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護士拿來一小瓶酒精和一些棉球,遞給柳蔭,什麽也不說,頭也不迴地走了。

    柳蔭和天財把天浩的衣服解開,往他的身上擦酒精。醫學上這樣的處置方法,叫“物理降溫”。柳蔭是醫生,她當然懂得這種方法可以為高燒的病人降溫,她昨天晚上就用冷水為天浩進行過降溫。但她也知道,天浩現在發高燒是因為手術感染,又是肺部感染,一般情況下,這種原因的高燒用這種方法是不夠的,必須用大劑量的抗菌素才能退燒,這是醫學常識,隻要是從事醫療工作的人都知道,可是,這裏的醫生為什麽就沒有一個人來為天浩進行必要的治療呢?

    柳蔭和天財為天浩擦了酒精以後,天浩的體溫暫時降下來了一點,體溫一降下來,天浩好象也清醒了一些,但精神狀態十分不好,頭痛得好象要裂開了似的。見到天財來了,他用求救似的目光看著柳蔭與天財,希望他們能救救他。

    “我剛才給小娜打了電話,她可能晚上到家,你放心,我們在想辦法找醫生,不會有事的。”天財對天浩說。

    聽到天財的話,天浩無力地點點頭。

    看到哥哥病成這樣,天財整個下午在病房裏沒有走。他們不斷地去找醫生,沒有一個醫生來天浩的病房為天浩進行過任何形式的處置。

    下午三點多鍾,護士長來查房。

    “感覺怎麽樣?”護士長關切地問天浩,此時,天浩心裏明白,由於高燒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感謝護士長的話都沒有力氣說,他隻能睜開無神的眼睛看了護士長一眼,又閉上眼睛。

    “他從昨天晚上開始發高燒,一直是四十多度,退不下來。”柳蔭跟護士長說。

    “跟值班醫生說了嗎?”

    “昨天晚上就跟值班醫生說了,他說晚上沒辦法,來都沒來看一下。”

    “今天上午查房時院長也沒說什麽就走了,上午打針還是跟以前一樣,一瓶吊針,什麽藥也沒有了。”

    “人都燒成這樣了,還不趕快急救,莫說是中年人,就是小孩子燒這高也不行啊。再這樣燒下去會出現很多並發症的,弄不好還會出大事。以前醫院也有這樣的事,一個病人連續發高燒,退不下來,幾天時間就燒死了。”護士長由於長期從事醫療工作,說話也實在,也不怕病人和家屬聽了是不是受得了,不過她說的也是實話。

    “我去跟值班醫生說說,叫他們來處理一下,病人燒成為樣不能都不管不問的呀?這叫什麽事。”護士長生氣地說。

    “你們要多觀察病人的情況,有什麽異常趕緊叫醫生,千萬不能大意,術後感染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又是肺部的手術感染。”護士長又非常不放心地跟柳蔭交待說。

    一下午的時間,天浩的高燒還是那麽高,沒退一點,護士長走了也沒有再來,也沒有醫生來。

    晚上六點鍾左右,小娜風塵樸樸地出現在天浩的病房。人在生病的時候心理最脆弱,這個時候天浩才真正感受覺到自己是一個弱者,見女兒迴來了,天浩睜開了眼睛,一行清淚從天浩的眼角流了出來。天浩的這種行為,是小娜從未見過的,在小娜的眼裏,爸爸是一個堅韌頑強的人,也是一個強大的人,從出生到現在,小娜沒見過爸爸流眼淚,在小娜的心目中,爸爸就象一座偉岸的大山,是她和媽媽的巨大依靠,見爸爸流眼淚了,小娜失聲痛哭,同病房的病友和所有在場的人無不為之慟容。

    “爸爸,你怎麽病成這樣?早幾天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好早點迴來照顧你啊,現在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難受啊?”小娜撫摸著天浩的臉關切地問天浩。

    “小娜,爸爸感覺很不好,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人好象飄在空中,你快想辦法救爸。”聽到天浩這樣說,小娜又哭了。

    “爸爸你放心,我們一定想一切辦法為你治病,你現在安心休息吧,我去找找人。”小娜對天浩說。

    要說天浩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病,因為短時間內反複做兩次手術,加上一天多來連續高燒,又沒吃什麽東西,當然感覺不好,天浩也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身體如此無力,心裏有些害怕,醫生們也不對他采取任何醫療措施,讓天浩心裏難過,更主要的是擔心,他擔心自己一病不起,更擔心自己這次即使好了,可能身體也會大不如從前,再有就是從內心深處對醫院裏的有些醫生們的醫德、醫風痛恨不已。

    “小娜,你看是不是要去跟魚候火送一個紅包,好讓他來看一看怎麽才能讓爸爸盡快退燒,再這樣燒下去,爸爸可能有危險。”天浩跟小娜說。

    “沒那麽嚴重,爸爸,你不要太擔心,我們會想辦法的。”小娜安慰著爸爸。

    “媽,我們去找找 魚主任吧,順便跟他送一個紅包,現在的醫生不給紅包不行的, 現在爸爸都病成這樣了,不去給他們送個紅包,再拖下去,後果真的是不好辦了。”小娜跟柳蔭商量。

    “那就去吧,現在就去。”柳蔭原來不想給朱主任送紅包,是因為她覺得天浩的手術是小手術,況且還找了呂主任來說情,所以,就沒有送。誰知道弄成這樣的結果,現在天浩的病情反複了,這樣嚴重都沒有醫生來看一下,看來再不送紅包的確是不行了。

    “送多少啊?”柳蔭問天浩。

    “得送兩千塊吧。”天浩感到自己的病情很嚴重,決定讓柳蔭去給魚候火送一個大紅包,天浩想,要是送的紅包少了,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那樣,送了與不送沒什麽區別,迴頭人家照樣不給你看病。

    “那好吧,就按你說的,我們去送就是了。”其實柳蔭心裏還是老大的不愉快,確切地說是不願意,但現在也沒辦法。

    說完話,柳蔭、小娜娘倆出去給魚候火送紅包。

    “現在的醫生真是好心黑,到醫院來治病不管是多大的手術都要給醫生紅包,不給還真不行。”天財跟天浩說。

    “也不是所有的醫院、更不是所有的醫生都是這樣,還是要看醫生的素質,有的醫院領導重視紅包問題,管得嚴一點就好一些,畢竟這種行為國家是禁止的,現行的法律也是不允許的。”天浩慢慢地跟天財說。

    “這幾天我觀察了一下,也想了一下,你這次之所以小病弄成現在這樣的大病,根本問題就是你們當初進院的時候沒送紅包。”鄰床的病友斜仄著身子靠在病床上對天浩說。

    “你想想看,一般說來,一個病人通常都是由一個醫生專門負責的,因為醫生也還是怕出事。你第一次做手術是一個醫生,手術做完後縫針又是一個醫生,後來,拆線又是那個渣醫生,他還不會拆線。再後來,那個渣醫生又沒有經過你的主刀醫生同意的情況下又為你抽氣,結果讓你的病情出現反複。”病友象是一個律師一樣層層分析著。

    其實,對於這一點天浩也想到了,但是,這事已經到了今天的這步田地,那還能怎麽辦呢?

    “你再想啊,你的這個小病經過這麽多醫生的手,弄成現在這樣,還有誰願意來擔這個擔子呢?治好了,理所當然,小小毛病。現在不好了,他們就都不願沾邊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呀?”病友看問題還是準確的。

    “再說了,那個魚主任是普外科醫生,不是胸外科醫生,他隻會做腹腔手術,而且,他是專門做內窺鏡手術的。當然,據說內窺鏡也可以做胸腔手術,你們也可能是找不到醫生了,就急病亂投醫。你看到沒有,自從你做第二次手術後,就沒有醫生願意來為你看病了,就連查房的醫生也不想管你了,你現在燒成這樣,那些醫生們難道還不懂這是很危險的,可他們誰來管你啊。”

    天浩聽著病友的話,心裏想想,不是滋味,轉念一想,柳蔭不是去送紅包去了嗎?難道魚候火收了紅包還不來跟我看病嗎?想到這裏,天浩對病友的話有點不以為然。

    “我看你們現在去送紅包,效果可能不一定好。”病友見天浩不說話,接著說。

    “那為什麽呀?”天浩不解地問。

    “你想啊,給醫生送紅包,本來就是法律不容,老百姓痛恨的事,雖說是公開的秘密,但那些醫生們是既要錢,還要麵子,你以前不送,現在去送,這不明擺著是說明醫生不給紅包不治病嗎?”天浩想想也有道理,也沒道理,他現在有點想不明白了,但他相信一點,那就是重金之下必有效果。

    天浩與病友正說著話,柳蔭跟小娜迴來了。

    “這麽快就迴來了,看到魚候火了嗎?”天浩急切地問柳蔭娘倆。

    “我們剛到他住的那棟房子下邊,正好看到 魚主任出來,就順手把紅包塞給了他。”柳蔭說。

    “他說什麽沒有啊?”

    “他說現在有人請他出去吃飯,如果迴來得早就過來看看。”聽到柳蔭的話,天浩心裏踏實了許多,看來還是錢好,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是至理名言。

    “你們吃飯了嗎?”天浩問她們娘倆。

    “還沒有。”小娜說。

    “那跟叔叔一起出去吃飯吧。”

    “你想吃點什麽?跟你帶迴來吧。”小娜問天浩。

    “什麽也不想吃,口裏苦得很,一點口味也沒有,你們去吧。”

    又到了護士來量體溫的時間,現在,天浩是每兩個小時量一次體溫,過了一會,護士來查看天浩的體溫。

    “多少呀護士。”天浩擔憂地問護士。

    “四十點五度。”護士報完數,頭也沒迴地走了。

    其實天浩自己心裏有數,他的體溫一直都沒降下來,因為他感覺自己的身上好象一團火一樣,渾身熱得難受。

    就在護士剛出去的時候,護士長進來了,護士長走到天浩的病床前,什麽也沒說,在天浩的額頭上用手測試著體溫。作為護士長,她知道測量體溫的方法,她也可以去看看天浩的病曆記錄,或是問問護士天浩的病情,她現在的舉動完全超出了一個護士長的工作或是職責範圍,這個舉動讓天浩覺得心裏舒服很多,也讓天浩覺得醫院裏還是有好心人,護士長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

    “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這裏啊?你家裏的人呢?你現在這裏不能離人,萬一有什麽事可以盡快叫醫生、護士來呀。”護士長有些不安地說。

    “你值班啊護士長?”天浩問護士長。

    “我不值班,我不放心你,吃過飯了上來看看,你還是燒得這麽高,怎麽得了呀,還是沒有醫生來看看嗎?”護士長非常不滿地問。

    “柳醫生和我的女兒剛才去找了 魚主任。”這裏的醫生護士知道柳蔭也是醫生,都這樣稱唿她。

    “哦,你女兒迴來了嗎?那就好。 魚主任怎麽說?”

    “他說等一下來看看。”

    “唉!”護士長無奈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護士長下班了還專門來天浩的病房查房,讓天浩覺得心裏寬慰,也讓天浩感到不安,說明自己的病情嚴重。護士長隻能管護理這一攤事,她管不了醫生,但護士長有崇高的醫德,有強烈的責任心。

    “護士長來了?”柳蔭吃完飯迴來,見護士長在病房裏,跟她打招唿。

    “你們以後不要把他一個留在病房裏,他燒得很高,又插著管子,不能離人。”護士長跟柳蔭說。

    “好的,謝謝護士長。”小娜對護士長的關心表示感謝。

    “謝就不必了,你們好好照顧病人吧。”說完,護士長走了。

    天浩的高燒還是沒有一點要退下去的跡象,柳蔭還是隻好用涼水再為他冷敷降體溫。

    “魚主任怎麽還不來呀?”柳蔭邊為天浩冷敷邊焦急地說。

    “我看這個 魚主任今天是不會來了。”病友在一旁說。

    “那他就真的就不是醫生了。”小娜不滿地說。

    “你不送紅包他不來,你一送紅包他就來,那他不就太沒麵子了嗎?”病友還是堅持他的觀點。

    柳蔭給魚候火送了紅包的當晚,魚候火果然沒有來天浩的病房,除了護士照常兩個小時來量一次體溫,也沒有醫生來看一眼。別說是住院的病人高燒成這樣,就是一個發燒的病人燒到這種程度也要住院,那些醫生們難道不懂嗎?

    好不容易又挨到了第二天查房的時間。

    “今天怎麽樣?”是魚候火在問天浩。

    “還是高燒不退,都兩天了, 魚主任你快想想辦法吧。”柳蔭央求魚候火。

    魚候火拿出聽診器在天浩的胸前聽了一陣,站起身來說:

    “肺部還有“濕羅音”,兩天了,空氣還沒排完,說明他的肺膜不能自動愈合。”魚候火顯得非常自信地說。

    “那怎麽辦呀?”柳蔭非常著急地問魚候火。

    這時那些學生要來聽天浩的心肺,柳蔭不讓他們聽:

    “你們就不要再折騰他了,他都燒成這樣了,讓他休息一下吧,你們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啊。”柳蔭很不耐煩地對那幫學生說。

    “那就隻有開胸修補了,開胸有兩種方法,一是手術開胸修補,再就是可以做胸腔鏡手術修補,不過胸腔鏡可能貴一點,但病人可以少吃一點苦”。魚候火說。

    “不做開胸手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柳蔭問魚候火。

    “隻能開胸,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們自己考慮考慮吧。”

    魚候火說完就帶著那幫學生浩浩蕩蕩地走出了天浩的病房,柳蔭聽到魚候火的話著急得又哭起來,她不敢在天浩的麵前哭,怕影響天浩的情緒,借故出去,天浩知道她是出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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