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他們怎麽處置陳家。”李玉道。


    江楓聽李玉說的有理,心也跟著放下了不少。但聽說她要去看海盜處置陳家,江楓心中對於未知的好奇也被勾了起來。人都是這樣,一旦知道沒有了危險,便自然的有了好奇心。


    要不怎麽說,好奇害死貓呢!


    “好,我陪你們去!”


    李玉讚許的看了江楓一眼。這一眼,把江楓看的心裏頓時熱了起來。看來,美女們的讚許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那都是有著同樣的殺傷力的。就僅僅是這一眼讚許的目光,現在就算是讓江楓拿刀去跟這些外麵的海盜們拚命,他隻怕也會毫不猶豫。這就是江楓,兩世為人,依然逃不出那些聰明美女們的小伎倆。


    江楓帶上了他的那把劍。雖然這把劍在他手裏,大概隻能用來切菜,但有劍在手的感覺,還是要安全的多。


    三人出了客棧,大街上已經沒有人了。海盜們顯然已經過去了,而官兵們則藏了起來,百姓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湊熱鬧。大街上,此時隻有他們這三個不知死活的家夥。


    鶯兒提著燈籠在前麵帶路。出客棧走了大約三裏多路,漸漸的便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聲音,有哭聲,也有喊叫聲。


    第五章 家無賢妻


    三人於是加快了腳步。又走了一裏多路,便遠遠的看到一座大院落。此時,院落裏已是燈火通明,門口高高的掛著兩個大紅燈籠,一夥人各執鋼刀站在門口,約有一百多人。而就在離大門不遠的地方,還分別有兩夥幾十人的海盜把守。


    江楓看到這架勢,便有些心虛了。看這院子把守的如此嚴密,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進的去。


    原本,江楓是打算找一處偏僻的位置,然後三人爬進院子的。可是看海盜們的這個架勢,他們根本就找不到這樣的機會。


    “把這個帶上。”正在江楓為如何進門而傷腦筋時,李玉遞給他一塊白色的布條。


    江楓正不知什麽意思,李玉已幫他將白布條係在了左手的手臂上了。再看李玉和鶯兒,她們左手的手臂上也分別係了一塊白布條。


    係好白布條,李玉當先向陳府的大門走去,然後鶯兒也跟了上去。見江楓沒有動,鶯兒趕緊走迴來,悄悄拉起他。江楓感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緊緊的跟在鶯兒身邊,低著頭,不敢看一眼那些周圍提刀的漢子。


    那些看守的海盜們隻是看了三人一眼,連問都沒問便放他們進去了。


    江楓起先還很緊張,但是看那些海盜對他們連問也不問,便漸漸放下心來。再扭頭看這些海盜,見他們每人的手臂上也都係著這樣的一塊白布條,他開始有些明白了。一定是在左臂上係這樣的一塊布條,便是海盜們自我識別的標記。難怪他們係上這樣的布條,那些海盜們便對他們問也不問了。


    三個人就這樣光明正大的進了陳家。


    陳府很大,除了前前後後的幾十間屋子,還有一個大大的花園。可是,三人進了陳府,卻發現偌大的院落裏,並不見一個人影。一直到了後花園,這才看到一堆人圍在那兒。


    李玉當先走過去。眾人的注意此時都集中在了包圍圈中的幾個人身上,沒有人留心他們三人。


    江楓站在一個提刀的大漢身後,向人群中看去。就見人群當中,此時正跪著五個人,當先跪著的是一位四十下下的男人。在他的身後跪著一個嚇的瑟瑟發抖的女人。女人的身後,又跪著三個孩子。


    一個看上去挺文氣的中年人站在幾人的麵前發著話,他應該就是這群海盜的頭頭。可是江楓看他,怎麽看怎麽不像海盜,反倒更像是個秀才。


    “陳元亮,我來問你。你為什麽要打劫宋家的商船?”


    那個四十上下的男人,此時已知必死,倒反而並不怎麽太害怕了。“當時因為大家都在一個島上避風。我見宋家的船上人少貨多,又沒有船舶司的關文,我於是便一時起了貪心,叫手下把他們的船和貨一起搶了。


    不過,人,我可是都把他們帶到福州城的,沒有殺一個。”陳元亮道。


    那滿臉文氣的中年人冷笑一聲,“我怎麽聽說,是因為你夫人看上了人家的一對金釵,人家不肯賣,你們才動的手啊!”


    陳元亮微一錯愕,他沒有想到,這人對當時的情況了解的如此清楚。不過,隨即想到,必是宋家的人逃出去後,向他們講的。


    陳元亮正要解釋,跪在他身後的女人卻已經大叫起來。“不關我的事啊!都是他,是他叫人搶了宋家的船和貨的,他還說他們是私船,搶了也是白搶。如果他們膽敢告到官府,不但追不迴船貨,還要獲罪入獄。”


    陳元亮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的夫人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對於夫人將全部責任推到自己身上的話,他沒有申辯。


    那滿臉文氣的中年人卻聽得有些生氣了。“你一個婦道人家,平日不守婦道,貪得無厭。出了事,又將罪責全部推給丈夫。這難道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該守的本份嗎?”說到這兒,中年人一揮手。


    “來人,把這個貪心無良的女人先拖下去。”


    陳元亮見此,忙向前爬行了一步。“大王要殺就殺我吧!此事確實全是由我一人所為,與內人無關。”


    中年人看了陳元亮一眼,“你倒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可惜你犯了我們李家的大忌,今天卻也饒你不得。要怪,也隻能怪你自己。誰讓你不知規矩便使船出海。你以為在海上犯了我們李家的規矩,逃迴城裏便沒事了嗎?


    實話告訴你吧!莫說一個小小的連江城,就算你逃進福州城,我們李家也照舊有辦法,滅你陳家的門!”


    陳元亮向中年人磕了個頭。“我犯下如此大錯,早知必死。隻是希望大王放過我的夫人和幾個孩子。”


    中年人搖了搖頭。“你的這幾個孩子,我可以做主不殺他們。但是你的夫人卻不能不殺,因為她是此事的肇始者。若不殺她,難平眾怒。”


    陳元亮知道多求也是無益,隻好無耐的道,“那麽,便請各位先殺了我吧!”


    中年人點了點頭,“這一點,我倒是可以滿足你。”說著,便向身後的一名手下揮了揮手。


    這名漢子提刀正要去拉陳元亮,卻突然從旁邊的花叢中竄出一個人來。倒把眾人嚇了一跳。


    這人一衝出來,便一把撲到陳元亮的身上,大叫著,“你們不能殺他。要殺就殺我吧!”


    眾人這才有機會將此人看清。原來,這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由於她的臉是朝下的,更加上她的頭發是散開的,眾人也看不清她的模樣,隻是憑聲音判斷,應該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婦人。


    這突然而來的變故,搞的那名原本要來拖陳元亮的大漢,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好去看他的頭兒。但是那滿臉文氣的中年人卻也隻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並不發話。於是,那準備拖人的海盜也就隻能提刀站在一旁等著。


    陳元亮突然看到這個女人,不由的長歎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這事本與你無關。何況,你現在也不是陳家的人了。何苦又來送死!”


    那女人卻仍然死死的抱住陳元亮不放。“不行。老爺您是陳家的一家之主。您絕對不能死,要是您死了,孩子們怎麽辦!”


    說完,那女人爬到中年人麵前,“大王。我才是陳元亮的原配。大王要殺,就殺了吧!還請饒過我家老爺一命。”


    中年人倒不著急,他不緊不慢的向陳元亮問道,“陳元亮,這個女人又是怎麽迴事。據我所知,你陳元亮可隻有一房夫人啊!”


    陳元亮麵有愧色的抬起了頭。“迴大王的話。這個女人叫黃秀芳,是我當年娶的第一房夫人,確實是我的原配。可是,因為陳黃氏進門三年,未給陳家添上一丁,我娘便給我重新娶了一房。並讓我將陳黃氏修掉了。


    自此之後,我陳家與她便再無瓜葛。此次我搶奪宋家船貨的事,更是與她毫不相幹。還請大王莫要為難她。”


    中年人看了看那個婦人黃秀芳,“你聽到了吧!陳元亮都說你與他們陳家再無瓜葛了,你又何必如此舍命救他。”


    “老爺雖然這樣說,可我心裏卻一直都把自己當作陳家的人。”黃秀芳道。


    “那麽,你真的願意替陳元亮去死嗎?”中年人問道。


    “我願意!”黃秀芳迴答的十分堅定。


    “死,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既然他都早已對你無情,你這樣做,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哦!你真的不後悔?”


    “不後悔!”黃秀芳道。“如果老爺死了。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也沒有意思。與其這樣,還不如隨老爺一起去了。”


    中年人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事。


    就在這時候,站在人叢中的李玉突然插話道,“陳元亮,據我所知。你並不是因為陳黃氏沒有給他生孩子才休了她的吧!陳黃氏入你陳家的門不到一年便給你們陳家添了個女兒,這難道不算?


    你所以要修掉黃秀芳,根本不是因為她不能生育,而是因為你們陳家嫌貧愛富。你娘在你中了舉人後,又給你講了一戶連江大戶的女兒,便是你現在的夫人,於是便逼你修掉了黃秀芳。


    我說的沒錯吧!”


    陳元亮突然聽到李玉講出自己的從前的醜事,卻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因為他知道,此時的自己,早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可以在連江城內翻雲覆雨的陳員外了。現在的他,隻是人家的案上魚肉罷了!


    “小哥講的不錯。當年,我雖是受母命修妻,但到底責任在我自己。如果我在母親麵前堅持一些,也許就能將秀芳留下來了。


    唉!總是我陳元亮福份太淺,命中注定無此賢妻。如今遭些大劫,也算是報應吧!”


    “不,老爺是好人。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你在連江這些年,修路鋪橋。每年青黃不節,又總要出糧資助饑民。這些善舉,菩薩都看著呢!菩薩一定會救老爺的。”黃秀芳仍然護在陳元亮麵前,竭力的為他辯護。


    李玉輕輕一笑,“黃嫂子隻知道他陳元亮在連江做的好事,你可知道他在外麵為官這麽多年,又做了多少的壞事呢!他雖然在連江救濟了些人,可是他在外麵害的人,卻又遠比這不知多出多少。有多少商賈人家,因為被他盤剝而最終傾家蕩產,你可知道?


    不說別的,就講陳家的這份家業吧!二十年前,你剛進他們陳家時,他們陳家還隻有薄田十畝。可是現在,陳家光在連江就有五六百畝的良田。這麽大的一份家業,是怎麽掙出來的?難道僅僅靠著他那微不足道的一點俸祿嗎?”


    第六章 煙消雲散


    說著這兒,李玉轉向了陳元亮。“陳元亮,我說的不錯吧!這些年,你在杭州漕運司,雖然做的這隻是個小官,卻是十足的肥差。你二十年沒有挪窩,這撈迴家的銀子,少說也有兩三萬兩了吧?”


    陳元亮,沒有否認。“總共三萬二千三百四十六兩。這些都是俸祿之外的收入,每一筆銀子我都有記錄在冊。”


    “也就是說,平均每年一兩千兩。油水果然不小啊!”李玉說完,又轉向了黃秀芳。


    “黃家嫂子,你聽到了吧!其實,陳元亮並不是什麽好人。他做那些善事,不過是想要掩蓋他的罪惡。你為他去死,是不值得的。再說,他陳元亮也許對別人還好,可是對你,卻是十足的負心漢。


    據我所知。你當年嫁到他們陳家,上要侍奉婆婆,下要照顧小姑。而陳元亮又一心隻在功名上,家裏家外的事情他從來不管。都是你一個人家裏家外的忙活。你的第二個孩子正是因為懷胎時,下地幹活太辛苦,才沒掉的吧?


    可是,陳元亮對你又怎樣?他一考中舉人,便馬上把你修掉,娶了這個姓馬的女人。


    你難道不恨他嗎?”


    黃秀芳搖了搖頭。“我是個沒用的女人。老爺中了舉人,身份便不同了,他娶馬妹子,我也是讚同的。馬妹子比我漂亮,又比我聰明。雖然老爺表麵上把我修了,但他每年都暗中派人給我們母女送銀子。


    雖然那人從來不說是誰派他來送的,但是我心裏卻很清楚。


    無論你們怎麽講老爺。在我的心裏,老爺永遠都是老爺。老爺是好人。你們要殺他,就先殺了我吧!這個世上沒有了老爺,我黃秀芳活著,也沒有意義。”


    李玉聽了這話,不由的長長了歎了口氣!似乎是為這個女人的執著和癡情而惋惜。


    而此時,跪在地上的陳元亮早已是滿麵淚痕。被李玉將他心中的舊傷一一揭起,陳元亮此時早已忘了眼前的死亡威脅;痛苦和自責占據了他的全部內心,還有他麵對眼前發妻的愧疚。


    雖然他每年都會派人給黃秀芳母女送銀子,可是這並不能消除他內心對發妻的愧疚之情。


    原來,陳元亮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與黃秀芳相見了。卻沒想到,相別二十年後,在他即將離開人世的這一刻,他們還是見到了。在這樣落魄的情況下與黃秀芳見麵,實在不是陳元亮所願意的。可是命運卻往往如此,當你想見一個人時,見不到;當你不想見時,他卻偏偏出現了。


    分別二十年,此時在將死之前再相見,兩人都不由的百感交集。卻又一時說不出話,隻能相對而泣。


    江楓默默的看著這一幕,心裏有一種感動。卻沒有發現,那些方才還圍在四周的海盜們,此時已經悄然的撤走了。走的幹淨徹底。


    李玉看著相擁而泣的這對往日夫妻,輕輕碰了碰江楓的手臂。“咱們也該走了!”


    於是兩人並肩出了陳府。方才來時,圍在陳府外的那幾百名海盜,此時全都撤的一個不剩。


    “他們怎麽就這樣走了?”江楓十分不解。


    “不知道啊!大概是放過陳家了吧!”李玉道。


    江楓點點頭。他雖然不知道這些海盜為什麽走,但卻隱隱的感覺到,這事與李玉有關。


    “你怎麽會對陳元亮的事情知道的那麽清楚?”江楓問。


    “你可別忘了。我也是福建人。我們家的一個親戚曾在陳家做過仆人,我也是聽他講的。陳元亮與他原配黃夫人的這些事情,其實在連江,很多人都知道,隻是大家不說罷了!”


    江楓點點頭。三人迴到客棧,便各自迴房睡覺了。


    待到次日起床,外麵的世界又恢複了平靜,仿佛昨晚的那一場驚擾從來就沒發生過一般。


    在客棧吃過早飯。李玉主仆說要去破廟,與李三河等人會合,先想辦法給他們安排好落腳的事。李玉又問江楓有什麽打算。


    “我想到福州去逛逛。”


    於是,三人約定,在福州城再見。


    與李玉主仆分了手,江楓特意又去看了陳府。可是,當他來到陳府時,陳府的大門早已被一把大鐵鎖緊緊鎖上了。看來,陳元亮逃過了昨晚的一劫後,應該是連夜帶著家人跑了。


    江楓也不多去追究,便獨自出發去福州了。此時他心中唯一記掛的事情便是:不沒有打聽出自己的身世。但他這人向來是樂天派,雖然一時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也並不為此而煩惱。他相信命運之神在想要告訴他的時候,總會為他揭曉這個答案的。


    走到近午,江楓來到一處小鎮。此時江楓早已是腹內空空,於是他在鎮上唯一的一家,看上去像飯館又像是茶攤的小店草棚裏坐了下來。


    “客官用點什麽?”小二忙過來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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