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天過去了,這三天時間對於肺部插著管子,帶著副壓瓶的天浩來說是極為難挨的三天,那是漫長的七十二個小時。

    天浩的身上不但插著管子,帶著副壓瓶,三天來還不能躺著睡覺,隻能半坐半躺的靠在病床上,不能隨意亂動,更不能翻動身體,插著管子的身體一動就痛得鑽心,醫生、護士每次來查房時都說不能把管子弄掉了,那樣空氣就會再次進到胸腔,就要重新做一次手術,說得天浩心裏發怵。

    又到了醫院例行大查房的時候。

    “你恢複得很好,今天就可以拔管子了,管子拔了以後再觀察一兩天就可出院了。”前幾天為天浩查房的那位院長,他在天浩的心、肺、後背部位認真地聽了好長時間,非常肯定地對天浩說。

    終於可以拔管子了,天浩的心裏覺得好舒暢,似乎傷口也不怎麽痛了,精神一下子也感覺好多了。

    查房過後不久,來了一個年青醫生,對天浩說:

    “今天就可以拔能管子了,在拔管子之前還要再去透視一次,要看看胸腔裏的空氣排完了沒有。”

    “好的醫生,謝謝你。”天浩對那個年青醫生說。

    過了一會工夫,一個女護士為天浩送來一張透視通知單。

    普胸外科在住院部六樓,從天浩那天進醫院到做手術,這幾天基本沒離開過這間病房,更沒到外麵去唿吸一下新鮮的空氣。醫生一再囑咐不能隨意亂動,否則插在肺部的管子掉了,那就前功盡棄,還要重新做一次手術,重新插管子。連在管子下邊的那個副壓瓶更是不能倒過來了,如果倒過來了,空氣也會從管子再次進入肺部。這幾天天浩是動也不敢動一下,晚上也不敢睡覺,他怕自己睡著了,或是把管子弄掉了,或是把副壓瓶弄翻了,胸腔裏再次進了空氣,那還了得。

    人真的是不能生病,這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天浩想。

    柳蔭小心地把天浩扶起來,為他穿好衣服和鞋子,拿著醫生剛才開的透視單,攙著天浩慢慢地走出了病房,到電梯間乘座電梯去放射科透視。

    天浩走到護士站的時候,護士長看到了天浩,連忙出來問他:“這是要到哪裏去幹什麽?”柳蔭連忙說:

    “剛才查房的時候,院長說今天可以拔管子,先要去透個視。”

    “哦,那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那太謝謝護士長了。”

    “謝什麽呀,這是我們的工作。”

    護士長邊說邊接過柳蔭手中的透視申請單,拿在了自己的手上,又極自然地伸手扶著天浩。

    雖然醫生說可以拔管子了,但天浩走起路來還是覺得傷口鑽心的痛,腰也不能伸直。他還擔心手中的副壓瓶,一旦碰翻了,也不得了,所以,他還得極其小心地護著那個讓他痛苦萬分的副壓瓶,護士長看到天浩的這些舉動,嫣然一笑說:

    “不要緊的,不要那麽緊張,我在這裏,你還怕什麽?”

    就是啊,護士長陪著自己去透視,那還怕什麽,天浩想想心裏坦然了許多,也舒服了許多。

    電梯來了,其他人看到天浩插著管子,還帶著副壓瓶,紛紛讓出足夠的地方,以免碰到天浩。

    “請大家讓一讓這個病人,他帶著副壓瓶,大家千萬不要碰他。”

    說話的是開電梯的女師傅,約模四十多歲年紀,聽那位女師傅這樣說,天浩心裏真是舒服,人間還是有真情,世上還是好人多呀,天浩想。

    到了放射科,護士長叫天浩在候診室等著,還叫柳蔭在那裏招扶天浩,她親自去為天浩辦理透視前的手續。

    “哎呀,護士長怎麽親自來了,有什麽事嗎?”一位放射科的醫生玩笑似地對護士長說。

    “我們科一個病人要透視。”

    “是個什麽病人有這麽大的麵子呀,讓我們的護士長親自來陪。”

    “那當然了,人家又是律師,又是作家,你說這樣的病人麵子大不大。”護士長也開玩笑地說。“不管是什麽病人到了我們這裏還不都是一樣的嗎?”護士長又認真地補了一句。

    一會兒,護士長出來了,跟柳蔭一起扶著天浩進去透視。

    透視很快,護士長又把天浩送迴病房。

    又過了一會,來了一個年青醫生,說透視結果出來了,今天可以拔管子,現在醫院裏都是係統管理,各種檢查結果通過醫院內部的局域網很快就傳過來了。並叫柳蔭去交錢,說是要買一件專門用於胸部手術後保護傷口的“保護帶”。並說拔完管子後立馬就要用,這種保護帶在醫療費用之外另收費。

    這當然要去買。

    “在哪裏交錢?”柳蔭問醫生。

    “就在護士站交,你去了一說他們就知道了。”年青醫生說,

    柳蔭去交錢的工夫,渣老師端著一個醫用托盤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女學生,因為渣老師的醫技不高,又不是很有醫德,到後來,病房裏的病人稱唿渣老師叫“渣子老師”。

    “我來跟你拔管子。”渣子老師說。

    畢竟人家是博士生,拔個插管那還不是小事,這樣的醫療行為在醫院普通醫生也可以做,天浩想。

    渣老師為天浩解開紗布繃帶,手腳並用地為天浩剪去為了固定插管而縫在天浩皮膚上的縫合線,對天浩說:

    “你不要動,屏住唿吸,不能吸氣。”

    說著輕鬆地為天浩拔掉了插在天浩肺部近72個小時的管子,這時渣老師叫那個幫助他的女學生用一塊厚厚的紗布為天浩蓋在傷口上,渣老師一邊貼固定膠布,一邊跟那個女學生說著拔管子的操作要領:

    “拔管子的時候動著要輕一點,以免造成病人的痛苦,拔管子後一般要用緊身帶固定一段時間,最好是固定二十四小時”。

    說話間,渣子老師完成了他的全部工作,看著渣老師那自我滿意的神情,好像他剛剛完成一項重要而神聖使命。這種情緒也感染了天浩,使他對渣老師更多了一份信任。

    這時柳蔭拿著那件為了保護傷口的緊身繃帶衣迴到了病房。說是繃帶,為了不讓病人帶它時脫落,就把這個東西做成類似砍肩,還有許多的帶子係在病人身上。

    渣老師為天浩戴上那個保護帶就跟那個女學生一起出了天浩的病房。

    由於拔了管子,天浩一下子感覺輕鬆了許多,精神狀態也好了許多。他想好好洗個熱水澡,柳蔭說:

    “這幾天還不能洗澡,傷口還要幾天時間才能完全痊愈,到時候再洗吧。”

    天浩聽柳蔭這樣說,隻好順從地聽柳蔭的話,心想,那就不洗了吧,反正一兩天就迴家了,到時再好好洗洗吧。

    “終於可以出院了。”天浩興奮地對同病的病友說。

    天浩剛進來時的那個做闌尾炎手術的病人出院了,又住進來一個病人。

    這個病人約四十多歲年紀,從氣質上看象上一個機關幹部。

    就在天浩高興地與同病房的人說著話的時候,渣老師又來了,走到天浩的病床前對他說:

    “按常規,出院前還要做一次胸透,你去透視一下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拔管前不是透視了嗎?”柳蔭問渣老師。

    “那是拔管的透視。拔管後也還是要做一次透視的。”

    “好吧,那就再透視一次吧。”天浩心裏想著這是醫院的醫療規則,就答應了渣醫生。

    這次天浩去透視就不一樣了,他自己一個人去的,並且很快就迴來了。柳蔭正在收拾物品準備迴家。

    不大工夫,渣老師又來了。

    “你今天還不能出院,剛才透視的情況不是很好。”渣醫生對天浩說。

    “怎麽啦?我的感覺很好啊,現在也沒哪裏不舒服。”天浩不安地問。

    “今天的透視結果顯示,你的胸腔裏還有氣體,百分之三十”。

    “那是怎麽迴事啊?我進來住院的時候不就是百分之三十嗎?怎麽做了手術還是百分之三十呢?”

    醫學上,氣胸病人胸腔裏的氣體一般是用百分比計量的,對於這個天浩也不是很明白,可能是指胸腔裏充氣的多少吧。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渣醫生不置可否地說。

    “這樣吧,我來幫你抽一下,不用再做手術了。”看來,渣醫生是準備為天浩抽胸腔裏的空氣才來告訴天浩的。

    渣醫生的話讓天浩心裏很不是滋味,本來興衝衝地準備出院的,一下子心又提起來了,既然渣醫生這樣說了,那就隻好讓他抽了。

    “好吧,那就抽吧,什麽時候抽?在哪裏抽?”由於擔心,天浩一連串地發問。

    “就在病房裏抽。”渣醫生說完出去了。

    就在這裏抽,說明不是很大的問題,也不是很大的手術,天浩心裏想著,釋然了一點。

    隻過了一會,渣醫生端著醫用托盤進來,後麵跟著一個女學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幫渣醫生為天浩拔管子的那個女學生,因為這些學生多,又都戴著口罩,天浩看不清他們的臉。

    “你躺好,不用緊張,先打麻藥。”

    渣醫生為天浩打麻藥,部位就在天浩右肺肩胛骨以下第三根肋骨處,柳蔭看到渣醫生在為天浩打麻藥的時候進針很深,非常擔心這個渣醫生是不是做過這樣的手術,柳蔭心裏也擔心這個渣醫生是不是在拿天浩做他的試驗。

    有的醫生為了讓自己多動手實踐,總是拿一些本來不需要做這種手術的病人做實驗,特別是那些剛參加工作的年青醫生更是如此。柳蔭在醫院工作,這種事她見得多了,可眼前躺在病床是的是自己的丈夫,她當然擔心萬分。

    渣醫生開始操作。

    他用一支長長的針頭,深深地紮進了天浩的胸腔,針頭後邊帶著一支橡膠軟管,再插上一支一的大注射器,為天浩抽胸腔裏的空氣。

    按常規,抽胸腔裏的氣體是需要特定的儀器進行監測才能進行操作。渣醫生在沒有任何監測儀器的情況下為天浩抽氣,是嚴重的違規操作,說明渣醫生並不懂得這種手術的操作,既然不懂,也敢於來做這樣的手術,那就隻有一種解釋,他的確是在拿天浩做實驗。

    柳蔭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手術已經開始了,不好說什麽,也不能再說什麽。柳蔭擔心,此時再說什麽話會讓這個渣醫生更不知所措,那後果就更難以想象。

    渣醫生不停地用那支大針管抽著天浩胸腔裏的氣體,每抽一次就叫他的那個學生用手將固定在針頭上的橡膠管捏住,以便不讓空氣再次進到天浩的胸腔,柳蔭知道這樣的操作違規,沒有辦法,隻好聽天由命。

    渣醫生不停地在天浩的胸腔裏抽著,好象天浩的胸腔裏的空氣永遠也抽不完似的。

    抽氣之前渣醫生跟他的學生說過:

    “一般胸腔裏的空氣不會很多,因為裏邊的容量不是很大,通常情況下,抽三到五下就抽不動了,說明病人的胸腔裏的空氣抽完了。”

    渣醫生為天浩抽氣的時候,柳蔭、天浩都在數著他抽的次數,當渣醫生抽到三十多次的時候,渣醫生還在不停地抽,柳蔭有些著急了。

    “渣醫生,你都抽了三十多下了,還能抽嗎?”柳蔭問渣醫生。

    見柳蔭問,渣醫生有些沉不住氣,急忙叫那個學生去叫其他醫生來幫忙,也許是那個學生也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她芒然不知所措地竟然站在那裏沒有動。

    “你把管子捏緊,不要鬆開,我去叫朱主任來。”渣醫生說完,急勿勿地出了天浩的病房。

    過了一會兒,來了一個男醫生,站在天浩病房門口,也不進來。

    “你再抽吧,抽不動了,針管有阻力了就不要抽了。”那個醫生倒背雙手,站在病房門口說。

    渣醫生又不停地又抽了三十多次。

    這時,渣醫生真的有點著急了,又急忙跑出叫人,等到他再次迴到天浩的病房的時候,還是一個人,並沒有別的醫生來幫他。

    “渣醫生,不能再抽了,你總共抽了七十六次了,一個人的胸腔裏怎麽能有那麽多的氣體?你一定是把針頭紮進他的肺裏去了。”

    見柳蔭這樣說,渣醫生終於停止了他的操作,收拾器具走了。

    渣醫生走後,天浩覺得非常難受,胸悶得喘不過氣來。

    “快去叫醫生來,我好難受。”天浩喘著氣對柳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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