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江朝宗被親兵飛快地叫醒。親兵告訴非常不高興的總兵大人,神秘人答應的軍火已經到了,請大人帶上銀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總兵大人給嚇了一大跳,這麽快?為什麽以前,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麽一股強大的勢力。


    總兵府的馬弁快馬趕到交易地點,卻趕緊停下馬匹,滿頭大汗地站在一旁,絲毫不敢動彈。對方竟然用三挺閃著青光的重機槍,相互交叉封鎖住現場。


    江朝宗到達以後,也是嚇然,但是為了這批救命的軍火,隻好豁出去的總兵大人,強忍著恐懼,主動上前搭訕。


    對方沒有多話,接過裝滿銀子的箱子,粗粗驗看了一下,就示意總兵府的馬弁趕緊上前運走軍火。


    整個交易過程,沒有多少言語,最多的隻有的人的喘氣和馬的低聲嘶鳴。


    得到軍火的漢中鎮總兵江朝宗,立即瘋狂地收羅流民,擴充軍隊,成功地將治下各縣的學生起義鎮壓下去,封閉了川陝邊界。


    先是秦隴複漢軍政府,後是中華民國秦軍政府的西安革命黨人,此時正自顧不暇,忙於應對升允在西邊、北洋軍在東邊的兩麵夾攻,來不及派出部隊穿越秦嶺幫助漢中光複。


    而重慶軍政府則和後來光複的四川軍政府很快起了爭執,強調孰先孰後,誰大誰小,結果也沒有精力布置人手,跑來支援漢中光複。


    漢中就如同隔壁的階州一般,奇跡式的在革命紛紛的時代沉寂下來。


    那幾個神秘人,是陳安從參加南京戰役的士官生隊伍選出來的。帶頭的兩個,一個叫鄧寶珊,就是踢著光複軍士兵屁股指揮進攻的軍官,另一個叫趙壽山,首創了炮兵觀察員劃格子請求炮火支援辦法,讓火炮在分把鍾之內按照事先設定的地圖代碼射擊。


    這次被用到漢中方向,明顯是陳安準備重用了。


    北方工業公司駐漢中辦事處,忽然遭到了公司內部的無情清洗,停業了半個月後,才重新啟用,仍舊大肆收購各種原料物資,但是暫停了人員的輸入。


    階州被封閉了,其他地方也在戒備之中,公司並沒有新的地盤,沒地方安置呀。


    為了躲避戰火,無數陝西民眾希望西去更安靜的甘肅,結果漢中辦事處最高記錄是一天之內接受了移民諮詢將近千次。


    等陳安迴到陳家莊大本營,階州已經完全掌控在北方軍手中。除非是公司下屬運送原料的商隊或是輪船,階州現在是隻進不出,連隻鳥兒都出不去。


    所有人都迷惑了,階州怎麽了?


    柳石親自拿著案卷向陳安匯報。


    “向我們告密的,是王家次房和三房聯手的?”看著王平案件被意外泄露的根源,陳安很是吃了一驚。


    柳石點點頭,“是的,當時王家高層開了家族會議,決議由王平帶上資料,秘密迴到漢中,然後向陝西巡撫告密。結果當天晚上,先是次房,後是三房,都找到陳家莊了。到的時候,是一起的,半路上兩夥人竟然碰到了。”


    陳安真是覺得不可思議呀。


    “問清楚緣由沒有?”陳安問道。


    “王平想當階州知府而已。次房和三房都覺得,為了王平一個人的傻想,毀了全家族現在的好生活,不值得。”柳石將答案說了出來。


    陳安輕輕地摸了摸鼻子,歎了一口氣,“石頭,你覺得萬一我也發動起義,王平會隻是一個小小的知府嗎?”


    柳石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少爺,沒其他事情,我先出去了。”他看到月兒端著一碗宵夜進來了,自然要先走了。


    三代拚搏才能真正形成一個家族,但是一個敗家子就足以毀掉百年成果。


    林月兒放下托盤,對即將走出去的柳石說,“石頭哥,廚房裏燒了不少宵夜,已經給大家送去了。”


    柳石遠遠應道,“好的,我去吃了。”


    對王家的處理很快出來了,家主和王平立即處死,長房被全部羈押,待以後再視情判決,王家家產全部分給次房和三房。一個家族瞬息間就被分崩離析了,從此不再複有往日榮耀。


    段捕頭的稽查司,充分利用軍管的機會,在階州各地一股腦地抓獲了上百號的各式探子和革命黨人,陳安隻是一句話而已,“先關著吧。”


    王家被處理的案子,悄悄傳了出去,甚至連長庚和升允都知道了。


    陳安給王家安了一個通匪的借口,通什麽匪?階州如此平靜,也有匪徒嗎?隱隱約約之間,長庚他們都感覺到當初的船幫會黨起事另有隱情,至少當時碧口上下全部無動於衷,就很說明問題了。


    但是對王家的處理結果,也讓大家都放了心,說明陳安還是按照規矩辦事的,至少絕不是革命黨,否則早就沒收財產了。


    柳石接收電報局時,倒是真的遇到了一點麻煩。階州電報局的人員,堅決不肯交出大門鑰匙,說是必須有總督大人的手令才可以移交。


    協助接收的林玉山聞訊,跑到現場,直接就是幾個耳光,然後一腳踹開了大門。


    結果,電報局的人手竟然串聯起來,一起罷工了。


    柳石第一時間向陳安請示,陳安不以為意,幹脆下令將全部電報局人手暫時羈押,一律用北方軍的人手掌控就是了。本來這些人,多是總督衙門的密探,既然這麽不識相,就都待到一邊去吧。


    想到新兵訓練營中的電報接收員隊伍,陳安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趕緊給上海辦事處發去急電。


    戰事既然起了,也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馬月去,除了吃飯用的糧食,還有看病用的藥品也是非常緊張的。陳安下令,克勞澤負責大量收購西式藥品,反正在上海還有不少銀兩儲備,幹脆全部拿來購買西藥好了。


    至於萊恩,陳安趕緊讓他請凱特的父親出麵,邀請一些洋人醫師到階州來,不僅是提高階州的醫療水平,更是希望藉此培養出一批北方軍自己的高水平醫師隊伍。


    克勞澤自然是將這件事情直接交給了尼森伯姆,他自己正在研究如何幫助陳安建立一個完整的銀行體係,忙得很,沒時間。


    有錢好辦事,尤其是現在上海還處在戰亂之中,很多洋人醫師也想到另外一處較為安定的地方呆幾天,凱特父親一下子竟然邀請了十餘位較好水平的洋人醫師。


    萊恩幹脆搞了一個洋人醫師的研討會議,用這種名義邀請大家共去階州考察中國的傳統醫術,結果大家紛紛欣然接受,有名氣又要錢拿,這些洋人醫術何樂而不為呢。


    克勞澤聞訊,馬上提前采購了大批醫療設備和西藥,一並送到階州,真的準備在階州召開西醫研討會了。


    陳安亦是高度重視這個子虛烏有的研討會,一股腦派出了上百人的隊伍,對口接待這些尊貴的西醫名師,當然純粹是為了學習來著。


    當凱特父親為首的洋人醫師隊伍到達碧口時,他們都震撼了。


    輪船,碼頭,火車,軍人,電燈,鋼廠??????


    到過幾次階州的凱特成為了導遊,加上早就移民陳家莊的幾位洋人電氣工程師,熱熱鬧鬧地帶著一大群洋人坐上了碧口到階州的火車。


    凱特的父親吃驚地說了一句,上帝呀,凱特說的竟然是真的,這裏居然不比上海差。


    第七十三章 何以至此


    十二月中旬,南北和談秘密在上海英租界進行。戰事基本停歇,孫中山立即從國外趕迴國內,經廣東奔至上海。四天後,在上海召開的十七省代表會議,在陳其美的極力勸說下,推選孫中山為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大總統。


    消息傳到階州,陳安隻是淡淡一笑,都是爭權奪利罷了,沒錢沒勢估計也幹不了多久。


    驍銳軍統製黃鉞正式率領六營步兵趕赴秦州,接管了秦州防務。彭英甲向總督大人長庚的密報,起了相當大的作用。原本有十個營的驍銳軍,忽然被總督大人親自管轄了四個營,剩下帶至秦州的六個營中,亦有五個營被臨時調換了管帶。


    黃鉞真正可以完全指揮得,隻是他自己兼任管帶的那一營步兵。但是,黃鉞明顯有足夠的辦法對付那些隻認銀子的臨時管帶。


    驍銳營到達秦州後,沿著秦州擺出一個一字長蛇陣的防禦姿勢,明顯是向南防禦,而不是雲集起來向東防禦。


    情報司的人第一時間將這個情況報告了總部。


    林玉山當天就坐著火車趕到鹽關,秘密翻過了秦嶺,實地察看了驍銳營的陣勢。迴來後,直接就在鹽關發了一個電報給正在接待西醫研討會的陳安,“驍銳營在對南防禦,黃鉞可能真是革命黨人。”


    完全是誤打誤撞,隻是這個結果並不怎麽好。當年的湘軍將領之後,竟然真的是革命黨人,這麽多年居然完全沒有發覺,隱藏的夠深了。


    原本隻有一個步兵營被放在階州連接秦州一線,現在被迫增加到兩個步兵營了,誰也不知道黃鉞會不會突然發瘋派兵進攻階州,陳安不喜歡賭博,隻好將手上剩下的兩個營機動兵力中,再抽出一個北上了。


    形勢馬上嚴峻起來。


    陳安臨時召開大本營會議,軍方的將領參加,這次新增加了兩名成員,鄧寶珊和趙壽山。


    “大家分析一下,如今的形勢,該怎麽應對。”陳安首先帶頭,“總的原則,隻有一個,北方軍的地盤隻能我們自己做主。”這是對兩位新加入的會議成員說的,其他人上次會議參加過自然不必重複。


    李虎臣大大咧咧地說道,“黃鉞的驍銳營原本不過三個營,一次性擴充到十營,新兵也沒有經過訓練,直接就拉到秦州來了,戰鬥力是很差的。”


    “是不是提前結束新兵訓練,馬上擴充部隊?我看馬安良和黃鉞的部隊,都是這樣直接拉上了的。”胡景翼估算了一下,提議到。


    陳安搖了搖頭,“我們人少,不能浪費每一個士兵的生命。”


    既然大老板如此發話了,那麽提前結束新兵訓練的話題,就自然而然不用再提了,很快大家就集中到讓黃鉞沒時間對付階州上來。


    “黃鉞這種陣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我們幹脆再加把火,再放些風出去,馬福祥的昭武軍不是在蘭州沒事情嗎,讓總督衙門將他們調到黃鉞後頭監視。”林玉山在這些問題上還是比較有天賦的。


    大家互視一眼,這個提議可行,讓黃鉞也忙上一陣子。


    鄧寶珊膽子大,忽然開口道,“王洪巽反正已經搞過什麽階州首義了,讓黃鉞專注於搞一個秦州首義不就是了。到時候,再隨便找些罪狀進攻擊敗就是了。我看革命黨人也都是看實力的,沒有必要老實糾纏於什麽狗屁大義,勝者為王嗎,他們還能怎麽樣?”


    參加過南京戰役,見到所謂的革命黨人,鄧寶珊明顯很是不屑。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了,看誰勢大而已,何必搞得那麽複雜,陳安頓時連連點頭。


    會議很快就散了。


    林玉山連夜迴到階州,去布置相關的釘子,這是情報司的事情,其他單位插不上手的。


    西洋曆法一九一二年元旦,孫中山正式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中華民國成立。


    就在這一天,陳安請了一個剃頭師傅,將自己的腦袋也理了一個光頭。將剪下的長發拿在手上,陳安感慨萬千,豬尾巴呀。


    實際上,階州很多地方對辮子一事早已不在重視,很多北方軍士兵為了方便戴帽,早就自行剪了辮子,反正長官既沒人反對,也沒人鼓勵。唯一的一個光頭的軍官,就是整天在水裏上下的王洪巽了,所有水師官兵都是光頭,這是水師作戰需要。


    陳安剪完辮子,幹脆光著腦袋,故意在陳家莊大本營繞了一圈,然後迴到內院裏,聽林月兒笑話他去了。


    既沒有命令,也沒有說法。


    不到三天時間,階州上下全部知道陳安剃了一個光頭。


    據說當天,柳石,林玉山,虎子等人就也變成了光頭。趙四則是歎了一口氣,拿起剪刀自己斷了辮子,但是沒有光頭。很快,所有的高級軍官都沒有了辮子。


    階州的剃頭匠突然忙乎了起來,來找他們剃光頭的北方軍士兵,是一批接著一批。但是,並沒有出現擁擠成堆的現象,很多人看到長長的隊伍,很幹脆地學趙四一把自己剪了辮子就迴去了。


    陳老爺子和柳管家看見陳安的大光頭後,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出言反對,但是卻也沒有剃掉自己的辮子。


    林先生則是被林月兒跑迴家去,一時不察,被女兒哢嚓一聲剪了辮子,大罵一通後,幹脆也剃了個光頭,再戴上圓帽施施然去學堂上課去了。


    剃辮子行動很快從北方軍,蔓延到了北方工業公司,最後終於擴散到了全階州。


    大概是覺得上次入股隴南鐵路公司被文縣知縣搶了首位,階州知府忽然請人到知府衙門,非常利索的剃了一個光頭,然後也學著陳安的樣子,穿著便服,光著腦袋,在全階州百姓目瞪口呆的情況下繞著大街走了一圈。


    其實隻是走了半圈,長久沒有運動的階州知府,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趕緊叫跟著的家人雇來轎子,把他抬了迴去。


    文縣知縣聞訊頓時後悔不已,元旦那天,他染了風寒,結果臥病在床沒有出來,結果遲了三天迴到縣衙,竟然發現頭名被知府搶去了。


    除了幾個老古董罵了幾句人心不古外,竟然沒有什麽人對階州突然爆發的剃辮子熱潮有任何說法或質疑。普遍的心態就是,想剃掉就剃掉吧。


    升允和長庚的家人都在階州,知府大人親自上門慰問,雖然並沒有明說,但是其中的暗示讓他們也聽懂了。前後兩任陝甘總督大人的家人,隻好苦笑著,在總督大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剪了自己的辮子。


    雖然很多老一輩都沒有剪掉辮子,但是他們不敢呀。如今階州算是最安定的地方了,為了一個辮子惹人不快,最後要離開階州,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不知不覺中,階州悄然完成了一次心理上的革命。


    很多人都知道南方成立了中華民國,但是這些剃掉了自己辮子的階州人,卻也沒說自己就是民國人了。因為知府還是原來的知府,知縣還是原來的知縣,甚至衙役都還是原來的那一批人。


    經過這幾年的治理,實際上階州的害群之馬已經被陳安清理殆盡了,剩下的不說是勤政為民吧,至少都不是禍害百姓的。北方工業公司那邊經常有額外的外快,用不著去收刮民脂犯風險。


    如果不是階州隻進不出,光是全州上下基本剃了辮子的事情,就足以震撼整個甘肅了。


    很是奇怪的階州。


    剪辮子的事情,讓陳安對自己的計策大為佩服,這遠比當初滬杭寧等革命黨人,傻傻地守在城門口上,拿著槍逼著來往的百姓剪掉好多了。


    這才高興沒幾天,留守上海的克勞澤發來的一則緊急電報,讓陳安大驚失色,難以掩飾心中驚怒,一拳就砸在了旁邊的桌幾上,“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呀?”


    陶成章被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軍火帝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深海帶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深海帶魚並收藏軍火帝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