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艾希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望著天花板默不作聲,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已經預支了半年的房租又不能退款,如果沒人住的話太可惜了。沒什麽朋友,也不知道該交給誰比較好些,牆上的那幅大照片肯定是帶不走的。遊熙彥別墅的床單洗好了還沒給他送迴去,不過他應該已經換新的了吧,畢竟黎小姐馬上就要住進去了,他一定不會讓黎小姐睡她弄髒了床單,不知怎的,想起遊熙彥馬上就要和黎露同居了,心裏竟有些酸澀。走之前還是跟梁博森打聲招唿吧,其實不說也沒關係,畢竟沒那麽熟。景牧那邊應該說聲的,否則那個丫頭發了瘋還不是要殺到家裏來。正想著,包包裏的手機響起來。程艾希在床上滾了個圈,撈起地上的包包,拿出手機,池景牧那張特大號的鬼臉表情照片在屏幕上閃閃爍爍。

    “喂?”

    “艾希,我是景牧啊。你怎麽了?為什麽不來上學啊?遊家少爺欺負你了是不是?我今天中午帶人去找他算賬啊。你在現在在哪?我去找你啊。”池景牧說話像是機關槍,完全忽略掉程艾希有沒有在聽,就自顧自的嘮叨個沒完。

    “景牧啊,我沒事。有點感冒了,在家裏養病呢。”好容易逮住池景牧換氣的時候,程艾希趕忙見縫插針,“我打算去法國呆幾年,學時裝設計。”

    池景牧那邊沉默了一會,開口時語氣裏依然帶著笑意,“艾希,那你一定要成為最最最優秀的設計師,到時候我就可以告訴別人,我有一個很棒的朋友。”

    “我怕我做不好。”程艾希幽幽的開口,話裏滿是落寞,每次難過得時候能一直站在身邊聽自己抱怨任性懦弱的似乎也隻有這個神經大條的池景牧了。可是,這一次連池景牧的語氣都是心疼同情安慰努力保護著她這顆脆弱的自尊心。

    “你那麽棒,一定可以的。”池景牧純粹幹淨的聲音像束陽光,照得她心裏溫暖起來。這就是女孩子的友誼吧,就像幾年前,經常被程艾倫欺負哭了的程艾希,總是委屈的躲在角落裏一個人偷偷的抹眼淚,池景牧怕程艾倫打擊報複程艾希,也不敢輕易的去招惹他。那時候,單純天真的池景牧總會抬起手像個大姐姐似的替程艾希擦幹眼淚,她總是說,“艾希,你難過了,我什麽都幫不了你,我隻能陪你一起哭。”

    從那以後,程艾希已經很少哭了,特別是在池景牧麵前,更是堅強的像是個鐵娃娃。有一次,程艾希和程艾倫吵架,艾希不敢迴家,就跑去找池景牧,景牧一臉憤恨地把程艾倫狠狠的罵了一頓,隨即收拾好東西,跟程艾希說,“艾希,我帶你離家出走。”表情像是要去英勇就義似的,不過,還沒等她們買上飛機票,就被景牧的兩個哥哥池景天和池景塵抓了迴來。

    池景牧被兩個哥哥怒氣衝衝的數落了一頓,程艾希隻能在旁邊幹著急,也不好插嘴。可是那次,即便她做出離家出走這樣任性的事情,程父程母也沒有對她說半個不字。程艾希依然清晰的記得,當池家的兩兄弟把她送迴家時,程母眼睛紅紅的,走過去,把她攬進懷裏,聲音溫和的跟她說,“艾希,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告訴媽媽,或者爸爸媽媽哪裏做的不好,你都可以說。”

    程父站在程艾希身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唯獨程艾倫沒有露麵,而且悶著頭好幾天不同她講話。後來,程艾倫終於憋不住了,口氣生硬的問她,“程艾希,你要離家出走,為什麽不帶上我。”一句話,讓程艾希有些不知所措,程艾倫懊惱的留下一句,“以後隻能跟我一起離家出走。”就離開了。嗬,他那是什麽邏輯,程艾希不由苦笑,現在,她沒走,他走了,卻沒帶上她。

    “景牧,我可能要去很久。”你會等我迴來麽,下半句話被硬生生的吞迴肚子裏。對一個女生說這樣的話,未免顯得有些奇怪了吧。程艾希翻身坐起來,肚子已經餓的開始抗議了。

    “沒關係,我等你迴來。”池景牧聲音漂亮的很,讓程艾希心裏一怔,溫暖的笑意爬上嘴角眉梢。“艾希,我這邊有點事。晚點打給你哦。”

    掛了電話,平複了一下心裏的鬱悶心情,程艾希換了身衣裳,打算下樓吃點東西。剛打開門,隔壁書房的門虛掩著,程父沙啞的聲音傳出來,“現在艾希也要出國,你們都不在身邊,你媽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萬一有什麽閃失……”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程艾希安靜的站在門口,程父深深地歎了口氣,“你什麽時候想迴來了,就迴來吧。你早晚也要接手程氏,躲有什麽用。”房門打開,程父一臉疲憊的走出來,抬頭看見不知在走廊上站了多久的程艾希,愣了一下,“艾希,吃早飯了沒?我讓平姐給你準備點吃的。”

    “爸,我媽她怎麽了?”程艾希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斑白的鬢角,當年俊朗的臉上不知何時,爬上了皺紋。一直帶著寄人籬下的心情和這個男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十九年。叫了十九年的爸爸媽媽,好像真的成了親生父母一般。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掙紮過,想要逃離這個不屬於她的家。可是當這個溫和的男人一臉滄桑的站在自己麵前,問自己有沒有吃過早餐時,隻是這麽簡單的問候,卻讓她心裏變得溫暖起來。

    “艾希,我想過了,還是不要跟你媽商量了。你去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程父走過來,抬手撫摸著程艾希的柔軟的短發,“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縮小版的艾倫。你們要是親兄妹,該有多好啊。”程父寬厚的手掌疼愛的拍拍程艾希的肩膀,側身下樓去了,程艾希看著那個有些駝背的身影,不由的苦笑。原來,時間不止在他的臉上,更在他的生命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去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縮小版的艾倫。

    你們要是親兄妹,該有多好啊。

    那艾倫不會出國,你也不用受這般委屈。

    艾希啊,為什麽你偏偏就喜歡上艾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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