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


    臥室之中,曹正淳靜靜坐在化妝台前,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無悲無喜。


    他的確是太監,沒有種,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但他也想活得更好,活得有尊嚴。


    身為太監,一般都麵色嘴唇慘白,而且剛閹割的時候不能控製自己的尿意,所以需要化妝帶香薰,掩飾自己身上的臉色和氣味。


    自從來到這宮裏,他每日不歇地勤修苦練,一步一步最後爬到司禮監秉筆太監,太監大總管的位置,從那以後,就算是先帝對他也沒有過多斥責。


    他得到了一直想要,卻身為一個太監從來沒有的,尊嚴!


    但今天皇帝那句不男不女的話,確真的讓他有些傷心鬱悶。


    小皇帝是他從小照顧到大的,吃穿用度,每一樣自己都細細過問,生怕有一點怠慢。結果竟然是這樣的待遇。


    奴才,終究是奴才。


    望著鏡子中自己的臉龐,白發如雪,因為笑得太多,臉上更是有不少皺紋,曹正淳幽幽歎口氣。


    “曹正淳啊曹正淳,你什麽時候可以再也不用對著任何一個人笑了?什麽時候才可以像那雲羅郡主一般,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呢。”


    就這樣對著鏡子,曹正淳憂鬱了好一會才漸漸收拾好心情。


    以他現在的武功其實可以直接出宮去,拿著大筆的錢財隱居避世。


    但,能走嗎?他想走嗎?


    有著東廠督主和錦衣衛的權勢,那些人才會怕自己,敬畏自己。若是沒有這些,他說不定每一天,吃飯喝水睡覺都得擔心,害怕。


    當他走到這個位置,成為維護皇權的一把利刃之時,早已經下不來了。


    而且,若是一個人,還怎麽享受?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小祖宗,也不知道去哪兒玩了。


    不過他知道自己是奴才,奴才就應該有奴才的本分,不要幹涉主人的去向。


    有了如今的武功還有築元丹,他已經很是滿足。而且,他很喜歡小祖宗。


    因為小祖宗身上有一種完全區別於其他所有人的特質,那就是看不起任何人!


    就算是郡主,也都和他一樣是平等的,都是小小鏟屎官。


    估計皇帝也是。


    給好吃的,好玩的,最多也就一個‘好’鏟屎官,但本質沒有區別。


    這不也是一種別樣的尊重?更是他能活的僅有的尊嚴。


    “喵~”


    肩膀一沉,曹正淳驚喜看向右邊,臉上頓時笑成一朵菊花:“小祖宗迴來了?”


    “喵喵~”


    【幹飯!】


    “好好好,今天我給小祖宗您準備了北湖糟魚。此魚,味濃鬱而醇正,骨酥刺爛形不變。可稱絕品。”曹督主高興道。


    身為鏟屎官自然有當這個官的覺悟,不管小祖宗迴不迴來,他每天都會吩咐廚子精心準備各種各樣的美食,不重樣。


    ……


    伺候完小祖宗吃飯,曹正淳心情大好,悠閑背著手來到天牢,看望這天子第一號密探:段天涯。


    說起來也是離奇,堂堂絕頂高手在利秀公主那裏被抓到的時候,一點力氣都沒有。


    難道這出雲國的房中秘術有這麽厲害?


    至於他親自出手檢查利秀是不是完璧之身,那還是算了。


    若是檢查出來不是完璧,那負責護衛外賓的錦衣衛豈不是大錯,而他總管錦衣衛的督主,又是一口大鍋,到時候不知道多少人要人頭落地。


    算了,問題不大,反正宮裏的婆子已經確認好。


    天牢裏,見到滿身傷痕的段天涯,曹正淳心情更加愉悅。


    “段大俠,怎麽,我東廠的熱情招待如何啊?”


    段天涯默不作聲。


    身為密探,他自然受到過特殊訓練,自己默不作聲,反而敵人會鬱悶,叫得越慘,罵得越狠,敵人卻會更開心。


    等了一會沒迴應,曹正淳一奇:“來人啊,多上點手段,你們沒吃飯嗎?沒看人家段大俠都沒感覺!”


    “是!”


    許久,見這段天涯依然一聲不吭,手下們倒是急了。


    “督主,要不要把這小子的褲子拔了,給他嚐點新鮮的?”有機靈的廠衛建議道。


    段天涯:......


    歸海一刀:......


    曹正淳正準備點頭,眉頭一皺,抬手一掌打向旁邊的牆壁。


    “轟。”一尺厚的牆壁直接倒塌。


    “鏘~”刀光閃過,刀罡直接劈過來。


    曹正淳隨手一揮,冷哼:“霸刀?凋蟲小技!”


    等擊散刀罡再看,那人已經消失無蹤,心神感應中,已經跑了有十幾丈遠。


    以他的速度追倒是可以趕上,但沒必要。


    來人必定是地字第一號密探,正好可以迴去和他的死對頭鐵膽神侯報喜。


    一想到那高高在上的朱鐵膽明知道自己正在虐待他的義子,而他卻無可奈何的模樣,他就開心。


    “繼續!”曹正淳伸出蘭花指笑道:“哦,對了,你們記得寫一份行刑文桉,每一個細節都給我描述好,然後送到護龍山莊去。


    讓那神侯好好看看,我們東廠平日裏是如何的平和友善,咱們可都是好人啊。”


    平和友善?督主,您似乎對我們東廠和錦衣衛有什麽誤解。


    眾人沉默一會,連忙道:“是!”


    ……


    又過幾日,出雲國利秀公主上奏,言宮外風險太高,她一個弱女子整日裏擔驚受怕,請示入宮伺候聖上,以示兩國邦交。


    正德此時剛拿到曹大伴呈上來的築元丹,為了安全,他先給自己在豹房養的狼狗喂了一顆。


    然後別說是豹房的那些狗,就算是實木的門板還有地麵都被戳了一個洞出來。


    這個藥效,男人福音。


    正德再聽到利秀公主要入宮的消息,當場就批示:允!


    按照規矩,女子入宮,就算是外邦女子入宮也得經過各項檢查。


    一.僅從外表上大概檢查一下,高矮胖瘦太過得不行。


    二.再從五官檢查,耳、眼、嘴、鼻、頭發、皮膚、腰圍、肩寬等不和諧的淘汰


    三.凡是手腕粗短的,腳趾肥大的,舉止輕浮的,一律淘汰


    四.長期觀察,重在性情。一般讓女孩留在宮中生活一個月,以觀察其生活習性、說話態度、智慧高低、人品如何。


    以上這幾點,一般隻要女子不是太差,給些銀子,太監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還是:落檢!


    落檢,便是女子要脫去所有衣物,擺出各種姿勢,讓內侍做足各項身體隱私部位的檢查。


    孩子食堂的大小對稱情況,產房的形狀、產房裝飾毛發的濃澹、腋毛的多少,後門是否有痔瘡,也是不可忽視的環節。


    一般情況,腋下無毛或少毛的女孩是上品。


    其中無毛白虎之類被視為不詳,克夫,一般都不被允許進宮。


    曹正淳站在玉秀宮外,精心等待手下反饋的結果。


    一般來說,這種小事,堂堂司禮監都不會親自來管。但他不同,隻要是關乎皇帝的安危問題,所有都是親力親為,不會假手於外人。


    他是一個太監,正德若是安危有失,那麽新的皇帝會信任一個先帝手下的人嗎?


    “喵~”小黃貓出現在他的肩膀,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嚇,湛藍的大眼睛都沒有以前靈動,滿是茫然。


    人類真會玩!


    曹正淳一奇。


    當今聖上好色,不像其他皇帝隔上好幾年才選一批秀女,甚至先帝一生隻娶一人,這宮裏不時就有少女被送進來。


    所以這檢查對於他來說是常用之事。


    以前檢查的時候,小祖宗都會一起進去,能好好玩上好一會,怎麽今天一下就出來了?


    而且這表情是怎麽迴事?難道那利秀公主太美?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故事他雖然是一個太監,但還是了解的。


    不一會,一個紅衣太監匆匆走了出來。


    “稟督主,那利秀公主說是身體不適,其他檢查可以,但怎麽也不接受落檢。說按照她們習俗,除了丈夫,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深入碰那裏,否則就一死了之。”


    曹正淳伸出蘭花指,尖聲責問:“你就沒說這是我天朝上國的規矩?她還想不想嫁給陛下了?”


    紅衣太監有些委屈:“說了,但利秀公主幹脆拿個玉籫抵住喉嚨,說出雲國如今就一個弱女子,若是想要她們國家站到東瀛那一邊,那就動手吧!”


    曹正淳一怔,摸了摸下巴。


    這東瀛屢次犯邊,東南沿海一帶,倭賊所到之處,奸掠燒殺,無惡不作,一直是朝廷心腹大患。


    要是真的讓出雲國站到東瀛一邊,那些文官估計又要給他在史書上加一筆重罪了。


    “你等等,我去請示一下陛下。”


    “是。”


    ……


    玉秀宮。


    “奴婢參見陛下。”


    正德注視眼前少女,臉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


    少年皇帝頓時肅然起敬。


    “陛下不是說申時才來嗎,奴婢剛準備沐浴更衣呢。”玉秀嬌柔道。


    正德揮揮手:“你去沐浴便是,朕在這裏等著你。”


    “那豈不是怠慢皇上。”玉秀眼波盈盈,弱弱道。


    少女一舉一動,清純中卻有一絲嫵媚,正德很是滿意。


    “朕讓你去,你便去。”


    “是!”


    望著少女寥寥離去,正德看向曹正淳:“玉秀如此嬌豔絕色,而且看其步伐全然不懂武功,又怎麽會起異心呢?你去宮外守著吧。”


    曹正淳一愣:“奴才告退。”


    正德點頭,負手而立,自有不凡的氣度。


    朱家以武立國,他家的皇位還是靠當年靖難搶來的。


    而他自小更是喜愛排兵布陣,校場殺敵,所以也練就一身不俗的武藝。


    一個弱女子而已,別說她不敢起異心,就算起了,那他今天也要將她就地正法!


    他,正德,女人克星!


    等手下告退後,正德等一會,看了看周圍,滿臉笑意,直接推門進到玉秀宮,隨後轉到浴室。


    隔著屏風,正德便看到對麵少女,沿著浴桶輕輕翹起小腿,白壁如玉,纖細嬌嫩,胳臂,玉頸若隱若現。


    嘩嘩水聲,以及侍女擦洗使少女低聲微弱的喘息聲,都讓正德心蕩神搖。


    不過一想到這個少女馬上就要承歡身下,他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急,嬌豔的花兒,多看多玩,再采摘,才會有更多趣味。


    突然,嘩啦,一陣水聲潑到他臉上,隨後一隻玉足,從屏風中傳出來,直接將他踹倒在地。


    正德捂著胸口有些懵:“你是誰?”


    隨後就見一個粉紅兜肚的少女出現在他麵前,一把捏住他的脖頸,嘴裏竟然出現一陣粗糙的男聲。


    “我是誰?你這個昏君,到現在竟然連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正德:???


    你們這些刺客也太會玩了!


    “你們出雲國就不怕我大明的怒火嗎?”正德怒道。


    “出雲國?哈哈哈,我忍辱負重,男扮女裝,就是為了到你這狗皇帝身邊。結果你到現在還是冥頑不靈?


    讓我送你到黃泉去就知道真相了?”說著,刺客一腳踩在正德臉上,拿出玉纂,抬手。


    “救駕,救駕!”


    “救駕?你的手下都被派到外邊去,誰還能來救你,受死!”說著,手中玉纂直接插下。


    “轟~”一道大紅身影極速衝了進來,浩然罡氣直衝其腦袋。


    “啪~“接觸瞬間,原地竟然隻剩下一塊衣物。


    曹正淳有些詫異,此種遁術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還是忠心耿耿道:“皇上,奴才救駕來遲。”


    正德鬆口氣,剛才他離去世隻差一點。


    若是被一個東瀛刺客以這種方式刺殺,明天史官肯定會說他和一個男人縱欲過渡,死在男人肚皮上,以後肯定是千古笑柄。


    這是誰,用心也太過險惡。


    話說,這老祖宗定的同房前檢查的規矩,還真是有道理。


    “沒事!那刺客呢?”正德問道。


    曹正淳微微感受一番,自信笑道:“那刺客已經被我東廠的天羅地網給攔住,必定逃脫不得。”


    正德點點頭,幹脆搭在曹正淳的肩膀,大腿哆嗦道:“扶,扶我迴去。”


    剛才正興起,結果那少女突然變成一個男人,偶爾一瞥,比他還黑還大,然後就是生死一線,這會直接給他嚇萎了。


    這男人扮女人怎麽還這麽好看,作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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