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軍在江蘇和國民黨的討袁軍大戰正酣之際,陳安的北方軍突然出動。


    剛在靜寧下火車的孫蔚如,忽然改變原本向西的行軍路線,直接朝東開拔,指揮半個混成旅的兵力,直撲乾州,擺出氣勢洶洶的戰鬥進攻態勢,一槍未發就把當地駐軍嚇得棄城而逃。


    在乾州的國民黨人,深知陳安敵視的態度,隻好馬上撤離,逃向南方,結果在路上被西安趕來的陝西軍政府軍警連連捉獲。


    剛離開病榻的李虎臣,將所屬的兵力大部分雲集在涇川,確保孫蔚如的後路暢通。


    已經占據安西的鄧寶珊,指揮半個混成旅的兵力,繼續往西,直撲六百裏外的新疆哈密。占領哈密後,鄧寶珊轉攻為守,一邊安排人手徹底掌控哈密,一邊為新疆省軍堅守察罕通古護住後路,必要時候出兵截斷外蒙古軍進攻迪化線路。


    如此一來,就可以造出北方軍進入新疆的既成事實,為今後的大規模進軍提供跳板。


    趙壽山的秦階混成旅中抽調一個步兵營,馬上開始汽車駕駛訓練,至少要訓練出一百三十名駕駛員。


    北方軍隻進駐哈密就采取守勢的消息,傳到迪化楊增新耳中,頓時急的嘴皮子上火,差點說不出話來。幾個急電發往陳家莊,陳安連忙解釋隻是後勤供應不上,再加上兵力不足而已。


    楊增新一邊派出自己手頭僅有的省軍,繼續增援察罕通古,一邊很幹脆的運送大批輜重到哈密,懇請北方軍繼續向西運動,至少也要到古城子位置,確保省軍後路不被外蒙古軍切斷。


    鄧寶珊見狀,馬上請示陳安同意,派出一個步兵營前行,再往西進軍四百裏占領色必口小鎮後停了下來。這裏離北方軍的後勤基地安西,已經有上千裏路了,為了減少後勤壓力,隻能暫時停止向前。


    從色必口小鎮往西還有三百裏就是古城子,步兵營增援也就五天時間,如果不帶重火力急行軍也就是三天時間。


    至此,察罕通古與迪化的聯係,已經可以確保不會被切斷了,新疆省軍士氣為之一振,連續兩次打退了外蒙古軍的進攻。幾次攻防戰打下來,雖然損失不是很大,但是屢攻不克的敗績,使得外蒙古軍的銳氣很快就消逝了。


    陝西方麵對北方軍的東進更是目瞪口呆,整整四個營的兵力占據了乾州,離西安僅一步之遙,威脅實在太大了。


    陝西軍政府第一時間向北京發去求援電報,甘肅的北方軍已經占領乾州。


    北京的袁世凱大總統亦是拍著光額頭,連唿上當,陳安不僅向陝西進軍,而已派兵進入了新疆,明顯是吃一個,夾一個,看一個呀。


    陝西軍政府後來的電報,已經發到了北京政府,叛亂的隻是一個團而已,其他部隊都不願跟從,已經調動其他忠於軍政府的軍隊合圍了兵變部隊。


    也就是說,陳安的出兵,事實上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更湊巧的是,陝西的軍隊都在圍剿亂兵,西安省城基本是空城,如果北方軍膽敢進攻,完全是一攻即克的局麵。


    尤為好笑的是陝西軍政府,曾經討論了調集軍隊將北方軍打迴去的計劃,結果幾個高級軍官略為一計算,赫然發現至少要一個師的兵力,才能與占領乾州的北方軍抗衡。


    要打贏,那麽至少要加一倍,而全陝西也就二個師三個獨立旅而已,難道其他地方都不需要駐防了嗎?萬一惹火了陳安,再派出一個滿編的混成旅怎麽辦?


    會議馬上冷場,然後不了了之。


    一切隻好讓中央政府交涉了。袁大總統馬上致電陳安,要求北方軍撤迴原駐地,陝西兵變即將清剿,不再勞教北方軍了。


    陳安馬上哭窮,為了出兵陝西幫助平亂,至少已經花費了上百萬銀元,絲毫不提北方軍進入新疆的事情。


    大總統見到電報,隻好仰天長歎,沒見到過比陳安更無恥的了,這麽幾下子,就一百萬銀元?利息付付就夠了吧。


    一封嚴厲斥責的電報馬上發給陳安。


    陳安耍賴,立即認錯堅決不改,反正就是占著地盤不走。


    袁世凱終於惱了,再發一封電報,直說要幹什麽,陝西就不要扯了。


    陳安立即迴複,北方軍進軍新疆平叛,同時為了充實邊疆防衛力量,希望從全國移民實邊。末了,又加了一句,不是跟著大總統買了幾架飛機嗎,沒汽油了,剛好聽說延長有亂黨作亂,希望能進駐延長平息叛亂,早日恢複油田生產。


    北京方麵大概是激烈的爭論了一番,總算迴了電報,上麵寫了一段話,保衛邊疆是我輩軍民之使命。很含糊,但是對於陳安已經足夠了,至少進軍新疆和大規模移民已經有了法理依據。但是對於交換延長以退兵的事,北京方麵口氣非常堅定,陝西兵變即將平複,不勞大駕。


    陳安很是發牢騷地去電,不是沒有平複嗎?


    北京馬上發來電報,陝西兵變平複之前,你能進軍到延長?明顯是譏笑的口氣。


    陳安眼睛一亮,總算套出來了,如果還沒有出現這句話,都要派人花錢去買了。當即,陳安電複北京,隻有一個字,“行”。


    碧口到陳家莊的大路上,一百多輛加裝了一挺麥德森輕機槍的改裝汽車,正在瘋狂地進行著訓練,絲毫不顧惜車輛和汽油的損耗。


    最開始的幾天,一連撞毀了十幾輛汽車,讓趙壽山鐵青著臉破口大罵手下人不珍惜。陳安揮手製止了趙壽山的怒斥,讓人把廢棄的車輛送迴軍火庫,然後對著嚇得膽戰心驚的士兵說繼續訓練,車多著是。


    趙壽山差點暈了,攤到這麽個老板,不知道是叫敗家,還是叫大氣。


    尼森伯姆在上海到處搜羅汽油,幾桶幾十桶地往階州送,差點引起上海租界工部局的抗議,因為上海市麵居然有段時間找不到汽油賣了。


    尼森伯姆發來電報很奇怪,老板叫我買的汽車,都還沒有從美國發貨,這麽急買汽油幹什麽?


    陳安一個哆嗦,冷汗頓時下來了,他總算想起了自己忘記的一件事情,曾經委托尼森公司購買百輛汽車,以及百部電台。隻是沒有料到,這兩樣東西可以結合起來生產了。本來就沒錢,竟然還在傻乎乎的浪費了。


    今年還有一千萬銀元的負債呀,陳安不禁淚流滿麵。


    第九十七章 花馬池向東


    就在陳安接到北京置疑電報的時候,趙壽山親自指揮的步兵營,接到命令,立即停止這種糟蹋車輛的訓練,全力整修車輛,加裝備用油桶。沒有時間了,必須立即出發。


    陳家莊火車站,搬運民工連夜加班,將一百三十多輛改裝車牢牢地固定在機車上。


    天氣有些沉悶,但是火車站內燈火通明,驅散了無盡的黑夜。


    趙壽山領著六百四十九名北方軍官兵,靜靜地立正在站台上,注視著前方同樣站立的陳安,不少官兵的眼中流露出狂熱的崇拜眼神。


    陳安背著手,掃視了一周這些將留守在敵對勢力中間的官兵,大聲地說了一句,“你們去的地方是我們北方軍的命脈,有沒有信心牢牢守住它?”


    所有人竭盡全力喊了出來,“有”,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火車站。


    陳安點點頭,立正敬了一個軍禮,有力地說,“我相信,出發。”


    趙壽山帶頭迴禮,然後轉身,“按照各自序列,出發。”


    一排排的官兵,背著自己的步槍,堅定跟著長官走上了火車的車廂。


    幾聲鳴笛,火車啟動了,趁著夜色未消,直接駛往一千五百裏外的靜寧。


    蘭州方麵,胡景翼指揮手下的混成旅官兵和西寧步兵團,已經組織人手連續二十日,對蘭州至靖遠至寧安堡,最後到花馬池的大路進行了整修,確保汽車通行順暢。


    至於花馬池過去,就是陝西了。


    胡景翼的計劃是利用一個步兵營的兵力,借助汽車從靜寧出發,轉蘭州北上花馬池,然後沿長城邊道,直撲寧塞堡,隨後南下經吳起鎮,到保安,過膚施,直接占據延長油田。


    雖然從北線走,繞了一個大圈,比從南線多了八百多裏路,將近二千多裏的超遠距離機動簡直不是步兵營所能完成的任務。


    南線雖然短,但是要經過乾州、西安等陝西最繁華的地段,沿途駐軍眾多,不容易突然穿過。北線雖然較長,但是大部分實在甘肅自己境內,而且陝西境內經過地段都是比較落後地區,基本上沒有什麽駐軍,反而更容易直達目的地。


    至於實在太遠的問題,有了汽車運輸反而成了較為簡單的選項,隻是步兵營的官兵要在顛簸的汽車上待上好長一段時間了。按照胡景翼的計算,在甘肅境內采取徹日狂奔,反正一路都有兵站負責提供後勤,隻需兩天就是了。到了陝西境內,要一邊修理必要路段,一邊警戒前行,雖然隻有七百五十多裏,反而可能要三天。


    占領延長油田後的補給,胡景翼倒是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就問了陳安。膽子比他更大的陳安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我們可以用飛機運,胡景翼馬上就采納了。


    陳安隻知道高式飛機可以帶兩個人,那麽自然可以空出一個人的重量裝銀元,亦或是軍火。胡景翼根本沒有看到過飛機,隻是對陳安盲目的信任而已。


    結果這個沒有考慮未來補給的作戰計劃,就這麽開始執行了。趙壽山將親自帶領這個孤懸於外的步兵營,直撲延長油田。


    陝甘邊界長城內線邊道上的花馬池,駐守在這裏的北方軍步兵連全麵戒嚴,哨卡放下了欄杆,隻準進不準出。用沙袋堆砌的簡陋工事,已經架起了維克斯機槍,虎視眈眈地掃視著四周。


    傍晚時分,步兵連指揮官用望遠鏡焦急地望著遠處,忽然東南角一處塵土飛揚,隱約出現馬車的模糊身影,指揮官大喜,放下望遠鏡,對著後麵喊道,“兄弟部隊來了,給我站精神點。”後麵的弟兄,輕笑著應了一聲。


    很快,經過整修的馬路上,一輛,二輛,數十輛馬車出現在視野中,長期在西北值守被吹得有些幹裂臉頰的指揮官有些傻眼,這些馬車,怎麽沒馬嗎?


    風中傳來一陣低沉的機器轟鳴聲,在階州受過訓的指揮官馬上反應過來,是火車類似的機車,隻是這迴不需要用鐵軌了。


    有些期待的眼神,指揮官直愣愣地看著這些自己走的機車。


    頭一輛汽車忽得在指揮官身邊停下,車上直接衝下一個壯實的身影,大笑著說,“狗崽子,想我沒,又見麵了。”


    步兵連指揮官一不注意,被抱個正著,稍微一怔,馬上大喜,原來是同期受訓的士官生同學。


    兩人興奮地說了沒幾句話,大部隊趕到了,黑壓壓一大批汽車,所有坐車的官兵被飛揚的塵土都染成了花色,連續的疾馳,大家都有些疲憊不堪。


    趙壽山走了過來,下車的軍官馬上立正,介紹給花馬池駐軍,“這是我們的秦階混成旅指揮官。”


    步兵連指揮官已經立正了,馬上行禮道,“長官好。”


    趙壽山迴禮後,有些疲憊地說道,“今晚,我們要好好休整一下,辛苦你們了。”


    步兵連指揮官大聲迴複,“客氣了,請兄弟們放心休息,我們會確保一切安全。”


    趙壽山點點頭,再敬禮離去。


    指揮官緩了一口氣,順手拉了下自己的同學,“你們坐得是什麽?機車嗎?”


    同學笑著拍了一下指揮官,“叫汽車,也是四個輪子,和機車一樣使用機器發動的,但是不用鐵軌就能跑。”


    有些羨慕地摸了一下這個所謂汽車,“難怪叫我們整修道路,速度怎麽樣?”


    遲疑了一下,同學還是趴在指揮官的耳邊,輕聲說,“從靜寧到這裏,我們都沒有下車,直接啃幹糧,晚上也睡在車上,結果二天時間就到了。”


    指揮官呆住了,這麽快?忽然眼神一亮,極其興奮地壓低聲音,“那麽我們以後也可以裝備,二天不到就迴到蘭州了?”


    同學沒有說話,隻是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馬上輕笑著不再說這個現在有些機密的話題。


    末了,指揮官問同學,“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沉吟了片刻,同學說道,“我們兩天都沒吃熱食了,要不幫我們搞點?”


    指揮官馬上拍著胸脯說,“這是什麽話,早就準備好了,待會就上。”


    “要不,你幫我們搞點熱水吧,讓大家洗一洗?”


    “好說,還有呢?”


    “還有呀,這個,要不幫我們多準備點烙餅吧,明天開始可能一時半會也是沒有熱食吃的。”


    “這樣呀。”指揮官摸摸下顎,輕輕點點頭。


    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準備進陝的步兵營就起床,維護汽車和裝備,隨時待命出發。


    一宿未睡的駐軍指揮官,通紅著雙眼,提著一個大籃子,順手遞給正趕緊喝著稀粥的士官生同學,“這是我們幾十名沒有執勤的兄弟,連夜借用百姓的大鍋,烤出來的烙餅,估計每輛車都可以分上一些,帶著吧。”


    士官生同學有些傻乎乎地看著自己的同學,全步兵營都可以分?這麽多的烙餅是一夜烤出來的?


    拎起手中的籃子,看到明顯不是專業水平皺巴巴的烙餅,同學不由得鼻子一酸,迴頭大喊一聲,“一排長,帶上十個兄弟,將花馬池兄弟連夜烤出來的兄弟,分到每一輛汽車,告訴他們,這是花馬池兄弟的心意。”


    一排長大聲應聲,馬上喊上幾個人,衝上來接過來步兵連指揮官手中及其他官兵手中的籃子。


    清脆的笛聲響了起來,出發的時候到了。


    花馬池哨卡的欄杆輕快地拉了起來,步兵連指揮官帶著十幾個弟兄,立正站在哨卡一側,敬禮送弟兄們遠征。


    頭一輛車是趙壽山的指揮車,趙壽山側過臉,有力地迴了一個軍禮。


    一輛輛汽車緩緩駛過,所有不駕駛的官兵,都向駐守在哨卡的軍人敬禮。


    直到所有汽車都消失在遠處,步兵連指揮官才放下自己已經有些酸痛的手臂,兩眼中突然湧出一些濕潤的液體,趕緊用另一隻手悄悄抹去,轉頭笑罵起來,“弟兄們,趕緊幹活了,今天的事情還多著呢。”


    趙壽山的步兵營一路疾馳陝西的馬路上,每次由一個步兵排配屬一個工兵班先行半個小時,負責勘查路線和必要的修整路麵,後麵的官兵隨後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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