊老頭很謹慎的接過玉牌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向俞仁一躬身。“先生請稍等。”


    俞仁以為楊老頭要去將他們那位毛將軍請來。可是等不多久,便見楊老頭又將前兩天來過的那兩位百戶官馬大成、許有功給帶了過來。


    俞仁看到隻是他們兩人,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心說,老子都已經跟你們亮明了身份了,你小子還跟我裝。老子好孬也是個駙馬,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你也不能這麽怠慢我吧!


    何況,我還有恩於你們。你不過是個參將,便敢在我麵前如何的衝大。好,等有機會,我非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利害。


    俞仁正想著,那楊老頭已經領著馬大成和許有功進了棚子。


    楊老頭很有禮貌的又向俞仁要了那麵望月公主的玉牌,三人傳閱了一遍,楊老頭這才又小心的將玉牌交還到俞仁手裏。


    這時,楊老頭開口道,“先生請見諒。我們先前並沒有跟先生講實話。其實,我們並不是登州城內例行出海的戰艦,我們仍是廣寧城王巡撫的手下。我們的帶隊將軍是王巡撫手下的參將毛文龍。


    此次出海,我們乃是奉王巡撫之命相機奪取女真人的後方鎮江城,以便在女真人的後方打下一個落腳點,將來好配合王巡撫從東西兩麵合圍女真,將他們徹底消滅。”


    俞仁聽到這裏,不由的心中暗驚,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上王化貞偷襲鎮江的戰船。這可是明軍的重大軍情,因為要襲取的是女真人的大後方,如果萬一被女真人知道,那便功虧一簣了。難怪先前楊老頭跟馬大成、許有功會那樣的謹慎。


    可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這些人顯然並沒有到達鎮江,而他們的戰船又明顯有戰鬥痕跡。但是,女真人是沒有船的,更不要說戰艦了,那他們究竟是跟什麽人打的呢?


    想到這裏,俞仁忍不住開口問道,“既然你們奉命偷襲鎮江堡,卻又為何在此地滯留呢?如果說是因為海風太大,這一兩天風浪已經明顯小了。要出海,憑你們的那兩艘大船,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啊?”


    聽到俞仁這一句略帶責備的話,馬大成忍不住插嘴道,“先生說的不錯。可是,我們也有難處啊!前幾天,我們在海上先是遇到了海盜,然後又是大風。毛將軍在與海盜作戰時被一名海盜偷襲,身受重傷,之後又是大風大浪,在劇烈的顛簸之後,我們剛在這兒登島,毛將軍便堅持不住,離我們而去了。


    不過,為防軍心不穩,我們暫時將此事悄悄隱瞞了下來。


    眼下,毛將軍已死,如果我們不去東襲鎮江堡,迴去無法向王巡撫交待,如果去,目前又群龍無首,不知該聽誰的。


    雖然眼下我們這兒就數我跟有功職位最高。可是我主張繼續東進,而有功則主張先迴廣寧,意見並不一致。更重要的是,如果士兵們知道毛將軍已死,必然無心戀戰。就算東攻,怕也攻不下鎮江堡。


    可迴去,無功而返,我們又必然會受到王大人的責備。


    這下一步該如何走,還請先生指教。”


    馬大成說到這裏,向俞仁行了個軍禮。許有功瞪了馬大成一眼,大概是怪他把自己兩人意見相左的事也說了出來。不過,俞仁的身份,他還是很忌憚的,人家雖然無官無職,可卻是當朝駙馬,自己一個小小的百戶,當然不能跟他相比。


    所以,許有功雖然並不太想將此事交給俞仁決定,見馬大成將話說了出來,也便不敢出言反對。


    見馬大成站起來向俞仁行軍禮,主動表示效忠,許有功也趕緊站起來,向俞仁行了個軍禮。


    俞仁掃視了兩人一眼,心中暗喜,沒想到這事這麽容易便搞定了。他原還以為這事要費些周折呢!看來,上天還是眷顧他俞仁的啊!


    想到這裏,俞仁輕輕咳嗽一聲,“其實,我也一直有在考慮襲取鎮江堡的事情。眼下遼東形勢危急,女真人隨時可能會大舉進攻廣寧,如果我們能拿下鎮江堡,好孬也能夠讓女真人有所顧忌。


    隻是我出來的匆忙,沒來的及向兵部要兵馬,身邊隻帶了一百來號人。如果你們願意幹,咱們合在一處,有六七百人,偷襲鎮江堡,應該還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馬大成不等俞仁說完,便搶著道,“願聽先生指揮!”


    俞仁看了一眼許有功。“你呢?”


    許有功雖然心中不願,可是嘴上卻不敢反對。隻是道,“我自然也是唯先生之命是從。隻是,我那些手下一個個的都歸心似箭。如果他們得知毛參將死了,隻怕他們會不聽我的指揮。而且,就算是強迫他們去了,怕他們也不會賣命。這鎮江怕也未必能攻的下來。


    我是擔心到時候咱們城沒攻下,反而……”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參將文龍


    許有功說到這裏,便不再說了。他是個聰明人,他相信俞仁也是聰明人。以俞仁的身份,讓他當麵駁俞仁的麵子,他是沒這膽的,所以隻好委婉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俞仁看了許有功一眼,知道這小子拿毛文龍說事,不過是個借口,說白了還是不願意跟自己去。要是他真願意跟著自己去,不管有沒有毛文龍在,都不會有什麽影響。因為偷襲的命令是王化貞下的。就算是毛文龍死了,他命令手下繼續執行巡撫大人的命令,相信也不會有人有什麽異議。說白了,這隻是他給自己撤退找的一個借口。


    於是,俞仁向他擺了擺手。


    “這事,咱們一會兒再討論。咱們先來討論一下進攻鎮江堡的細節。看看可行度有多高,好吧!”


    說完,俞仁向一旁的手下吩咐一句,“去把毛富貴叫來。”


    那人答應一聲,趕緊去了。


    不一刻,毛富貴便屁顛屁顛的跑來了。


    “先生,您叫我?”


    “噢!叫你來是想讓你跟我們介紹一下鎮江堡的情況。鎮江堡你去過的吧?”


    毛富貴連連點頭。“知道、知道。那兒我前幾個月還去過一趟呢!那一帶的地形我都清楚的很。”


    俞仁點點頭。這時他發現,自從毛富貴進了門,楊老頭和馬大成還有許有功便都不說話了。三人愣愣的盯著毛富貴,眼中滿是震驚。


    俞仁也覺察出了三人的異樣。“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三人對望了一眼,這才由馬大成道,“這位毛員外跟我們剛死的參將毛文龍長的真是太像了。就算是我們這樣跟隨他數年的老部下,也幾乎看不出破綻。”


    俞仁有些意外,沒想到那位他一直無緣一見的毛文龍參將,卻長的跟眼前的這位毛富貴一樣。這讓俞仁有些失望,長的像這小子這樣猥瑣的人,怎麽能夠當的上參將的呢?


    俞仁雖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是他卻相信相麵之術。毛富貴長的眼小鼻尖,俞仁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感覺他是一個奸滑之徒,而之後的接觸也證實了他的判斷。


    如果不是因為他對遼東形勢最為熟悉,俞仁是不會用這樣的人的。而那位毛文龍參將居然長的跟他一樣。那他會不會也跟毛富貴一樣是個奸滑之人呢?


    俞仁正想著,馬大成突然開口道,“俞先生,如果咱們讓這位毛、毛員外扮作我們的毛參將,那這事不就成了嗎!”


    許有功聽了馬大成的主意,不由的用力瞪了他一眼。他太知道偷襲女真後方的危險度有多大了,何況還不隻是偷襲一下便算,還要將城守下去。這簡直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實在躲不過這差事,他是打死也不會來的。現在好容易有了借口,他當然要堅持迴廣寧。可是現在馬大成居然給俞仁出這樣的餿主意,想到這裏,許有功再也忍不住站了起來,指著馬大成便大罵起來。


    “馬大成,你這個無恥小人。毛參將生前一直把你當兄弟,你卻在他屍骨未寒之時,便要想著找人冒名頂替他。你對的起他嗎?”


    馬大成也站了起來,“許有功,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過是怕死,這才故意找借口。我是為大局著想。聖人曾說過:行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廣寧,為了遼東,為了大明的安寧,我願意背付這樣出賣朋友的惡名。”


    許有功冷笑一聲,“說的好高尚啊!說白了還是為了沽名釣譽。可是,就算你成功了又怎麽樣。你拿下了鎮江堡,你能守的住嗎?女真會任由我們在他們的老巢插把刀子而不拔嗎?


    女真打起仗來本就兇狠,鎮江又是他們的大後方。一旦鎮江失守,他們必然會派大軍前來爭奪。就憑我們幾百號人怎麽守城?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王巡撫讓咱們去,不過是讓咱們去送死罷了!


    你想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說完,許有功轉身便走。他原本還不好走。這時候跟馬大成吵了一架,正好以此為借口帶兵迴廣寧。這一架其實是他故意要跟馬大成吵的。


    一旁的俞仁看到許有功轉身走出了草棚,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寒光,沉聲喊了一句,“月月!”


    就見草棚後麵突然竄出一個人影。


    人影一閃不見,眾人並沒有看清那人的樣子,可是正往外走的許有功卻停住了。然後,眾人看到,許有功的人頭慢慢的從他的脖子上掉了下來,許有功的身體也慢慢的向前撲倒下去。


    馬大成跟楊老頭看到這情景,都不由的暗暗吃了一驚,不知俞仁這麽做的用心。下一步,他又會如何的對付自己。


    俞仁從容的看了馬大成和楊老頭一眼,“許有功身為大明軍官,卻貪生怕死,妄圖蠱惑人心,帶手下逃跑。我已奉毛將軍秘令,將其當場擊殺。


    以後再有敢蠱惑軍心,意圖逃跑者,此人便是榜樣!”


    俞仁說完這些,看了一眼一旁還愣愣的看著外麵的毛富貴,道,“毛參將,你說是吧!”


    毛富貴一時沒有明白俞仁這句話的意思,隻能傻傻的瞪著俞仁,“啊?”


    一旁的馬大成和楊老頭卻已經明白過來。於是一起向毛富貴拱手道,“謹尊將軍之令。”


    次日一早,俞仁的三艘商船和馬大成他們的兩艘戰船便一起起航了。目標正是女真人的鎮江堡。毛富貴已經被俞仁和馬大成、楊老頭三人正式推上了參將的位置,坐起了他的毛參將。


    隻是他這個參將,卻沒有自己的主意,一切都聽俞仁的。別人向他請示,他也不說話,便由一旁的俞仁給他代勞。


    經過一天的航行,眾人來到朝鮮宣州海外的一座小島。這座小島名叫皮島。


    雖然是奇襲,但俞仁還是很擔心意外。必竟,這一次的奇襲雖然看上去規模很小,人數也不過數百。可是成敗卻極大的影響著整個遼東的戰局,甚至對於天下大局也是影響深遠的。俞仁不能不謹慎,他不能賭運氣。


    所以,俞仁選擇了這個離鎮江堡不足百裏,卻又孤立於海上,不在女真人控製範圍的小島作為跳板。他必須要先行摸清鎮江城內的情況再考慮如何下手,而不是盲目的攻城。他的人太少了,是經不起損耗的。否則,即便他們攻下了城,女真人來一個反撲,他們便又會馬上將城丟掉。


    鎮江城距離女真人的新都遼陽城,直線距離約為四百裏。雖然直線距離並不遠,可是卻因為這中間隔著一個長白山餘脈。女真人真要派大隊人馬增援那也並不容易。


    這一塊地區被長白山餘脈與遼西平原間隔了開來。因為此地有一片不小的平原,而且離海邊不遠,又有充沛的河水,適宜耕種,因此漢人居民也相當的不少。這也歲月沉積漸漸形成的特點,漢人往往多數在有河流、宜耕種的平原地區聚居,而少數民族側往往聚居在山林或草原這些不適宜耕種的地方。


    就像現在的長白山。如果不是女真人這幾年強大了,占據了遼東的大部分地區,以武力向大明進行掠奪,他們還仍舊居然在長白山裏。


    俞仁看中的正是此地的地形。鎮江城五十裏外便是長白山餘脈,而鎮江城周圍又有一片足可養活數十萬人的肥沃平原。他們選擇在此地立足,首先有自給自足的基礎。


    女真人如果派大隊進攻,他們萬一真守不住,也可以選擇退迴深山中。待女真人的大隊走後,再出山重新奪迴城池。


    不過,要想做到這一點,首先還是要在此地立足下來,並取得當地人的支持。而打下鎮江城正是立足此地的第一步。


    第三百七十八章 蒙古向導


    皮島雖然並不比皇城島大上多少,可是這兒卻臨近大陸,從這兒乘船不過一刻鍾便可到達陸上。所以這座海島上住了不少的漁民。


    為防漁民走漏消息,俞仁上島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幾條小漁船假裝在海中打漁,實際上則是在暗中監視小島上的漁船,看看他們是否有什麽異常,所有漁船都被暫時禁止出海。這幾條漁船,是俞仁在皇城島時,向當地的漁民收購的。


    同時,為了補償海民的損失,俞仁派人設點收購漁民的海貨,以高於市場價三倍的價格收購。這樣做的目的,一是要消除島上漁民對他們禁海的不滿,二來是順便還可以儲存一些食物。萬一戰敗逃跑,也不至於沒的吃。


    禁海之後,俞仁帶著一盒禮物去拜訪島上一位最有威望的老漁民。


    這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卻依然精神矍鑠。因為他是這座海島上年歲最大的老人,在出海捕漁方麵也是經驗最足,一向受到大家的尊重。因他家中兄弟排行第九,大家都叫他九翁。


    俞仁知道,自己今後要想在這一帶立足,沒有當地人的支持那是不行的。所以,他放下身段,親自帶著禮物來拜會這位九翁。


    九翁是位很和藹的老人,見到俞仁帶著一大堆的禮物來,他倒很是受寵若驚。


    一翻客套之後,俞仁首先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說自己仍是大明遼東參將,受巡撫王大人之命,前來奪取鎮江堡。


    九翁聽說了俞仁的話,倒是很意外,他不是意外於俞仁他們的身份。這一點,他早就猜到了,他意外的是俞仁居然如此的信任他,一見麵便向他表明了身份。這讓老頭子很受感動。


    “太好了,我們還以為大明的朝廷早把我們這些海上孤民給忘記了呢!沒想到今日能夠重見大明的軍威。”


    說到這兒,老人激動的居然落下了眼淚。


    老頭的反映讓俞仁有些意外。他卻不知道,這些皮島上的漁民雖然沒有像那些生活在鎮江城周圍的漢人一樣受到女真人的奴役,但是也是常常會受到女真人的欺壓的。女真人對待漢人的態度,跟對待奴隸的態度是一樣的。在他們看來,漢人就是他們的奴隸,是他們家中的財產。所以,他們這些皮島上的漁民自從鎮江城被女真人占據之後,便再也無人敢去鎮江城賣海貨了,甚至連去都不敢去。所有的海貨都賣到鐵山、宣州。那兒雖然已經是朝鮮人的管轄範圍,居住的卻仍然大多為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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