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劉遙頭痛欲裂地醒來,得知梅先卓已經把縣令一行送走了,頓感輕鬆,頭疼也好了一半,接過姚英遞來的一杯茶,感歎地說:“沒想到啊,到了這個世界,還是要應酬領導。”毫無胃口地吃了早餐,看到劉滿收拾東西急急忙忙地要出門,隨口問了一句:“你去哪兒啊?還是去查黎人的數據麽?”


    “不去了。王帶喜接著統計了。”


    “嗯?不是她為了避嫌不是我直接吩咐的事情就不參加了麽?我記得自己沒叫她去統計啊。”


    “那你就不關心數字?或者,你竟然為了王帶喜的原因而放棄了統計?”姚英饒有興致地問。


    “數字又不是魚,不抓住就跑了。煉鋼爐和火藥作坊也有鐵礦石和硝石的數據。她王帶喜迴去那邊拿數字的。”劉遙滿有把握地說。


    “喲,看來你們還滿知心的嘛。”姚英開始有點味道了。


    劉遙一把攬過老婆和女兒:“瞎說。我跟梅先卓還知心得很呢。”劉則在一旁看到了,忙放下手裏的玩具,嘴裏喊著:“我也要抱抱。”,跑了過來抱在一起。


    劉滿掙脫出來說:“哎呀我要來不及了。而且我還告訴你。你老婆解決了王帶喜的問題。”


    “啥?怎麽解決的?你把她沉到石碌河裏去了?”劉遙抱起兒子說道。


    “她宣布撥了100兩銀子的股份給王帶喜未來的老公。我覺得這方法挺好。”劉滿邊往外走邊說道。


    劉遙看看老婆,嗬嗬一笑:“行啊你,不錯的方法。八卦也是不利因素,就要及時撲滅它。”說完這些,他覺得莫名的有點不踏實,急忙轉移話題:“話說,我好久沒去校園了。要麽今天上午我們去學校看看?”


    姚英接過兒子說:“正好今天下午有一個講座時間。這也是你要求的,所有人都可以聽的跟課程不一定有具體關係的講座。今天去演講的是梅家駒。你去準備一下,沒準有時間給你講半節課的。”


    劉遙正要迴答,就聽到門外響起梅先卓的喊聲:“先生在家嗎?”這個時空的人禮數周全,沒有通報是不會進門的。何況劉遙的宅子設計就是一個官邸架勢,所以就算老梅也不會隨便走進來。劉遙忙嘴裏應著迎了出去,問道:“縣令大人走了?”


    “走了。看起來還挺滿意。他走的時候跟我談了幾句,我看他其實一怕我們聚眾起事,二怕流民脫了籍流竄。現在看我們在此安居樂業,流民也都上了戶籍,當然放心了。”


    “那就好。如此一來,我們應該可以有一年的太平日子過了吧?”


    “我估摸著也有。不過周文書說了,這次縣令出門,那是奉了知府的命令。那個餘知府,乃是出名的刮地皮。怕不會善罷甘休。”


    “那也不怕。隻要撐到每年夏收,我們有人有糧有鋼,誰來也不怕。”


    “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如今我們梅家村實力見長,必須要做些事情了。昨天縣令封了我父子二人做團練隊長,我想今天去縣裏遞了文書,把這事落實下來。”


    “應該的。抓緊去,不要等他變了主意。另外,我還想跟你商量一個事情。這石碌港的駐軍,我們也要打起主意來。一個是我們要跟姚把總搞好關係,這支部隊應該是我們周圍最強的軍力了吧?再一個,家駒能否加入軍隊,謀求這個把總的職位?”


    “哎呀劉先生,這正是我要來跟你商量的!”梅先卓一拍大腿說道:“有了團練的身份,家駒和他的幾個夥伴參加軍隊就很容易了。這樣一來,我們與姚把總拉近關係也有了由頭,而且,長遠來看,確實有可能把那個港口抓在自己手裏。”


    “把港口抓在手裏,是魏敏跟你說的吧?”劉遙笑笑問道。


    “哈哈,這個魏敏,做你說的那個......情報的事情,看起來還不錯呢。”梅先卓也笑了起來,接著說道:“這參軍的事我昨天一直在琢磨,還在想怎麽跟你說。我自己雖然是想內舉不避親,可真不知先生會怎麽想。”


    “老梅,你我兄弟一般,以後再也不要犯愁怎麽跟我說,想怎麽說就怎麽說,是什麽情況就怎麽說。我對你也是一樣,我怎麽想就怎麽說。這個參軍的事情,我跟你想法一樣。一則你老梅是當地首領,送子參軍謀個前程順理成章。我就算有個跟家駒一樣大的兒子,送去參軍也不是個味道。二則他王若曦也想要分化你我,家駒從軍一定會得到他的支持。再就是我看家駒也有從軍的打算。所以,這事幹得。”


    梅先卓握住劉遙的雙手:“先生,這有啥說啥,是真不錯。我這就去準備,馬上動身去縣裏。”


    劉遙拉住他:“稍等,你最好還是跟老趙老孫等人商量一下。尤其問問李建功,他會不會也想要參軍謀個前程。”


    梅先卓一摸腦袋,哈哈一笑說道:“是啊,關心則亂,我這是急啥呢。是要去找這幾位老兄弟商量一下,明天再去縣裏。否則他王若曦還覺得我多想要這個團練呢。”


    “你不用去別的地方找,吃過晚飯你兒子在學堂裏有個講座,咱們一起去聽聽吧。”


    “他能講點啥?我不去。兒子在上麵開講,老子在下麵聽講,算個啥事?”梅先卓有點抵觸。


    “我還聽我女兒講課呢。你跟我坐在一起,會不會不那麽難過?”劉遙笑眯眯地問道。梅先卓無奈地點了點頭。


    劉遙拉起梅先卓往外走:“我現在要去錢三的作坊裏看看。下午我先去學堂,順便看看有什麽問題要解決的,講座時間要到了,我讓人來叫你。”


    “不是胸甲頭盔和長槍都做出來了,錢三那裏還有什麽新東西麽?”梅先卓奇怪地問。


    “有,而且是完全無法戰勝的新東西。”劉遙又神秘地笑了起來,隨即又犯愁地說:“不過這個新東西的製作非常麻煩,不到明年開春出不了結果。”


    梅先卓不想去煩神這事情,忙道:“我也要去收鐵礦的地方看看。昨天老趙來跟我商量,送鐵礦的黎人能否在他那裏幹半天活,寧願再管一頓晚飯,多給點鹽。”


    劉遙精神一振:“這是好主意!問題是你跟誰商量這事呢?”


    “那個翻譯。他現在已經不挑石頭了。整天坐在那裏對賬。就是黎人挑了石頭來,我們給黎人一個竹牌。這些竹牌都交到翻譯手裏,他每天跟我們對賬,我們統一把鹽給他,他再讓人挑迴去。”


    “哈哈這翻譯還做起管理工作來了。”劉遙很高興看到這些變化,說道:“如此說來,挑石頭的黎人實際上沒有得到鹽,都要迴去之後由他們的硐主來分配。那麽我們在老趙地方幹活的鹽要給到他們手裏,讓他們直接得益。”


    “對,我也是這個想法。我還想讓翻譯直接找黎人來幹活,專門幹老趙的活,這樣效果更好。”


    “老梅,一定要促成這事。這樣一來我們不僅有了更多的勞動力,而且還跟黎人有了合作,跟他們打架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是的。我就是在想,我們的人什麽待遇,黎人什麽待遇,而且還管飯,管住處。反正那些接收流民的窩棚還空著呢。”


    “這樣好的。現在流民來的也少了。不過你要注意,跟黎人和翻譯都要說清楚,讓翻譯帶話迴去:黎人來這裏不是長期住的,就是來幹活的。”


    “這什麽意思?”梅先卓一下子沒有領會其中含義。


    “硐主也好,村長也好,縣令也好,最擔心的事情,就是他治下的人跑了。咱們得讓硐主放心,不會拐騙他的人。”


    梅先卓恍然大悟:“哦!對的。我一定小心。”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來到工業區,分別朝木器作坊和收鐵礦的堆場走去。不遠處一陣吆喝和喧鬧,亮起一陣紅光,煉鋼爐又出鋼水了。兩人對望一眼,顯然對當前的狀況非常滿意。


    從作坊出來,劉遙想著要把作坊分拆開來,把槍支和冷兵器的製作分成不同的公司,或者也可以考慮現代企業的事業部製,信步走到了醫院。


    醫院已經占據了那幢兩層小樓的全部,住院部和員工宿舍比較耗地方。樓跟前有幾顆大樹,那是當初建房子的時候就留下來的。樹下擺了一張小桌子,穩婆和護士正在準備中飯,隻有劉則捧著個碗趴在桌上吃得歡。


    姚英見劉遙進來,忙問吃飯了沒。劉遙可憐兮兮地說:“你們都有地方吃飯,小滿在學校,你在醫院,就我沒地方,哪兒都不管飯。”姚英遞過筷子,讓穩婆去盛飯來。劉則開心地撲了上來,嘴上的湯水蹭了爸爸一身。不一會兒,劉滿也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見爸爸也在,奇怪地咦了一聲,挨著坐下。


    劉遙端起飯碗問女兒:“學生們都怎麽吃飯的?”


    “都是自己帶飯。反正天氣熱,也不怕吃冷的東西。”劉滿嘴裏都是飯,嘟嘟囔囔地說道。


    “吃過飯之後,他們都幹啥呢?”


    “還挺無聊的。男生就分成兩邊打仗,有時用棍子,有時丟泥塊。天天如此,樂此不疲。女生就聚在一起聊天,基本都是張家長李家短的。”劉滿說到這裏,放下了碗筷,轉頭看了爸爸一樣說:“我覺得這樣有問題。”


    “我也覺得有問題。我們得弄些有價值的東西來填充。體育、音樂和遊戲。體育搞些田徑賽和各種球類,跑步跳高跳遠,雙杠單杠吊環,再搞點球類,尤其是足球和棒球,對球的彈性要求不高,比較好做。”


    劉滿有點怕麻煩,劉遙開導她:“你總是想要有差不多的人可以聊天吧?不搞音樂美術體育,他們就永遠是原始人。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也流行這種分邊打仗的遊戲,估計玩法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中國的社會實際上到80年代都沒有本質的改變。”


    “是嗎?你小時候也玩過這些遊戲?”劉滿奇怪地問。


    “是啊,那時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更沒有網絡,全國隻有一張報紙,而且言論管控及其嚴厲,所以小縣城裏的生活模式幾乎完全跟眼前的一樣。男孩們分成兩邊,每邊有個頭領,他領著一幫烏合之眾嚐試著戰勝對手,所有的參加者之間完全是威權組織,個人沒有發言權,不能有助於孩子們形成有價值的社會組織方式。”


    “你就是想要勸說我去搞體育麽,不用上升到如此的高度吧?”劉滿從弟弟碗裏搶了一塊肉嘻嘻笑著說道。


    劉遙急忙在兒子哭出來之前給了他一塊肉:“平時的這些活動對人格的塑造,非常重要,卷軸裏麵也說到過的。你要用你的鉛筆公司的熱情去做這些。”


    “可是鉛筆公司賺錢啊?”


    “這個能賺未來,更值錢。”劉遙說完這個,拉著姚英去查看病房。


    下午的講座,效果出乎眾人的預料。梅先卓不待人去叫,早早就來到學堂,沒地方打發時間,還跟姚英去看了看醫院。梅家駒走上講台,跟大家深深一鞠躬,開口便道:“每個人都會選擇自己的職業。我也可以繼續像我父親一樣,種地、曬鹽、開作坊,尤其現在有了劉先生的幫助,梅家村的生意越做越大,一旦我們跟海商做起買賣來,任何一個作坊都有可能變得很大。”他說到這裏,停下來看了一眼在台下做得筆直的父親,接著說道:“我不喜歡打仗。自從那天從山上掉下來摔斷了腿,我就深深感到健康和生命的重要。你們可以說我是被嚇到了。我相信有人比我膽大,視死如歸,但是我不是這類人。我運氣很好,被劉先生救了,在躺椅上躺了幾個月,這幾個月裏,我逐漸恢複,也越來越感覺到活著很好。”


    眾人鴉雀無聲。中國人之間沒有如此披露心聲的習慣,梅家駒的演講深深吸引了他們。


    “大家肯定會問。既然不願意麵對生死,我為什麽要選擇從軍。因為我不願意看到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麵對死亡。梅家村要多種糧食,要多出鋼鐵,就會要跟外麵打交道。就要麵對黎人,要麵對王縣令。任何人都有可能給我們帶來死亡。我愛我的父母,我愛劉先生一家人,我愛你們大家。我希望你們好好活著,所以我,和我的夥伴們去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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