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雯剛剛把真彪拖到窗邊,就聽到屋外傳來金英株檢察官要求進門的聲音。想起開始李慶莞打的電話,惠雯不由的暗暗叫苦,這金英株簡直是陰魂不散,哪裏有召喚就奔向哪裏,而且來的速度還真不慢!這樣敬業正直又極富原則的人,如果是同僚,那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好戰友好搭檔;如果是對手,大概會相當頭疼吧?難怪後來會有人幾次三番要除掉他。


    借著守門警察檢查金英株證件的空擋,惠雯連忙將已經拖到窗邊的李真彪翻丟出窗外,然後自己也慌忙跳了出去,腳剛剛落地,惠雯就聽到屋裏傳來開門的聲音,心裏直道:好險好險!


    “這是怎麽迴事?馬上叫救護車來,不,快去喊醫生!”進屋後的金英株咋一開始有點憤怒,隨即卻是頭腦異常清晰的安排人救援。


    金英株不是當即搜查而是選擇救援,這讓惠雯鬆了口氣。不過惠雯對金英株這樣的選擇並不意外,一個正直且追求正義的人,是不會忍心看到無辜的人倒地不起的。這樣的選擇顯然把人命放到了第一位,也給惠雯移動李真彪給予了寶貴的時間。


    惠雯艱難的拖背著真彪移動到離現場稍遠的地方。真彪是個很壯實的人,所以並不輕。惠雯隻勉強走到綠化帶的大理石靠背椅邊上後,就再也走不動了。將真彪放到長椅上,擺成休息坐著的樣子,惠雯這才放心坐下來的喘氣休息。擦掉滿腦門的汗水,抖了抖濕透的休閑衣。惠雯看著自己狼狽的樣子,決定以後早起鍛煉身體了!


    緩過氣之後,惠雯很為難的看著昏迷過去的李真彪。


    如果把李真彪喚醒,然後他自己想辦法離開是最好的。但是,凡是妨礙他計劃的人,真彪殺起來是絕不心慈手軟。惠雯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值得李真彪饒過的地方。所以這個方法是不可取的;但是,如果就這樣把李真彪丟在這裏不管,等他自己醒來也不行。根據這幾天翻閱過的金英株檢察官近些年來的諸多事跡來看,金英株的做事風格甚至於順序都有跡可循。所以惠雯很肯定,裏麵的兩個警察以及李慶莞被人迷暈不算是小事,等金英株安排救援和布置嚴守之後,下一步很可能就是針對醫院範圍內的搜查然後擴大到整個城市。就像上次李潤成擄走徐龍學失敗之後,整個城市即使是半夜裏,惠雯也能夠聽到警笛劃破夜空的喧鬧,來來迴迴,無休無歇。


    騎虎難下,這四個字是惠雯現在狀況的真實寫照,這次冒冒然出手將自己隱隱拖到了艱難的境地。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惠雯還是決定賭一賭,力圖在對方展開搜查時,將真彪移到車子上。


    繞過綠化帶設置有路燈的地方,惠雯潛行在矮樹和黑暗裏,躲過零星出現的行人,最終到達了停車場。惠雯粗粗喘了口氣,將真彪從肩上放下,仔細的讓他靠著樹幹。惠雯換掉已經濕透的休閑服,然後假裝若無其事的取車迴家。


    而此時,隱隱有警笛聲正由遠及近,朝著醫院的方向而來……


    見狀,惠雯不得不加快速度將車開到方才放下真彪的地方,並將真彪搬到了車子的後備箱裏,然後將平時在空調房用的披肩搭在了真彪的身上。做完這些,惠雯才緩緩將車開向醫院的大門口。


    這個醫院,惠雯來來迴迴也很多次了,從來沒有一次會讓惠雯覺得這麽的心驚肉跳。她第一次發現,韓國的警察也可以這麽有效率——竟然已經在醫院門口設崗排查了!


    因為要檢查,所以不管是人還是車都會檢查一番。


    惠雯在駕駛座位上遠遠的看著車子排起了隊伍接受檢查,惠雯打定主意,如果要搜查整車的話,她就要另想辦法離開了!所幸的是,大概因為太過匆忙且沒有人員傷亡的緣故,所以並沒有批到搜查令。現在的排查,也隻是核對一下經常出入醫院之外的人。也就是說,金英株打算用排除法來鎖定可疑人物!


    等了七輛車之後,終於輪到惠雯了。


    惠雯將玻璃窗放下,朝警察和醫院的保安門衛努力自然的笑了笑:“今天怎麽出入還要檢查了?”


    因為惠雯和李阿姨沒有血緣關係的特殊關係以及惠雯對李阿姨的細致周到,導致了醫院內部有部分人都知道她並認識她。而今天的保安門衛也是熟悉的,所以惠雯才裝作若無其事的開口問了。


    警察看了眼保安和門衛,見兩人點點頭便接口說:“沒什麽,隻是失竊了。你可以走了!”警察遇襲的事情沒有頭緒,所以不便向旁人透露一二。


    “竟然偷到了醫院,現在的人還真是……”惠雯略有感歎的啟動車子,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的手好像抖了起來。大概是因為背真彪一路而將肌肉拉扯過度的緣故吧!


    就在惠雯啟動的時候,忽然,警察又彎腰敲了敲惠雯的車窗玻璃。


    惠雯的心頓時提了起來,甚至有點兒懵住了。直到對方耐著性子又敲了敲車窗玻璃,惠雯才反應過來:“有什麽事嗎?”說話的時候,惠雯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忽然汗濕了。


    “您似乎忘了東西。”警察笑著指了指後麵,惠雯順著手指望去,隻見前台的護士正提著她忘記的食盒向著這個方向小跑著過來,一邊喊還喊著什麽。


    見狀,惠雯鬆了口氣,自嘲道:“忙著看李慶莞那蛀蟲去了,竟然把食盒給忘記了。”惠雯朝這個盡職的小護士再三表示了感謝之後,這才重新啟動了車子,順利離開了醫院。


    離開醫院之後,惠雯的笑容漸漸凝固,今天能夠離開醫院完全是運氣的成分。如果金英株手裏有搜查令,她就栽在這裏了!而在想到對策、杜絕今後如此被動的局麵前,惠雯還有個大麻煩——後車廂中昏迷過去的李真彪!


    夜風有些涼,波光粼粼的湖麵倒映著夜空中的一輪彎月,一個嬌小的人就這樣緩緩在岸邊踱步,目光不時看向供遊客休息長椅上坐著的人。


    那個來迴踱步的人正是惠雯!


    因為她現在住的地方人口比較密集,並不適宜安置真彪,想來想去,惠雯就想到了首爾公園,她將真彪背到這裏之後,卻並不急著喚醒真彪。她在為自己一遍遍做著心理建設。上次之所以能夠和真彪談話時占據主導地位是因為她大致把握了真彪的心思。真彪想要複仇,惠雯覺得真彪更多的是想要得到救贖和解脫。看著自己的親密戰友被祖國背叛而死,而自己卻孤零零的活著,這絕對不是幸運!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身後傳來過於冷靜的聲音,打斷了惠雯的思緒。身子一僵,惠雯還是硬著頭皮轉過身去看醒來的真彪:“您好。”


    “是你做的?”真彪卻不和惠雯客套,蘊含著深深怒意的眼瞪視著惠雯。


    “是!”真彪問出口之後,惠雯所有紛亂的思緒和對真彪那種懼怕的情緒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那個冷靜的自己又迴來了,她笑了笑,聽到自己用嘲諷的語氣說:“難道我要眼睜睜的看著你亂殺無辜?”


    “無辜?我的同僚們所經曆的痛苦背叛,他們也該感受一下!他們死有餘辜!”真彪冷笑一聲,然後一字一句的說:“血債血償,將我的痛苦再現,這才是我的複仇方式!”


    真彪的語氣很冷,讓惠雯第一次意思到自己麵對的是一頭嗜血的狼。他或許老了,或許瘸了,但他依然是一匹擁有瘋狂仇恨的狼!甚至,正因為他老了瘸了,所以他才比別的狼更兇殘狠曆,更加不顧一切!


    和這樣的人麵對麵的交談,是她的再一次失策!


    不過,惠雯堅信隻要是人就一定有弱點。


    真彪確實是瘸了,可這身手未必是普通人對付的了的!而他還幾近冷血,看起來好像全無缺點。但是惠雯卻知道這個男人心中最深處、最柔軟卻也最血淋淋的一處傷口。


    所以,對付這樣的鐵漢的最佳選擇反而是攻心!


    “不!你這不是複仇!你隻是在讓我父親以及和父親一起死去的同事們蒙羞!雖然我從來沒有聽母親提起過他,但我知道,能夠讓我母親念念不忘的男人,一定不會是個卑鄙之人!他就算被拋棄了被背叛了,可他卻是坦蕩蕩無愧於天地!但是,但是您這唯一見證過我父親生命終結的人,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卻頂著複仇的名義做著讓我父親蒙羞的事!”惠雯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尖細,她卻愣住了,她從來沒有喊過“父親”這兩個字。今天第一次提起才知道,她竟然也渴望過那個未曾蒙麵也再也不會蒙麵的父親過!


    “我不想知道您是怎樣的心情,有著怎樣堅定的複仇決心。但我決不允許您以複仇的名義來製造像我這樣的家庭!如果我的父親真的像您形容的那樣是被背叛被拋棄的人,那麽,我相信這被掩蓋的真相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那個時候,您要韓國萬民怎麽去看待亂殺警察的事情?畢竟,你是那群人唯一活著的人,一言一行都標榜著那群人的行事準則和作風!我不想在那一天聽到類似於這樣的質疑:‘正是因為這是一群喜歡亂殺無辜的人,所以國家才會拋棄他們吧……’”惠雯毫不退讓的對上真彪那冷厲的眼:“一群人都死了,就你能活下來。我不認為是您身手出色或者有著某種運氣!我隻知道,能夠一同作戰的人都是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彼此的人;我隻知道,能夠一同作戰的人是可以為了掩護同伴而放棄性命的人;而您抱有如此瘋狂複仇的執念,我想您活下來的可能性應該是後一種!那麽,您要以複仇的名義做著亂殺無辜的事,然後再把髒水潑到為了掩護您而死的部□上麽?”


    等到惠雯一口氣質問完,一直板著臉狠曆盯著惠雯的真彪卻突然大笑了起來。


    這突然的笑聲,讓已經做好準備接受真彪暴力收拾的惠雯聽得毛骨悚然,而在這寂靜的公園裏,這個男人的笑聲傳了好遠好遠。


    漸漸的,那大笑聲慢慢的變成一種哀嚎,一種悲鳴,直到嘶聲力竭,以手遮眼……


    惠雯隻是靜靜的看著真彪不那麽筆直的背影,歎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了很久,真的寫了很久~我不知道怎麽讓惠雯逃出去,不知道要不要讓惠雯和李潤成在這裏就彼此遇見聯手,不知道惠雯要怎麽麵對醒來的真彪……糾糾結結的寫完了。


    不知道真彪寫崩了沒有,歡迎各種指正拍磚~


    其實我很喜歡真彪這個人。


    他是一個悲劇,我一直覺得他最大的錯是活了下來。活著,對他像是一種折磨,沒有盡頭的折磨。看電視的時候,我會想:打落牙齒和血吞,一直都是隱忍的真彪,如果能夠有那麽一個人戳破他收藏起來的傷口,雖然當時痛的厲害,但傷口總能有結疤的一天。而恰恰是現在這種一直忍耐,然後拚命報仇,當仇恨過後,他就連生存的信念都沒有了!——


    謝謝parkuiehie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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