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雖然今天是平戶公主出嫁的日子,平戶城裏卻並不見多產歡樂與喜慶的氣氛,反而處處流露出一絲傷情。


    李家車隊與鄭芝龍帶來的迎親車隊在緩緩的向城外開進,人們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平戶公主的風采。李瑩今天所坐的這輛馬車是特別設計的,沒有車頂,她與鄭芝龍並排坐在裏麵,俞仁則戴著銀麵具,緊緊的站在李瑩的身後。


    李瑩盡力的把身子向外傾斜著,鄭芝龍雖然很想跟李瑩靠近些,卻又很怕她身後俞仁所扮的銀麵人。他感覺這個銀麵人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銳利的讓人不敢逼視。


    就在車隊將要出城時,突然衝出一個人來,攔住了車隊。


    “老爺,您不能把大小姐嫁給這個姓鄭的。他是一個真正的偽君子,他跟那個女人早就有奸情。您一定要相信我的話啊!”


    車隊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隻好停了下來。大家見有人居然膽敢攔李家的車隊,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要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人物倒底是誰。


    李瑩他們坐的車子排在第二位,緊隨在李瑩身後的俞仁尋聲望去,就見攔在馬路當中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被他爹軟禁在家的江九郎。俞仁有些意外,他以為江九郎自那次被他爹打迴家後,便再不敢出來了。卻沒想到這小子還敢跑出來,而且還選擇在這樣重要的時候來攔道。


    俞仁在心裏暗暗佩服,江九郎這小子雖然身體已經殘廢,但心理卻絕不殘廢。他的所為讓他對“男人”這個詞當之無愧——為了一個自己心愛卻無法得到的女人,不惜一死。


    這正是作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所應具備的素質;一個真正的男人就應該為了自己的心中的夢想,不惜一切,哪怕是要為此而付出生命。


    此時的江九郎拚命抱住了開道馬車的馬腿,那個駕車的車夫認的他,知道他是大總管的兒子,也不敢用鞭子抽他,又不敢催馬,怕他被馬踏傷了,隻好停了下來。後麵的車隊也自然的跟著一起停了下來。


    鄭芝龍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卻沒有說話,隻是臉色鐵青。


    這時,從李瑩他們後麵的一輛車上跳下來兩名大漢,從身材上看,俞仁認出他們正是前天圍攻自己的六個蒙麵人之一。


    兩人來到開道馬車前麵,見抱住馬腿的人是江九郎,都不由的扭頭去看鄭芝龍。他們都認識江九郎,知道他是江福祥的獨子。江福祥可是李府的大總管,又是李旦最信任的人,雖然自己的把兄弟即將成為李府的乘龍快婿,但是如果把這位大總管得罪的太狠,是絕對不會有什麽好處的。所以,他們都猶豫了,不知要不要下手。


    站在馬車上的鄭芝龍對江九郎的行為雖然氣惱,恨不能把這小子活剮了,可是他還是冷靜的向兩位義兄輕輕搖了搖頭。


    “怎麽迴事,前麵怎麽停了?”這時,江福祥也從後麵趕了過來,他並沒有聽到兒子的聲音。


    江九郎這時見老爹來了,也不害怕了。看來,他今天是豁出去了,隻是一言不發的死死抱住馬腿不放。


    江福祥見搗亂的居然又是自己的兒子,不由的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便給了兒子一腳。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偷梁換柱


    可是江九郎卻仍然死死的抱住馬腿不肯放,對老爹踹來的一腳根本就置之不理。


    江福祥也是真生氣了,他沒想到從小便對自己十分畏懼的兒子,此時成了廢人,反而還長了膽子,敢跟自己對著幹了。


    “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把你關在家裏幾天,你不反思反、倒長本事了是吧,敢跟老子強!大小姐今日成婚,是多大的事情,你不幫忙也就算了,居然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搗亂。


    你放不放手?不放手信不信我拿刀把你的兩隻手都給砍了?”


    “不放!爹爹今天你就算是把我殺了,我也不放。除非老爺答應不把大小姐嫁給這姓鄭的小子。”江九郎說著,把馬腿抱的更緊了。


    江福祥氣的一把從身邊的一名家丁的腰中抽出刀來。“你當你小子是誰呀!你說不嫁,老爺就非要聽你的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識相的給我快些放手。不然,我就真砍了。”


    江福祥說著,當真舉起了手中的刀。


    “爹,我說過。如果老爺一定要把大小姐嫁給這個姓鄭的,那你就砍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說完,江九郎閉上了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你……”江福祥真是被他氣的無話可說了,可是手裏舉著刀,真要讓他砍,又還真不忍心砍下去。必竟,這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何況江福祥此生隻得此一子。


    這時,江福祥突然聽到身後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李福!”


    一個身材壯碩的年輕人應聲站了出來。


    江福祥聽到這個聲音,嚇的一哆嗦。他一把拋了手中的鋼刀,轉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老爺,九郎這隻是一時糊塗,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讓他讓開道。求求老爺看在老奴跟隨你多年的份上,饒他一條小命吧!老奴夫妻已是年近花甲,隻得此一子,盼老爺看在老奴的麵上,饒他一條小命吧!”


    說完,江福祥不停的在地上磕頭。


    李旦輕輕歎了口氣,“福祥,你起來吧!我也並沒有說要殺九郎啊!九郎雖然事情做的不對,但他是個好孩子。你們父子倆為我們李家付出了許多,我李旦心裏有數。”


    李旦說完又向一旁的年輕人道,“李福,既然九郎不願放手,你便去後麵重新牽一匹馬來,把這匹馬從車上卸下來就是。”


    江福祥聽到這裏,大喜,趕緊又給李旦磕頭。李旦上前一步,親手將他攙扶起來。


    已經下車站在李旦身後的鄭芝龍,聽到李旦的這一翻話,臉色變的更加的難看。


    不一會兒,李福果然便從後麵牽來了一匹馬,而把江九郎抱著的那匹馬從馬車上卸下來。


    江九郎一見自己這最後的一招仍然無效,隻好大聲的喊,“老爺,您不能把大小姐嫁給這個姓鄭的啊!他絕對不是好人,您不能害了大小姐一輩子啊!”


    可是早有和個李家的家丁衝了上來,將他強拉到一旁,還有人用布把他的嘴巴也給塞了起來。


    李旦似是無意的看了一眼鄭芝龍,然後一轉身,說了一句,“走吧!”


    鄭芝龍被李旦的那一眼看的更加的惶恐了,但是他仍然強自鎮定。他知道,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隻要過了今天,就算是李旦想要反悔也已遲了。到時候,生米已成了熟飯,就算是李旦再發現自己從前與西島的奸情,那也隻能忍了。


    鄭芝龍迴到車上,下令車隊繼續前進。


    馬祖廟離平戶城並不遠,不過半個時辰,車隊便到了。眾人從馬車上下來,早有兩名負責馬祖廟的執事迎了出來。


    在這兩人的引導下,鄭芝龍、李瑩、俞仁,還有幾個隨行的媳婦以及李瑩的丫環鶯兒,一起進了廟內。


    進的廟內,兩位執事引導著鄭芝龍與李瑩便要拜馬祖。李瑩卻突然喊停,然後掀起蓋頭一角,悄聲向鶯兒說肚子痛,要去方便。


    一名鄭芝龍派來的媳婦道,“沒關係,小姐先忍一忍,咱們快些拜完馬祖便好了。”


    鶯兒一聽,瞪起了眼,向那年輕媳婦罵道,“放屁,這事也是可以忍的嗎?”


    那年輕媳婦本來是為鄭芝龍著想,以防夜長夢多,卻沒想到被鶯兒這小丫頭給罵了一通,不由的滿臉通紅。不過,她對鄭芝龍還是忠心的,雖然尷尬,但為了不出意外,她還是硬著頭皮又補了一句,“那,我陪小姐去吧!”


    李瑩不說話,任她扶著自己,走到廟後無人處。這兒正好有一個茅房,那年輕媳婦道,“我就站在這兒給小姐把門,小姐快些。”


    李瑩進了茅屋,果然很快便出來了。


    那年輕媳婦見李瑩出來,這才放了心,忙上前又扶住她的手。兩人迴到前殿,繼續參拜馬祖的儀式。


    那年輕媳婦扶著李瑩才走,茅房裏又轉一個李瑩。同時,從一則的牆角裏也閃出一個人來,正是俞仁。


    “快走!”


    此時俞仁已經收起了那張銀麵具,恢複了他原來的麵目。兩人手牽著手,匆匆打開廟後的一個小門。門外果然正是一條大河。這廟的設計有些獨特,是正好臨河而建的,原本,開這個門的目的隻是為了廟內的執事們倒垃圾方便,因此門開的極小。


    兩人打開門,低著身子從小門裏鑽出來,見下麵還真停著一條小船,隻是船上並無船夫。


    這時候,他們也顧不得那些了。兩人跳下船,又重新把門關好。俞仁操起船漿便向下遊劃去。


    這一刻,俞仁突然感覺身上一陣輕鬆。這一次來平戶,費盡了心思,幾度遇險,此時終於達成了目的。他忍不住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真有種龍歸大海鳥歸林的感覺。


    可是,小船並沒行多遠,便見河麵上漂起數百根大木頭,將整個河麵堵的嚴嚴實實的,小船根本無法通過。


    俞仁一下子便警惕起來。


    “難道鄭芝龍已經發現我們跑了?”


    “不可能。我讓鶯兒找的這個替身跟我的身材長的幾乎一模一樣,人也十分可靠,是鶯兒本家的一個妹子。絕對不會出問題。鄭芝龍不到洞房結束,揭開蓋頭,是絕不會發現的。”李瑩自信的道。


    “那為什麽這河麵上會突然出現這麽多的木頭攔住了通路?”


    李瑩抬起身看了看。“這些木頭應該是上遊的那個伐木場漂過來的。我記得離這兒十多裏的上遊有一個伐木廠。我就不信這個鄭芝龍還能料到咱們會給他來這麽一手偷梁換柱。”


    俞仁搖了搖頭,“咱們還是不可小瞧了這個鄭芝龍,此人雖然年歲不大,城府卻很深,倒算是個利害角色了。為了安全起見,咱們還是快些上岸。我記得你說這附近有一個小漁村,在那兒可以找的到船的是吧!”


    “是的,就在前麵不遠了。我小的時候還到那兒去玩過。”李瑩一麵說,一麵當先上了岸,給俞仁領路。


    兩人走了一兩裏,果然看到一個約有十幾戶的小漁村。村頭的樹枝上曬著一張張漁網。


    李瑩正要進村,俞仁卻突然拉住了他。“等等。”


    “怎麽了?”李瑩問。


    “你沒感覺到這兒有什麽不對勁嗎?”


    “沒有啊!這兒就是這個樣子的啊!我十幾年前來這兒玩的時候,它便是這個樣子的了,一絲也沒有改變啊!”


    “不,絕對有問題。你想,現在已近午時,樹上怎麽會沒有蟬鳴?而且,這個村子裏難道就沒有老人與小孩在家的嗎?怎麽到這時候了,卻還不見炊煙?”


    李瑩被俞仁一語點醒,拉住俞仁的手便跑,“快走!”


    可是,兩人才轉過身,便見身後的樹林裏已經衝出來一批人。為首的正是鄭芝龍,站在鄭芝龍身邊的是李家的大總管江福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在劫難逃


    “鄭小官人料的果然不錯。你們還真到這兒來了啊!姓俞的,你上次殺了我們家宗濤少爺,老爺看在小姐的麵子上,已經沒再追究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到平戶來。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願不的旁人了。”說完,江福祥向身後一揮手,馬上便有十幾個李家家丁提著刀便要衝上來。


    李瑩一把攔在了俞仁的身前。


    “江叔。我都跟爹爹解釋過了,宗濤哥哥絕不是他殺的。他這次來平戶,也是我叫他來的。江叔要殺,不如先殺了我吧!”


    眾人見大小姐攔在前麵,隻好一起停了下來。


    “大小姐,你可要想好了。這個姓俞的不僅毒害了宗濤少爺,他還幫助許心素壞了咱們家的大事啊!老爺讓鍾七留在浙江,伺機奪迴我們被官兵占去的海島,他卻與許心素合作,把鍾七給殺了,還把鍾七的那一批四五百人的手下也統統吃掉了。”


    李瑩搖搖頭,“江叔你這就說錯了。鍾七這人我很清楚,他當初所以會聽我的,那是因為我在浙閩的勢力遠比他大。如今,我們撤迴了平戶,在浙閩的地盤都丟光了,這鍾七又哪裏還會聽咱們的指使。


    他所以會暫時聽江叔的話,不過是因為想借機把我從前在浙閩的生意給接過來。待他的生意站穩了腳跟,便絕不會再聽命於你了。”


    江福祥卻並不相信李瑩的話。“這些都是姓俞的這小子告訴你的吧!他說的話絕對不是真的。我早讓人打聽過了。他小子早已帶著大小姐你當初留在浙閩的殘部,投靠了許心素。”


    李瑩點頭,“這事,我知道。俞郎也跟我說了。當時的形勢,俞郎也確實不得不這麽做。再說了,二叔與我爹是一個頭磕到地的兄弟,幫他做事,跟幫我們家做事又有什麽區別。”


    江福祥見說不動李瑩,不由的著急起來,他向著身邊的一名親信悄聲道,“你去速速把老爺請來。就說大小姐已經被我們找到了,就在這兒。姓俞的小子也在。”


    鄭芝龍原本一直站在一旁沒有任何動作,此時聽到江福祥要去叫李旦,便馬上向跟在他身後的六位義兄使了個眼色。


    那六人會意,不由分說,便向俞仁撲過去。


    李瑩伸手攔住了俞仁,卻被他們一掌給推了開去。俞仁見此,知道隻能硬闖了,於是也不管那麽多了,抽出暗藏在身上的長劍與這六人再次鬥在了一起。


    這六人武功本就都與俞仁在伯仲之間,再加上俞仁手裏使的是一把長劍,實在太輕,十分的不順手。


    雙方鬥不上十迴合,俞仁的背上便先挨了一刀。可是他不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即便是在今日這種幾乎絕望的形勢下,他也不願放棄希望。


    俞仁咬著牙拚命抵擋著六人的圍攻。


    突然,李瑩高喊一聲,“住手。”


    正在惡鬥的七人聽到喊聲,不由的都撤招暫時停了下來,向李瑩望去。


    就見李瑩不知從何弄來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匕首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看上去像是隨時都要割出血來。


    “鄭芝龍,你要是不放俞郎走,我便馬上死在你的麵前,讓你什麽也得不到。”


    鄭芝龍臉色變的極其難看,他的眼睛掃了一眼被六位義兄圍在當中的俞仁,又看了看李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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