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穎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李曜便轉過頭,問憨娃兒道:“如今飛騰軍的訓練,以你來看,如何了?”


    憨娃兒咧嘴道:“比原先強了一點了,勉強有點模樣。不過……跟郎君說的那樣,隻怕還差得遠。”


    李曜目光一寒,森然道:“差得遠?那就繼續訓!某原先就說過,某家軍令一下,軍旗所指之處,即便是滔滔黃河,他們也得騎著馬往裏衝!隻有達到這樣的令行禁止,這支軍隊才算有了主心骨。隻有在作戰時,過城如過荒,做到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這支軍隊才算有了精神!”


    憨娃兒忙道:“若是郎君親自坐鎮中軍,這些都是做得到的,眼下俺隻是擔心若無郎君在軍中,要做到這般就難了。其實……其實俺覺得郎君才是俺們的主心骨。”


    李曜深吸一口氣:“兵是將的膽,將是兵的魂。某坐鎮軍中之時他們能做到這點,是不夠的,隻有做到某在與不在,他們都一樣能夠如此,這支軍隊才算達到了某的要求。”


    他見憨娃兒麵有難色,轉頭朝端坐一邊的李襲吉道:“襲吉先生,訓導員之事,進行得如何了?”


    李襲吉收起輕鬆之態,鄭重一禮,道:“明……軍使放心,此事某親自負責,找幾位友人‘借’來他們幾名弟子,如今已經將軍使編成的‘政訓守則’按照軍使的意思給他們細細講敘了多次,他們也十分認同軍使之想,一個個都是躍躍欲試。某正要請示軍使何時將他們放入軍中開始軍使的政訓大計。”


    李曜一擺手:“立刻就放進去,讓他們趕緊行動起來。我飛騰軍中遊牧子弟太多太多,一個一個自由散漫慣了,又沒學過什麽微言大義,哪知聖人之言?若是不在軍中多多教導他們,他們連打仗都隻知道按照狩獵的習慣包圍、衝鋒、追殺……這能成什麽大事?當年十八部族何其強盛,不也被藥師公一舉攻滅了麽?草原驕子?哼,盛則一往無前,衰則一潰千裏,渾無半點強兵鐵軍進退有序之相,似這等軍隊、部落,或有一時之幸,萬無常勝之理。”


    李襲吉眼前一亮:“軍使說得精辟,‘似這等軍隊、部落,或有一時之幸,萬無常勝之理’,某亦深以為然。軍使放心,這批訓導員按照軍使要求,一共三十名,每五十名兵丁就安排一名訓導員,一定能將這些草原驕子的心性扭轉過來。”


    李曜點了點頭,道:“讓他們好好做,某這邊也會配合他們的宣傳教導,來影響這些兵丁。”


    李襲吉拱手領命。


    李曜又轉頭看了馮道一眼,問道:“可道,最近可有什麽疑惑須得問某?”


    馮道搖搖頭,躬身道:“迴老師話,暫時沒有。”


    李曜剛準備點頭,哪知馮道卻又道:“不過學生對訓導員一事,有一個想法,不知老師是否願聽?”


    李曜笑了笑:“有什麽想法就說,某為人師不比旁人,沒有隻要求學生老實聽話的習慣。”


    馮道點頭稱謝,道:“學生以為,訓導員除了為兵丁作政訓之外,還可以兼查軍中綱紀。”


    李曜還沒說話,憨娃兒已經皺眉道:“小道子,若是訓導員兼查軍中綱紀,那原先的都虞候、虞侯、紀綱,卻幹什麽去?”


    李曜微微一笑,看著馮道卻不答話。


    馮道思索片刻,道:“軍中都虞候乃是學生長輩,學生不敢議論。至於諸旅虞侯、百夫紀綱等,仍司原職便是。”


    憨娃兒奇道:“那你這建議豈不好似沒說?”


    馮道正色道:“不然,虞侯、紀綱監督的,乃是兵丁。某以為這訓導員所最需監督之人,卻是旅帥、將校等軍官。”


    憨娃兒下意識皺眉:“俺們頭上有軍使,還有都虞候,再弄個訓導員監督作甚?”


    馮道麵色不變,李襲吉卻微微露出笑容。李曜微微眯眼,就看見馮道麵色沉凝地道:“老師事務繁忙,未必看得過來,史都虞候也難以整日與旅帥、將校們呆在一起。唯有訓導員,可以做得最好。”


    憨娃兒撓了撓頭:“說的也是。”


    李曜知道憨娃兒不過是不爽自己又被更多的人監督了,其實他自然不是怕被人監督,下意識罷了。當下便問馮道:“設一權則必限一權,此所謂‘權不可無人監督’。可道,你建議為訓導員爭得這一權力,卻是否有想過,如何限製這一權力濫用?”


    第163章 接連失利(五)


    馮道麵露難色,遲疑道:“訓導員並無實權,也要限製麽?”


    李曜微微一笑:“你或許以為訓導員並無實權,但你想想,若是訓導員可以代某監督旅帥、百夫等軍官將佐,這些將佐倘使無甚過錯,倒也罷了,萬一要是有什麽把柄被這訓導員知曉,而偏偏這訓導員自身居心叵測,唯私不公,以此要挾此將,甚或二人同流合汙……那便如何是好?”


    馮道皺眉道:“這些訓導員都是讀書之人……”


    李曜麵無表情地打斷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常是讀書人。”


    馮道愕然語塞,李襲吉則不禁苦笑:“軍使這話雖不中聽,然則……卻也未嚐不對。”


    李曜麵色忽然格外嚴肅,盯著馮道:“可道,你是某門下弟子,一定要記得一個原則。”


    馮道忙垂手恭聽,口中道:“請老師訓示。”


    李曜一字一頓地道:“天下權柄,絕非私器,欲授於人,先料其誤。”


    馮道遲疑著問:“學生駑鈍,請教老師何為‘先料其誤’?”


    李曜點點頭,道:“所謂先料其誤,有兩層意思。其一:料自己用錯了人。其二,料此人做錯了事。”


    馮道眼珠一轉,還未說話,李曜卻繼續解釋道:“若是自己用錯了人,此人居心叵測,後果將會如何?一旦出了岔子,自己是否能夠應對、是否能將損失降低到最低……這些都須得提前預計,以免事出倉皇無法應付,造成無可挽迴之損。若是此人本心不壞,隻是無心之中犯下錯誤,也要提前思慮顧忌,一旦出事,及時挽迴。這就是先料其誤。”


    馮道恍然道:“老師的意思,就是如兵法所雲‘未慮勝,先慮敗’嗎?學生明白了。”


    李曜想了想,道:“你要這麽理解也不是不可,隻是略有些片麵。譬如這限製權力,某用人的習慣是,不論所用之人是不是君子,某都先假定他是小人,按照防備小人之法來做出預防。這般做法,或許會讓一些自詡君子之人不滿,然則若真是君子,再多防備,他又何懼之有?與其賭他人人品,不如提早健全監管。”


    馮道點頭道:“老師所言甚是,學生受教了。”


    李曜應了一聲,看看天色,道:“天色將晚,都各自休息去吧。襲吉先生,某送你。”


    李襲吉忙道:“不敢不敢,軍使但請安坐,某自去便是。”


    李曜卻不同意,堅持送出正門,李襲吉謙辭再三,拜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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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存信信心百倍的出兵了,而與此同時,長安卻是一片混亂。


    事情要從楊複恭逃出長安說起。大唐天子李曄曆來對大宦官專權很是不滿,對楊複恭這個捧他登上帝位的大宦官也同意恨得可以,而楊複恭也不喜歡李曄,雙方就好像晚唐的黨爭一樣,凡是你支持的我都要反對,凡是你反對的我都要支持,至於是對是錯是好是壞,反而不在考慮範圍內。前段時間,李曄為了能有一支支持自己的藩鎮力量,任命自己的親舅舅王瓖為黔南節度使。楊複恭聽到這個消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結果王瓖剛一進四川,楊複恭派去的人就跟上了,給他乘坐的船挖了個大口子,沒過多久,王國舅節度使沒當上,卻沉到水底去給龍王做幕賓了。消息傳來,李曄又急又惱,直罵老天不長眼睛……或許他忘了,他名義上還是老天的兒子,這個罵法其實是很不妥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李曄很快知道了這事是楊複恭搞的鬼,於是派他去給鳳翔節度使李茂貞做監軍。這個舉動很明顯,就跟當初曹操派禰衡去給劉表下書,劉表又派禰衡去給黃祖做屬吏一般,借刀殺人罷了。曹操不殺禰衡,那是因為殺了一個邊讓就差點被罵死,再也不敢擔上害賢之名,不過李曄倒不是因為這個,在他看來,楊複恭不過一個宦官頭子而已,哪有什麽賢不賢的,隻是他在長安勢力太廣,盤根錯節之下,光幹兒子就有六百多個(史書上的明文,絕對不是誇張),自己動手的話,是相當的難度。之前孔緯貴為宰相,隻因說了一句“陛下左右有人有反意”,就被楊複恭派人在長樂坡搶-劫,差點丟了性命,可見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而楊複恭這時候也是心中雪亮,知道皇帝要整自己了,他不能坐以待斃,得積極反攻,於是上書要求致仕,致仕也就是後世所說的辭職。李曄一看,行啊,多好的文章,寫得太對了,那你就辭吧。居然就順勢免去了楊複恭職位,假惺惺地給了個上將軍的封號,再賜幾杖,就是小板凳和拐棍,意思是你就在家養老吧。


    楊複恭一看,反了天了你,這小皇帝還真敢免老子的職!當下就發了狠,把李曄派去給他傳詔的使者在半路上殺掉了。


    這一下輪到李曄徹底坐不住了,這天子乃是個急性子,當下二話不說,湊齊手下聽自己話的衛兵、大臣,直奔楊複恭私宅殺去,當朝宰相杜讓能保著天子車駕激勵士兵衝鋒。楊複恭沒料到這一手,抵擋不住,隻好逃到興元去投靠幹兒子楊守亮。


    鳳翔節度使李茂貞一看有便宜可揀,立刻成了大唐第一忠臣,迅速上書李曄,自告奮勇要去討伐楊複恭、楊守亮父子。李曄其實本意是想恩準的,但宮裏的太監們兔死狐悲,一個勁兒地勸李曄放楊複恭一條活路,宰相杜讓能也勸李曄留下楊複恭父子,理由很簡單:楊複恭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喪家之犬,楊守亮勢力又小,翻不起什麽風浪來。而李茂貞很強,是天下三強藩(李克用、朱全忠、李茂貞)之一。要是聽任李茂貞打他,那李茂貞的地盤就又擴大了,不但擴大,而且與京師鄰接,危險近在咫尺,這是朝廷所不能接受的事情。李曄想想覺得有道理,於是下詔說了一堆屁話,什麽念在他過去有過大功之類,總之就是赦免楊複恭的罪過,準他在興元養老。


    那邊李茂貞本想隻等皇帝一聲令下就直撲興元,誰料到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皇帝赦免楊複恭的消息,頓時大為光火,卻又饞涎欲滴,一時間猶如吃了春藥,怎麽也忍不住,你讓打我打,你不讓打我也要打!


    不過這貨畢竟比不上李克用霸氣,想想覺得一個人幹這種公然違旨的事還是有些心虛,得找個人一起幹。於是夥上邠州節度使王行瑜一起攻打興元,到底是抓住楊複恭、楊守亮父子砍了腦袋。李茂貞占了興元,勢力大增,李曄覺出了這其中的危機,就下詔調離李茂貞,命他讓出鳳翔。李茂貞壓根兒不理他這套。他自覺現在已經是天下第一藩鎮,實力早已經遠遠地過了朝廷,朝廷說什麽他隻當是放屁。後來被李曄逼得急了,李茂貞怒火中燒,幹脆給李曄上表,大罵李曄顛倒黑白,對藩鎮有如對敵人一般。第一次撕破了藩鎮和朝廷那張本來已經很薄很薄的麵皮。


    李克用收到消息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這倒不是他跟李茂貞有仇,而是他自從得了李唐宗室身份,雖然有時候不爽了也會欺負一下小皇帝,但是他心底裏覺得就像宗室長輩教訓小輩一樣,屬於家事。但你李茂貞算老幾?別看你丫也是被賜了國姓的,孤王可高著你的輩分!孤王能欺負李曄,你他娘的也敢跟孤王學?


    可惜李克用自己也知道,如今他跟李曄關係比較僵,人家也沒喊他幫忙,雖然覺得“咱老李家”的臉又丟了不少,但也隻能憋著不吭聲。


    誰知道壞消息是會傳染的,這邊的消息剛搞得他吃羊腿都不香,那邊又來了個消息,直接讓他暴跳如雷了。


    消息是這樣的:李存信大軍在新市遇伏,大敗虧輸,損兵三萬!


    第164章 接連失利(六)


    “張汙落是怎麽帶兵的!”滿大殿一片寂靜,隻有李克用憤怒的咆哮在殿中迴蕩,震得大梁上的灰塵都似乎要掉了下來。


    仿佛一頭憤怒的猛虎受傷之後狂躁,李克用來迴走動,怒喝著問:“鐵林、決勝、突騎、突陣!四大主力齊聚一軍,他竟然能被李匡威和王鎔小兒打敗!遇伏?遇伏!行軍都不知道探路麽!我沙陀大軍,遊騎冠絕天下,他居然能遇伏!這個混帳行子!”


    殿中諸將噤若寒蟬,就連李存進、李存審等人也不敢妄置一詞,李存賢、李存顥等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個個垂頭搭眼跪坐一旁,老老實實盯著自己的膝蓋。


    李曜輕輕歎了口氣,目中閃過一絲遺憾,一絲無奈。


    李克用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更加憤怒了,吼道:“當日存曜還曾特意提醒,叫他莫要輕視李、王二人,可他呢?左耳進右耳出,轉眼就吃了這麽大的虧!他才打了幾個仗,眼睛就長到腦袋頂上去了,連這麽點慎重都不知道了!”


    李存審飛快瞥了一眼李曜,心道:“好你個老十四,這一歎可真是歎得精彩、歎得妙絕!某自問揣度人心之能並不算差,可比起正陽拿捏之精準,卻是差了不止一著。他如今年不過冠弱,便是這般景象,倘使再過數載,河東……甚至這整個天下,又有誰可望其項背?”


    蓋寓見不是頭,大王再怒下去,隻怕就要臨陣殺將了,而且是殺主將祭旗,這可不是耍的。


    他雖然對李存信並無多少好感,但其實也談不上有多大的惡感,持事還算中正,當下便道:“大王,請暫息雷霆之怒。事已至此,便是如今下令取了存信人頭,以血祭旗,也無大用,而若是臨陣殺將,隻怕更加挫動大軍銳氣。某以為當務之急,乃是迅速重整旗鼓,一舉擊潰李、王,而後繼續按照原先的布置來進行。”


    既然是蓋寓開口了,李克用多少還是收斂了一下怒氣,深唿吸一下,強壓著火氣沉聲問道:“寄之有何高論?”


    蓋寓隻是擔心李克用盛怒之下臨陣殺將,其實還真沒什麽高論,眼珠一轉,忽然看見李曜坐在對麵下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模樣,當下便有了計較,暗道:“正陽素來神算,行一而觀三,他既然毫不慌亂,想是心中早有成算,我何不推給他來說?我已這般得大王信任,這次說得好,大王隻當應該,若是說得不對,前頭再吃一個敗仗,豈非我的罪責?讓正陽來答,成了是他獻計有功,而我亦有舉薦之功;倘使敗了,也算不到我的頭上,他還年少,有我在位,大王也離不得他來拉攏河東名門,他自然也不會有甚大事。”


    當下,他便微微一笑,高深莫測地道:“大王,某觀正陽神色,怕是心中已然有了計較,不若叫他說說,看與某心中所想,是否相同。”


    “哦?”李克用看了李曜一眼,欣然道:“也好,正陽曆來謹慎多智、一步三計,那你便說說看,眼下這局麵,該當如何挽救。”


    李曜心道:“這蓋仆射果然是個老江湖,看你剛才被大王問到之時的眼神就知道你還沒想好,卻不料竟然能來這麽一手。不過,也好,倒也省得我自己再找切入點,插進這話去。”


    當下便道:“謝大王,謝蓋仆射抬愛。大王,兒以為大兄此敗,損失雖重,卻未必不能挽迴。如今天下大勢紛亂,王建一統兩川,李茂貞跋扈鳳翔,使得朝廷矚目關西,而楊行密擊滅孫儒獨占淮揚,也使朱溫不敢輕易動兵……如此一來,我河東與李、王之戰,便幾乎不會受到外力幹擾。試想李、王二鎮,縱然趁隙小勝一場,難道便真有與我河東決一死戰之能麽?必然沒有。因此,大兄這一敗固然不該,卻也不必驚慌,我河東手中的好棋還多呢。”


    李克用獨目轉了轉,思索一下,點頭道:“不錯,正陽說得對,李、王二人,跳梁之輩,安敢與孤王相提並論?你且說說,眼下如何辦!”


    李曜知他性子急,當下便不再賣什麽關子,直接道:“大兄吃了這一敗仗,心中必然惶恐,某欲請大王去函安撫,使其安心作戰。”


    李克用皺起眉頭,有些不悅道:“然後呢?”


    李曜並不著慌,施施然道:“既然臨陣殺將不妥,那就隻能反其道而行之,不僅赦免大兄,還安撫其心,隻是一點:須得讓他全心全意作戰,務必要反擊得勝。”


    李克用依舊皺著眉頭:“便是這般?”


    旁邊蓋寓也有些納悶,不過他很沉得住氣,隻是稍微蹙眉,就繼續保持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李曜微微一笑:“自然不能這樣便罷,還需大王再下一道軍令,催促二兄即刻出兵,救援……甚至擊潰李、王聯軍。”


    李克用忽然有些發惱,嚷道:“某原本便叫存孝出兵相助,結果他卻左推右推,一會兒說軍糧不齊,一會兒又說道路泥濘,走了小半個月,居然才走了不到兩百裏路!嘿,等他去救存信,隻怕存信的腦袋都被李、王當夜壺用了!”


    這話一出口,殿中諸將臉色都有些怪異,連蓋寓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唯獨李曜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大王勿惱,此事易辦。”


    李克用訝然道:“吾兒果然天縱奇才……有甚妙計,快速速道來!”


    李曜悠然輕笑道:“大王不妨在傳令之時與二兄說,鑒於‘道路泥濘’,傳訊不便,為保證軍情通達,大兄、二兄兩軍可各自行動,隻須擊敗李、王,便是大功。”


    李克用微微愕然,他是沙陀酋長出身,沙陀本非大族,兵力其實曆來有限,因而出兵都是親自統帥,極少分兵。這些年有了‘根據地’,出兵之時也是專委一人為主將,確保主將權威,才方便統帥全軍,協同作戰。哪知道李曜這次居然來了這樣一個建議,這種各自為戰的打法,他下意識覺得不妥。


    然而李克用剛要打算搖頭說不,旁邊蓋寓已然眼前一亮,大聲讚道:“好計!果然英雄所見略同,正陽知我,正陽知我!”


    李克用愕然一怔,遲疑地看著蓋寓:“寄之也是這般思慮?”


    蓋寓矜持一笑,施施然道:“不錯,大王,某亦作如是想。”


    “為何?”李克用奇道:“他二人若不聯係,沒有統一指揮,豈不是亂打一氣?”


    蓋寓輕歎一聲:“大王,若是叫他們二人聯係,莫非便真有了統一指揮?”


    李克用果然語塞。


    蓋寓搖頭道:“既然設了主將也照樣沒有統一指揮,那還不如幹脆不設。存信手中大軍縱然損失了一些,但精銳畢竟是精銳,一旦絕地反擊,擊破李、王並不算難。而存孝新任節帥之後,自黑鴉軍抽調了一部為其牙軍,加上邢洺磁三州這幾年多有大戰,其軍也是久經沙場之強軍,戰力可謂不差,再有他這等勇將領軍,一旦殺得興起,李、王聯軍何足道哉!正陽此計看似簡單,其實妙到巔毫,一旦大王依計行事,前方便是一個二虎爭食之局!這‘食’隻有一份,虎卻有兩頭,若想吃將下去,不盡力施為,如何能成?”


    李克用獨目一亮,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喜上眉梢:“若非寄之提醒,某幾自誤!正陽吾兒果然世之奇才,古之名將亦不能及也!孤得正陽,正可比漢高祖之得蕭何、張良!若得幽、鎮二藩,孤何惜一鎮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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