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生了聽了老者所言,心中興奮,喜孜孜的又問:“照你所言,那我豈不是也可以進去登個名錄?沒準兒咱也能在裏麵學些孔孟之道,將來出人頭地,做個大官兒當當,亦未可知呢!”


    老者看那後生已經二十多歲了,冷笑道:“嘿嘿!這麗正書院招的都是年未弱冠的童生,年紀最大的也不能超過十七八歲,你都這麽大歲數了,還想進去讀書?真是癡人說夢!”


    “再說了,就算避開年齡不談,你也考不中這麗正書院!”


    後生道:“啊?讀個書院,竟然還要考試?哼……你這位老伯,憑什麽說我考不上?”


    那老者道:“你知道什麽?我聽說這科考的題目,乃是馮道馮大人親自所出,馮大人乃是當世大儒,其出題的難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老者又指著書院門前的童生道:“你來看,今天全國各地前來赴考的童生,少說也有兩三百人,而我聽說,最終能夠入選的,則隻有三四十人,這考試的難度,那可就更是難上加難,難於上青天了!如若不然的話,又怎能擇選出當今天下最有才華的後起之秀呢?”


    後生聽了這話,連連搖頭道:“罷了罷了,咱不做這種升官發財的白日夢了,還是老實巴交的迴家耕地放牛去咯!”說完轉身走了。


    蘇小丁聽到這兒,吞了一口吐沫,心中更是沒底,尋思:“奶奶的,早知這書院如此難考,當初何必要和柴老爺立下賭約?若論硬實力,我這個冒牌頂替的‘蘇東坡’定然不濟,此番非得想點旁門左道不可,不然我那嬌滴滴的鳶兒老婆,可要成了別人的婆姨!”


    一想到這兒,他順眼看了下鳶兒,隻見她興奮異常,兩隻大眼都不夠使,四下裏不住亂看,突然抬頭望著頭頂,喜笑道:“咦?你們快看!上麵有好漂亮的一副字兒咧!”


    原來順著人流,他們三人已經來到了院門之前。蘇小丁沿著她目光望上看,就見書院的大門之上,有一個黑漆金字的匾額,上麵題著“敕建麗正書院”六個大字。這幾個字寫的果真是筆精墨妙,鳳舞龍飛,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匾額的右下角,又豎排著一行小字,寫的乃是“集賢殿弘文館大學士馮道題”。


    鳶兒轉頭問:“少爺,這個馮道是什麽人吶?”


    蘇小丁興致索然,心不在焉,下意識的答道:“唔……馮道麽……號稱是政壇之上的不倒翁,先後在四個朝代當過大官,侍奉過十個皇帝,其中還曾向遼國皇帝稱臣,始終擔任將相之職,榮列三公九卿之位,在華夏曆史上,可謂是大名鼎鼎、首屈一指的人物,再無第二人能與其比肩。”


    他隨口一說,竟把馮道未來幾十年的仕途履曆都脫口而出。柴榮尚自年幼,也從未聽說過馮道的名字,聽蘇小丁振振有詞,瞪大了眼睛聆聽,忙問:“在四個朝代當大官兒?侍奉過十個皇帝?天下竟然有這樣的能人?十個皇帝,那他現在得有多大歲數啦?”


    蘇小丁冷笑道:“能人?像這種朝三暮四,不守操行,無視忠君觀念之人,在後世的昭昭青史之中,隻能落個奸臣之尤,不知廉恥的罵名。”


    鳶兒聽的不住點頭,而柴榮則既佩服蘇小丁知識淵博,又半信半疑,不住思索。他們一邊閑聊,一邊隨著眾童生擠入了院門。


    “你這混賬的小賊!你剛才胡說的什麽?”猛然之間,有一個清脆的嗓音從耳邊響起。


    三人都是一愣,蘇小丁順著聲音往旁邊看,就見不遠之處,有個翩翩公子,正在橫眉怒目的瞪視著自己。


    蘇小丁仔細打量此人,見他的年紀和身高都與自己相仿,體型瘦弱,穿著一身杏黃色衣衫,頭戴一頂萬字荷葉巾,手中持著一柄象牙嵌寶折扇,腰間懸著一塊潔如羊脂的白色玉佩。一看之下,就知道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


    再看麵相,更是令人稱奇!他目似朗月,麵如玉盤,皮膚白皙如雪,丹唇紅潤似朱,竟然是個瀟灑風流的翩翩美少年!


    蘇小丁隻知道描繪美男子的成語,當用“情如宋玉,貌似潘安”來形容,見了這位公子之後,隻覺把這兩個詞匯用在他身上,真是再也適合不過!


    蘇小丁心道:“哼!我看到這種長得比自己帥的公子哥,心裏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他不暇多想,就見那公子收起折扇,指著自己道:“你這廝,到底剛才胡說些什麽?”


    蘇小丁愕然道:“什麽什麽?我剛才說了什麽?”


    那公子道:“你剛才說馮道馮大人的壞話,難道以為我沒聽見麽?”


    蘇小丁渾然不解,道:“馮道?我……我說了他什麽壞話啦?”


    那公子細眉豎立,怒道:“哼!你剛才汙蔑他在四朝為官,還侍奉過十個皇帝,真是可笑啊可笑,馮大人乃是當朝宰相,隻在我朝當過官,何時在他朝從政了?馮大人對我唐朝忠心耿耿,一片赤誠,他隻侍奉過先帝和當今聖上,又何曾侍奉過十個皇帝了?你這小子滿口胡言,簡直是胡說八道!”


    蘇小丁聽了這話,心中凜道:“糟糕!我剛才心不在焉,竟然說漏了嘴,忘了現在還隻是後唐明宗年間,馮道後麵當官兒的後晉、後漢、後周,以及後麵的八九個皇帝,都還是沒有發生的事兒呢!”


    原來這馮道確實是曾侍奉過四朝十帝,從後唐莊宗李存勖,一直到後周世宗柴榮,始終擔任將相之職,位極人臣,幾經政權更迭,始終屹立於朝野數十載而不倒。正因他屢次侍奉新主,對舊主未免心存不忠不孝之嫌,故而後世之人對他評價極差,歐陽修罵他“不知廉恥”,司馬光更斥其為“奸臣之尤”。


    蘇下丁話倒是沒說,隻不過錯在了把未來幾十年還沒發生的曆史事實隨口講了出來,才引起了旁人的指摘。


    隻聽那公子又道:“更可氣的是,你竟然還說他隻能落個奸臣之尤,不知廉恥的名聲!真乃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公……公子要是參你個漫天造謠,詆毀當朝大臣之罪,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蘇小丁雖然看不慣這個富家公子,但他心情不佳,也不想惹是生非,正要開口解釋,突然見身旁柴榮挺身而出,指著那少年罵道:“呸!你算是什麽東西?我們幾個聊天,幹你何事?”


    那公子先是一愣,緊接著氣的渾身發抖,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和本公子用如此語氣說話?不要命了麽?”


    柴榮本就是一副剛硬火爆的性格,挺身站在蘇小丁身前,道:“少爺我姓柴名榮!你又是何人?憑什麽不能和你如此說話?”


    那公子氣的臉上紅暈,扇子不住亂搖,轉頭朝自己身後的兩人道:“李哼,李哈!告訴這小子,本公子是誰?”


    話音未落,就見他身後不遠處,竟然同時有兩人跳出身來,異口同聲、粗聲粗氣的道:“我們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從宣李公子!你這小子竟敢如此囂張,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蘇小丁、柴榮和鳶兒看這兩人打扮,竟然一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隻見這兩人麵相一模一樣,顯然是一對兒雙胞胎兄弟,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身高足足有七尺以上,然而卻又都穿著與他倆身材極不相符、極其窄小的一身書童的衣服,更可笑的是,這二人竟然都在頭上紮起了兩個羊角發髻,乍看之下,甚是呆萌可笑!


    這李哼、李哈二人見他仨捧腹大笑,相視茫然,又同聲問道:“你們這群小鬼,聽了我家公子的名號,為何一點兒都不害怕,反而連連發笑?”


    蘇小丁本來心存憂慮,此時也被逗得大笑連連,忍俊不禁,道:“你家公子叫什麽名字,關我們屁事?我們笑的是,有兩個人身子長得像狗熊,卻偏偏要畫虎不成反類犬,哈哈,哈哈哈……”說到這兒,又和柴榮,鳶兒相視大笑不止。


    李哼、李哈一起撓頭疑惑,又一塊兒問:“什麽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


    蘇小丁指著鳶兒道:“你瞧我們家的書童,乖巧可愛,冰雪聰明!反觀你倆,長得像兩個木樁,卻偏偏也要扮作書童,這不叫‘畫虎不成反類犬’,又叫做什麽?最好笑的是,你倆竟然還要在頭上頂兩塊兒榆木疙瘩,哈哈哈……”


    李哼李哈頭上的兩個發髻,蓬蓬鬆鬆,淩亂不堪,果然像是兩塊兒榆木疙瘩倒扣其上,他倆滿臉迷惑,又齊聲問:“什麽是榆木疙瘩?”


    “夠了!你們兩個蠢貨,別再丟人現眼了,快點退下!”那個名叫李從宣的公子見他倆屢屢被人嘲笑,惱羞成怒,連忙喝止,李哼李哈隻得乖乖的住嘴,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柴榮見玩笑的夠了,說道:“這人無非是個紈絝子弟,咱們別理他了,趕緊去裏麵報名,莫要耽誤了正事兒!”拉起蘇小丁的衣袖,轉身就要走。


    蘇小丁見那李從宣被氣的七葷八素,尋思自己嘴上已經占了便宜,拱手笑道:“兩位木樁書童,咱們後會有期!”說完就牽起鳶兒,準備離去


    “慢著!”李從宣嚴聲大喝。


    蘇小丁迴身道:“做什麽?兄台難不成還有什麽要指教的麽?”


    李從宣小臉氣的通紅,咬牙切齒的道:“天底之下,還從未有人敢如此奚落我的哼哈二將……”


    蘇小丁道:“哼哈二將?哼哈二將是什麽?”他尋思片刻,方猜到這所謂的哼哈二將,肯定就是李哼、李哈這兩個魁梧的書童,不禁又是樂的合不攏嘴。


    李從宣陰聲道:“你們幾個小子口無遮攔,詆毀當朝大臣在先,又嘲笑我的哼哈二將在後!二罪並罰,罪不容恕,”


    柴榮冷笑道:“怎麽?你這位公子,在這清幽安靜的書院裏,你難不成還想要打架麽?”


    李從宣冷冷的道:“你說對了……哼哈二將,給我打!”


    話音未落,那李哼李哈二人,竟然一起大喝一聲,伸出榔頭一般的大拳頭,排山倒海的朝著蘇小丁和柴榮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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