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晡的聲音也適時響起:“耶耶這話說得,倒似兒子以往便沒有孝心似的。”


    李衎嗬嗬一笑,忽然似乎有些意外:“這院子……?”


    李晡連忙解釋道:“哦,那幅字到了以後,兒子怕保管不善有所損壞,是以放在趙氏這邊,她們女人家,細心一些,比較妥當。”


    李衎這才釋然,不過叮囑了一句:“那你且去看看,若是方便了,為父與你大兄再進去不遲。”


    李曜在房中忽然心中一凜,目光一凝,盯著趙三娘子的雙眼,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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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2章 吾計敗矣!


    趙三娘子突然發現,李曜的眼神再次投來時,完全沒有了先前那種尷尬和盡力克製之意。


    她分明感到,這雙眼睛的主人在一瞬間恢複了無上清明,那目光中如今隻有一種意思,那就是……嘲弄!


    趙三娘子也露出嘲弄地笑容,然後便準備按照李晡的吩咐高聲唿救,哪知道李曜更快,忽然大聲喝道:“某隻是來問趙穎兒究竟被你帶往何處,若嫂嫂再是這般不知檢點,休怪某立刻去找三兄說道!屆時倒看嫂嫂你如何自處!”


    趙三娘子一愣,麵色愕然,似乎在想:“你怎麽搶了我的台詞?”


    李晡這時卻正好走到門前,見房門鎖上,正微微皺眉,伸手準備推門,忽然聽見李曜如此大聲地說了這樣一句話,當下也是愣住,手都忘了動。


    院中的李衎也是一愣,然後眉頭很快皺了起來。李曜的這句話,他聽得分外清楚,而這句話雖然並不算長,卻將事情說得很是明白了。從這番話來看,事情無非是這樣的:李曜午間迴來,發現趙穎兒不在,然後不知從何得知趙穎兒是跟趙三娘子走了,於是他便來找趙三娘子,接下來……似乎趙三娘子做了什麽不檢點的事,引得李曜發怒,甚至威脅要找李晡告狀。


    問題是,趙三娘子能做什麽不檢點的事呢?


    李衎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


    李曜這句話說得如此大聲,李暄自然也是聽得一清二楚的,當下心中就是一突,暗道:“糟糕,五郎竟然有如此急智,這句話往這兒一撂,耶耶心中便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待會兒再要栽贓五郎,可就難言必成了!如今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唯念三郎和趙三娘子也能有些急智,把這謊圓過去,否則的話,隻怕此番謀劃便要功敗垂成。”


    這時李衎正朝李暄望來,見李暄也眉頭深皺,還以為他與自己的擔心一般無二,當下心中微微點頭,忖道:“看來大郎終究還是有嫡長子胸襟,知道這等事不能偏袒。既有這份擔當,倒也不枉某多年對這長子的悉心栽培。”


    他再看李晡,卻見李晡愣在門口,一副猶豫模樣,頓時心中有氣,沉聲喝道:“怎麽迴事!三郎,為何不推門!”


    李曜此刻早已明白了趙三娘子今日所作所為乃是為何,知道自己現在形勢兇險,一著不慎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顧不得什麽憐香惜玉,趁趙三娘子此刻被自己打了個措手不及,越發得理不饒人,當下飛快地檢查了自己的衣襟和發髻,口中也毫不遲緩,朗聲道:“耶耶和三兄也來了?倒是來得及時,三兄,你此刻除非破門而入,否則倒隻怕不好開門……嫂嫂堵了門,不讓小弟出去呢!”


    李晡的臉色忽然變得猶如豬肝,暴怒道:“胡說八道!她明明是奉……是被你強迫,你連自家嫂嫂都不放過,還有半分人性嗎!”


    李曜的聲音聽來比李晡還要憤怒:“三兄連內裏情形都未曾瞧見,便要這般汙蔑小弟,為這不知檢點的女子開脫罪名了麽?好!既然如此,便請耶耶也進來瞧瞧,這真相究竟是哪般模樣!……讓開!”


    最後那一聲讓開,卻是李曜忽然欺身上前,故意朝趙三娘子吼出來的。他這一欺身,是按青龍劍法裏一招“飛龍奪珠”的步法,配合以手為劍的一招“遊龍引鳳”,先是讓趙三娘子根本反應不過來就被他欺身到跟前,然後被他一手在腰間一轉一帶,竟然站不住身子,滴溜溜一轉,便踉蹌錯步,栽出五六步遠,要不是扶住一根梁柱,隻怕便要摔倒。


    而這一來,門栓便落到了李曜手中。


    他毫不遲疑,一下抽出門閂,拉開房門,對李晡露出一絲冷笑,口中卻大聲道:“三兄,你便來瞧瞧,究竟是怎麽迴事!”然後又搶步出門,朝李衎道:“耶耶!三兄眼未親見便先汙蔑兒子,那兒子也顧不得旁的,隻好也請您進來看看,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李衎果然因為李曜之前那句話,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又見李晡不分青紅皂白,連看都沒看到房中情形便先喝斥李曜強迫趙氏,生怕李晡進了門便為趙氏遮掩,當下也不答話,沉著臉疾步上前,從李曜身邊而過,走進房中。


    李曜卻似乎剛剛發現李暄,麵露三分驚訝:“大兄也來了?……也好,大兄公正明睿,想來也能為小弟做此一證。”


    李暄這時已然轉過念頭來,見李曜含怒一拱手,也自笑了笑,微微點頭,風采翩然地道:“究竟何事,讓五郎這般惱怒?……五郎你又如何到了趙氏房中的?”


    如果李曜之前沒有高聲說出那麽一句話,那李暄就隻要最後這一問,就能讓李衎為之大怒,畢竟不管怎麽說,李曜作為李晡的五弟,居然在李晡本人不在的情況下孤身一人到了他妾室的房中,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事!


    但李曜有言在先,李衎聽見身後李暄這一問,便有些失望,心道:“五郎方才明明已經說過理由了,你怎的還在這一節上糾纏?這個大郎啊,出邊北地也走了好幾年了,如何還是這般分不清輕重緩急?”


    剛剛失望一邊,房中的情形卻更讓李衎火冒三丈。隻見趙三娘子上身僅穿著訶子,下身穿一條幾乎如薄紗一般的高腰雲霞裙,此刻嬌柔無力地扶著一根梁柱,麵生紅暈,臉上雖然有些驚慌之意,但眉眼中卻是春-情未盡,裸露了幾乎一半出來的前胸上,竟然還有些女子動情後的粉紅。


    李衎乃是過來人,這般情形如何還分辨不出?這副模樣其實被人強迫得出來的?當下便是怒色一閃。


    隻是他畢竟謹慎,雖然心中已然有了分辨,卻擔心這隻是李曜與其幽會,因自己和大郎三郎糊塗趕來,逃無可逃之下才將趙三娘子推出來做擋箭牌,自己卻借此洗脫嫌疑。


    因而他又立刻掉頭朝李曜看去,卻正瞧見李曜跟著自己進來了,當下細細審視。隻見李曜衣冠端正,發髻絲毫不亂,目光清明不說,其中還滿滿都是憤憤不平之意,卻就是沒有半絲淫褻,麵色雖然也有些發紅,不過這個並不可疑——他既然發怒,自然會有些血湧上頭,這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李衎心中稍安,若隻是三郎的一名侍妾行為不端,妄圖勾引五郎,這倒也不算什麽大事。三郎這侍妾隻是農家小戶出身,即便有了不檢點的行為,了不起讓三郎休了便是,又不是正妻,倒也不至於影響李家在代州的名聲。


    他心中鬆了一口氣,又暗暗點頭道:“五郎自小仁孝忠厚,本不該是那等淫邪之輩,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倘若不然,怎的趙三娘子穿成這般模樣引誘於他,他非但未曾迷失心智,反而勃然大怒至這般模樣的?以他逢人讓三分的好脾氣,若非觸及其心中逆鱗,安能怒極如此?此事並未傳開,三郎未見情形便先為趙氏汙蔑五郎,顯然對趙氏很是寵愛……可是如今五郎他這般惱怒,若某不嚴懲趙氏,隻恐他定然心中忿忿,覺得某因為三郎的關係,包庇趙氏了。”


    李衎麵色一沉,就要開口問罪,李暄剛剛進門走到一旁,見勢不妙,連忙搶先問道:“三郎,到底怎麽迴事,你問過了嗎?”


    李衎被長子搶了一句,微微皺眉,不過卻也沒有斥責他,甚至沒有做聲。


    李晡這時也發現有些不妙了,連忙喝問趙三娘子:“怎麽迴事?”


    趙三娘子情知形勢不妙,原本按照李晡的計劃,是她來誣陷李曜,卻不想李曜急智驚人,居然立即作出反應,毫不猶豫倒打一耙,現在反而是她這個要告狀的原告成了被告,被告卻搖身一變成了原告,而且神情真實得連她自己都簡直要相信他了!


    她哪裏知道眼前這個李曜,早已不是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的李曜,而是一個在二十一世紀能夠充當大型企業供銷處長的現代人?對於李曜這種在燈紅酒綠的現代社會搞供銷的老手,察言觀色、揣摩人心乃至隨時變臉,那真是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這點本事對他而言,當真是小兒科!


    形勢危急,趙三娘子顧不得許多,一聽李晡發問,立即哭訴道:“奴家本在房中休息,五叔突然闖了進來,說他那婢女趙穎兒不見了,又說定是奴家拐來的,非要奴家給他個交待。奴家說趙穎兒早就走了,他不信,說奴家若是不老實交代,便要奴家好看,奴家隻當五叔氣急之下出言未必當真,便沒有再說什麽,五叔便……便來非禮奴家,還扯去奴家的襦衫,像是要……要行不堪之事。奴家一介弱女子,哪裏是五叔的對手?用盡氣力也掙脫不得,正覺愧對三郎,生無可戀,卻不想耶耶和大伯竟然來了。五叔聽見聲音,便忽然改口,說什麽奴家引誘於他……三郎,奴家自入李家,可曾有過半分不檢點之舉?三郎如此疼惜奴家,奴家又怎會做出那等不堪的舉動來?奴家……奴家如今心惶無計,唯請三郎分辨,更請耶耶與大伯做主!”


    女人不愧是水做的,趙三娘子一邊說著,一邊淚流滿麵,似乎真的承受了無盡屈辱一般,說到最後,更是泣不成聲,一下子跪倒李晡麵前,叩首在地,頭都不再抬一下,似乎已然心喪若死,筋疲力盡。


    李晡心中一喜:“果然沒白疼你,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居然把李曜又給網了迴來!”


    他當即怒容滿麵,轉頭對李曜怒道:“五郎!好你個五郎,說的好謊!竟然連某都差點被你騙了!趙氏這番話,你可都聽見了?某今日倒要看看,如今你還有什麽可以狡辯!”


    李曜也是一臉怒容,盯著李晡的眼睛:“我李曜十數年來,可曾說過一句謊話?三兄你不顧兄弟情分,一味指責誣陷小弟……可是連家人外人都分不清了?”


    李曜最後這一句,說得咬牙切齒,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其中忿恨,猶如實質。


    李衎本來也微微有些動搖,忽然聽見這麽一句,當下便再不顧及其他,沉聲喝斥道:“今日之事究竟如何,為父便在此處,還怕不能說個明白?三郎你這般一口咬定五郎作惡,莫非還有為父不知道的緣由?嗯!”


    李晡一聽,心中一凜,忙道:“兒子與耶耶一同過來,哪裏有什麽耶耶不知道的緣由?萬無是理,萬無是理!”


    李衎便怒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是當真分不清家人外人了!你姓的李跟五郎姓的李,難道不是同一個李!難道你姓趙去了嗎!”


    唐時自然是男權社會,女子本是男子附屬,作為侍妾的女子更是不堪。早在西漢皇族曾經出現“立子殺母”之事,多年後北魏皇室更是將這一製度演化成了“理所當然”的地步。


    所謂“立子殺母”,是指在立太子前,先賜死其生母。這種殘忍的傳位方式,後世史學界稱之為“立子殺母”或者“子貴母死”、“子顯母死”。開此先河的,是漢武帝;形成製度的,卻是拓跋氏。漢武帝“立子殺母”,在西漢僅此一例;而拓跋氏的“子貴母死”,卻在北魏沿襲成勢。


    翻開《魏書·皇後傳》,關於“子貴母死”的記載,讓人觸目驚心:“道武宣穆皇後劉氏,後生明元……後以舊法薨;明元密皇後杜氏,……生太武……泰常五年薨;太武敬哀皇後賀氏,……生景穆,神麚元年薨;景穆恭皇後鬱久閭氏,……生文成皇帝而薨;文成元皇後李氏,生獻文,……依故事……薨;獻文思皇後李氏,……生孝文帝,皇興三年薨;孝文貞皇後林氏,生皇子恂……後依舊製薨;孝文文昭皇後高氏,後生宣武……暴薨”。


    這份死亡名單中,有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文成元皇後李氏,可以稱“依故事”死;孝文貞皇後林氏,可以稱“依舊製”死;但排在最前麵的劉氏,為什麽也稱“以舊法”死?


    《魏書·序記》中既沒有發現這種“故事”的明確記載,也沒有此類“舊法”的殺人事件。這就是說,北魏“子貴母死”製度的製定者,就是開國皇帝拓跋珪;而拓跋嗣的生母劉氏,無疑是這種皇位傳承方式的第一個犧牲品。那麽,北魏“子貴母死”製度是怎麽產生的?拓跋珪為什麽要製定這種殘忍的製度呢?


    後世史學家普遍認為拓跋珪是在學習漢武帝,其實不一定。眾所周知,“主少母壯”和“女主顓恣亂國家”,是漢武帝“立子殺母”的主要原因。其中,前者是基礎,後者是病症。當時,劉弗陵隻有七歲,尚在衝齡;其生母二十六歲,青春年少;漢武帝六十九歲,風燭殘年。漢武帝自知時日不多,賜死鉤戈夫人正是為了防止其成為呂後第二。相比之下,北魏劉氏死時,拓跋珪三十九歲,正值壯年;拓跋嗣十六歲,血氣方剛,且北方遊牧民族男子成熟較早,比如拓跋珪本人,他十六歲時就已經建國創業。再者,拓跋珪之死本身純屬意外,如果不是非正常死亡,估計他完全能夠再活個十年八年,拓跋嗣也會變得更加成熟穩重。可見,“子貴母死”決不是對“立子殺母”的簡單模仿。是以北魏“子貴母死”製度的產生,幕後多半另有重大隱情。


    北魏-建-國前,拓跋鮮卑還處在氏族公社解體時期。《魏書·序記》把婦人比作“天女”,以及“詰汾皇帝無婦家,力微皇帝無舅家”的諺語,說明父係氏族社會時,婦女地位還相當高;而“昭成……議不決。後聞之……乃止”和“平文崩,後攝國事,時人謂之女國。後性猛妒忌,平文之崩,後所為也”,則反映了當時的婦女既幹預朝政,也專權弄權。再者,作為東胡的一支,鮮卑人的血管裏,難免攜帶著“先母而後父”和“怒則殺其父兄而終不害母”的基因。北魏要成為專製帝國,實現“父子家天下”,就必須要對阻礙封建化進程的落後習俗,尤其是對根深蒂固的“母權製”進行血腥變革。因此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拓跋珪通過賜死劉氏,使拓跋嗣擺脫母權幹擾,成為獨裁皇帝,是形成“子貴母死”製度的根本原因。


    當然這並不是本書要述說的重點,重點是既然北魏這個本來帶著母係社會遺風的皇朝要以殺母來確立父係權威,那麽早就進入完全封建社會的漢民族,對於女子的權益自然更加不當迴事。即便是在胸襟最為開放的唐朝,婦女可以改嫁,甚至還偶爾有夫妻“協商離婚”的情況出現,但並不能改變這個時代依舊是男尊女卑的事實。


    此是其一,其二則是李唐皇朝可謂門閥世家社會最後大輝煌的一個時代,人們——尤其是有一定地位、家業的人,對於“家門”看得極重。這個重,其中之一就表現在剛才李曜所說的“家人外人”有別上。


    李曜再怎麽是庶子,他也是頂著李字姓氏的兒子,趙氏再怎麽受寵,也不過是三郎的一介侍妾。其中親疏內外,李衎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就如同他將嫡庶分得那般清楚一模一樣!


    李衎這句話一撂出來,李暄心中就哀歎一聲:“吾計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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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讀者朋友,這一星期,已經是《東唐》能夠出現在新書榜的最後一個星期,無風現在抱病在身:過敏性鼻炎,天天堵鼻子;肝部轉氨酶超標,還不知是什麽情況,暫且當作疲勞過度……可是,即便如此,這每天也有五千多字的更新!而且大家都是明眼人,無風這部書,不論語言、文風,都不是隨手就能碼出來的,非是要仔細斟酌,才能不出大的謬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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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3章 再生一計


    李晡心中著慌,嘴裏還想辯解:“耶耶,此事……”


    “三郎!”李暄卻搶在父親之前喝斥道:“事已至此,你莫非還有話說!”


    李晡見大兄聲色俱厲,心中升起一絲涼意。出主意的是你,倒黴的卻是我,如今你倒還有臉出來責我,當真是好一個長兄!


    不過他倒是錯怪李暄了,李暄這邊將他喝斥住,立刻轉頭湊近李衎,附耳道:“耶耶息怒,三郎想來已然明白其中緣故,隻是一時抹不開臉麵,才這般倔嘴,此事實乃家中醜聞,但畢竟趙氏還是三郎妾室,兒以為不如便叫三郎自己處理,一會兒兒也留下,與三郎將其中利害分說清楚,想來三郎不至於在此事上繼續裝糊塗。”


    李衎微微蹙眉,轉頭問李曜道:“五郎,此事交給你三兄處置,你可放心?”


    李曜做出一副強壓怒氣的模樣,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睜眼緊緊盯著李晡,一字一頓道:“兒……遵從父親吩咐。”


    李衎麵色稍緩,放下心來,道:“好,如此最好……三郎,五郎此番大度,也是瞧在你們兄弟情分上,不與女流之輩多做計較,但五郎雖願寬宥,你的處置如何,為父卻是看著的!”


    他說完,還是覺得這般處置對李曜有些不厚道,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名聲是看得很重的,方才對李曜的誣陷如果成立,他即便不算身敗,名裂卻是肯定的了,現在處置之權交給三郎,萬一他仍然包庇趙氏,不僅五郎麵子上不好看,就算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是顏麵無光。


    隻是話已出口,再收迴來卻不可能了,隻好沉著臉看了一眼李暄。


    李暄知道父親的意思,也沉著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李衎便拂袖道:“便是如此了!五郎,你隨耶耶走走。”說完便轉身徑直往門外走去。


    李曜點點頭:“是,父親。”隨即跟在李衎身後,走之前卻迴頭望了李暄、李晡兄弟,卻始終沒有看趙三娘子一眼。


    李曜隨李衎出得院外,往來侍女下人見阿郎與五郎君都沉著臉,都不敢上前攪擾,任這對父子走到後院的小花園裏。


    李衎在一株桃樹下站定,沉默片刻,才道:“五郎年來多有建樹,耶耶甚為欣慰,隻是你與三郎之間,為何便越鬧越僵了?”


    李曜站在他旁邊,淡淡地道:“耶耶既然動問,兒不敢不據實而稟:所謂忍,心頭插刀者也。人論胸襟氣量,隻問是否能忍,卻不知那心頭插刀之苦,若是一次兩次、一日兩日,倒還容易,可若十數年如一日地心頭插刀,試問誰能忍得?便是漢之韓信,那胯下之辱也不過一時之辱,莫非他曾十數年,日日這般受辱不成?”


    李衎麵色一變:“三郎縱然脾氣差些,對你有些苛責之處,難道你便將之看成侮辱不成?”


    “耶耶當真未曾與聞?”李曜嗬嗬一笑,卻不再解釋什麽。


    李衎微怒道:“你說韓信受那胯下之辱不過一時之辱,並無什麽了不得,那勾踐又如何?他從戰敗到報仇,難道不是十餘年麽?”


    李曜哂然一笑:“父親慎言,須知韓信不成真個報仇,勾踐卻是報了仇的!”


    李衎頓時語塞,慍道:“五郎,你今日受人誣陷,正在氣頭上,為父不與你計較。隻是三郎畢竟是你兄長,縱然有所不是,你也應當擔待一些,為父這邊,也會不時敲打……自家兄弟,非要弄得麵和心惡,惹人笑話不成?”


    李曜沉默片刻,道:“耶耶當知,兒子不是惹事之人,更不會無故去惹三兄,隻要三兄不來找兒的麻煩,做弟弟得豈能不恭、豈敢不恭?”


    李衎心中暗歎一聲,岔開話題道:“今日你去趙氏那裏,聽說是為了找你那小丫鬟,叫做趙穎兒的?”


    李曜點頭道:“正是。”


    李衎想了想,問道:“趙穎兒今年年歲幾許?……可是豆蔻之年?”


    古時女子,所謂豆蔻年華,乃指十三歲。


    是以李曜點頭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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