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祁微微搖首,“尚未傳來訊息,朕擔心,墨賀決心未定。”


    馮落櫻亦是憂眉,她之一計關鍵在於墨賀,倘若墨賀不應,那皇帝的擔憂隻怕早晚會變成現實,深吸一口氣,馮落櫻隻得輕語,“既然如此,那隻有皇上替墨賀皇子下決定了。”


    朱佑祁微惑不語,馮落櫻無奈低眸,“戛裏王子而今是李太傅的姻親,以李太傅之心,自然是希望戛裏登上北戍王位,倘若他得知皇上依舊有扶持墨賀之心,定會告知戛裏,皇上說過戛裏與墨賀不睦已久,如此一來,戛裏勢必會有所動作,屆時就算墨賀舉箸不定,戛裏也會叫他騎虎難下的。”


    朱佑祁眉峰輕挑,若有悅色,“朕隻顧防備李太傅與戛裏之間過於密切,倒是忘了還能利用這層關係,幸得你提醒。”


    馮落櫻見他愁雲漸散,便也是舒心一笑,“能為皇上分憂,是臣妾的福分。”原本以她謀逆罪女,苟活於世就已經是有違法度,而今竟還入宮,得皇帝如此寵愛,也算是上天待她不薄了。


    如此想來,馮落櫻突然釋懷了,自己原本就已經多活了四年,而今與其為了身世一事惴惴不安,倒不如珍惜眼前,盡力保護該保護的人。


    馮落櫻漸漸斂了笑意,鄭重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懇請皇上答應。”


    朱佑祁不解她為何突然如此嚴肅,但終歸是斂神道,“你說。”


    “臣妾希望皇上能答應臣妾,無論以後臣妾做錯了什麽,皇上如何責罰臣妾都好,隻是希望不要追究其他人。”


    “……”


    “求皇上答應臣妾。”


    朱佑祁目及她那殷切急迫神情,心下微覺異樣,未答反問,“你會做錯什麽事情?”


    馮落櫻微愣,複而卻是黯然,“臣妾絕不會做傷及皇上之事,奈何天意弄人,而深宮中本就如履薄冰,自臣妾入宮以來,所經曆的生死絕境也不隻一兩次,臣妾是怕有朝一日力所不敵,終冠上滅族罪名,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可臣妾的家人何其無辜,臣妾不想行差踏錯之後,連累全族性命,還望皇上答應臣妾,無論如何不要追究其他人。”


    朱佑祁見她眸色哀傷,好似已想象到自己瀕臨絕境,朱佑祁心疼不忍,終是浮了淺笑,食指微曲劃過她鼻翼,“阿櫻,隻要不是背叛朕,不論你做什麽,朕都會拚命護你周全,自然,也包括你的親人。”


    馮落櫻抬眸微滯,見得朱佑祁眸中嗬護,心中酸澀莫名,隻覺得眼眶些許濕潤模糊,終隻是哽咽道,“若是如此,臣妾死也瞑目了。”


    朱佑祁隻覺得她今日有些多愁善感了,平素鮮少見她動容淚泣,而今突然求他饒恕她的家人,著實有些異常。


    可尚未及他詢問,卻又聽得她忍了哽咽道,“還有如意他們,翔鳳宮的人也都是無辜的,也請皇上不要降罪於他們。”


    朱佑祁挑眉微惑,“朕答應你,可你也得告訴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馮落櫻隻是微笑搖首,“沒什麽,臣妾隻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如意雖是臣妾本家帶來的,但是許多事她也並不知情,臣妾不想將來連累她也一道受罪。”


    朱佑祁眸色微見暗沉,“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朕。”


    馮落櫻貝齒微咬,要說嗎?說她其實是罪臣之女,說她根本不是馮落櫻,說太後已經知道此事,說她可能朝不保夕?


    她說不出口,她知道他既要應對李太傅,又要憂心北戍,還得兼顧太後感受,如此內憂外患境況中,她怎麽說得出口,倘若太後一定容不下她,她也認了,能與朱佑祁相識相知相戀,也算是上天厚待於她,隻願若有來生,他不再是皇帝,她也不是罪女,做對平凡夫妻就好。


    她雖沒應聲,但朱佑祁卻能看出她眼中的百感交集,而那最後一刻好似看開一切的超脫,讓他更覺不安,但卻隻一瞬,她提袖拭了淚跡,展眉笑得嫣然,“皇上今晚可是要來翔鳳宮?臣妾下廚做些小菜給皇上嚐嚐可好?”


    她變換之快,讓他不禁覺得適才的黯然都隻是夢境,他終是微微一笑,“朕脾胃不好,你確信不會傷及朕?”


    馮落櫻嘟了嘟嘴,挑眉信誓旦旦,“皇上忘了,臣妾並非大家閨秀,下廚做菜已是常事,何況臣妾將皇上忌諱爛熟於心,絕對安全可信!”


    朱佑祁隻是輕捏她鼻翼,無聲而笑。


    正是情意濃烈時,終是到了馮落櫻的壽辰,彼時太陽初升,朱佑祁為她綰了發,讚她無妝自生嬌。


    而馮落櫻看著鏡中的自己,卻是有些心不在焉,這幾日來,永壽宮都一直毫無動作,她不禁懷疑是否是哲王嚇唬她的,可她不敢抱有僥幸,這宮裏的日子越是平靜,才越是叫人不安。


    晨早,朱佑祁下朝後便前往翔鳳宮,與馮落櫻一道用早膳。而後各宮的賀壽禮便陸陸續續到了,馮落櫻鮮少與其他宮人往來,但這廂送禮的卻是不少,馮落櫻記不清楚,隻得讓如意都登記在冊,他日再尋機會迴禮,而朱佑祁則至始至終都是斜倚在一旁,戲笑謔然。


    馮落櫻見他那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隱約覺得突然來的這許多賀禮,多半都是奔他來的,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偏偏人家好意送了禮,她也不能不收。


    而眼見時近黃昏,馮落櫻在朱佑祁的注視下,半推半就的換上了喜慶些的桃紅衣裳。


    待得更衣罷,朱佑祁淺笑鼓掌,“阿櫻著紫色時沉穩睿智,桃紅亦顯姣好嫵媚,當真是各有韻味。”


    馮落櫻被他說得臉上爬上一抹霞紅,映襯在桃紅衣裙下更顯生動,朱佑祁似對馮落櫻這身衣裳甚為滿意,止不住的點頭,馮落櫻既羞斂又無奈,但終歸是欣喜更多。


    而待二人到達宴席,徐憶蕪已然入了座,見得馮落櫻時,唇邊露出一個自然而然的淺笑,馮落櫻亦是頷首對之迴了禮,而就在徐憶蕪身旁,吳筱悅對著馮落櫻吐了吐舌頭,嬉笑一聲。


    馮落櫻亦是掩嘴一笑,複而卻是側首看向一旁皇帝,“是皇上恩準了筱悅入宮?”


    朱佑祁淺淡一笑,“雖是朕恩準的,但卻是文淑儀提的。”


    馮落櫻若見意外,複而再迴看向吳筱悅時,下意識的有幾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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