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年輕嘛,”桑吉不好意思的笑笑,“奴才大膽說一句,皇上布庫和騎射都不精通。當年成祖先皇日日憂心,每次皇上騎射的時候,成祖先皇都會盯著,就怕皇上摔著。”


    “是啊。一直到現在,朕的騎射恐怕是連珊瑚這丫頭都比不上了。”福臨想起自己女兒英姿颯爽的模樣,“珊瑚這孩子,年紀也大了,太後日日催著朕給她定下人家,朕卻不舍得。你家小兒子倒好,偏偏年紀又小了些。”


    其實這點桑吉也是很遺憾的。皇帝對公主寵愛,珊瑚從小就沒有遵守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小時候皇帝還做過把公主抱在膝蓋上談論政事之類的事情。因此,他們幾個重臣和珊瑚也挺熟的,小公主又美貌可愛,誰都在心裏劃拉自家兒子有沒有合適的。


    “明珠家的兒子其他都好,卻又弓馬不熟。”和天下所有當父親的一樣,福臨覺得全世界的男青年們就沒有哪個配得上自己的寶貝閨女。納蘭性德這個臭小子長得不錯,一表人才,又憑借自己的本事中了進士,再加上明珠出了名的懼內,是個好人選,隻可惜,這個臭小子武藝不行,若是以後出了事,難不成還要讓自家女兒擋在前麵?範承謨的兒子倒是不錯,文武雙全的。可惜是個漢人,而且範承謨家裏有妾,聽說兒子還有通房,娶個王府格格倒是可以,娶公主是絕對不行。


    所以,皇帝挑女婿的想法很強大:無妾無通房,隻對女兒一個好,另外還必須文能入朝為官武能保家衛國。這種要求,似乎,好像,高了些,於是,皇帝陛下表示:反正女兒還小,慢慢挑唄,完全無視虛歲十八的珊瑚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大齡剩女的現實。


    皇帝不急著嫁女兒,明珠卻急壞了。他的寶貝兒子已經二十一了,為了等這個如花似玉的公主,連個通房都不敢有,生怕一步走錯皇帝大怒,他們全家跟著吃掛落。兒子也傻,左一首詩右一首詩寫給公主,偏偏又不敢送出去,隻敢藏在書房,自己偷偷的看。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瞞得過明珠,看著傻兒子一抽屜公主的畫像,明珠深深的胃疼蛋疼渾身疼。


    天底下哪裏有做老爹的還要管兒子談戀愛的啊!不對,成親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還有兒子自己去找可心姑娘的道理!更何況他家兒子眼光還高,找了個公主!


    好在明珠的老婆是阿濟格的女兒。她也著急啊,大兒子不定下來,下麵的幾個孩子都沒有辦法成親啊。於是,夫妻兩個商量商量,第二天,明珠福晉便遞了牌子,進宮覲見太後。


    布木布泰和仁娜兩個,對珊瑚的婚事也是頭疼不已。她們兩個都是早婚的代表,布木布泰嫁的時候更是隻有十三歲,她像珊瑚這麽大的時候都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偏偏皇帝整天說珊瑚還小還小,珊瑚自己也不像話,總是到處亂跑,什麽女學、皇家救濟會,統統是她一手操辦,這就算了,據說最近又要搞一個叫做圖書館的東西出來,女孩子家這麽能幹,怎麽會有男人願意娶啊!


    所以,當明珠福晉厚著臉皮推薦自家長子的時候,布木布泰和仁娜對視一眼,幾乎要不矜持的當場拍板了。對啊,這麽好的人選怎麽沒有想到呢?納蘭性德自小和福全一起,也是在宮裏常來常往的,她們都把他當做晚輩看了,還真沒有想到他身上去。


    小夥子長得俊俏,這就是加分項,然後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應該也不會嫌棄公主太能幹,隻不過已經過了二十,還沒有屋裏人,會不會身體有問題?布木布泰決定,派人暗中查訪一下,如果一切正常的話,就他了。


    於是,當老娘和老婆以“據說明天要下雨”這樣的態度告訴皇帝她們已經為珊瑚看準了額駙並要自己過些日子就下旨之後,福臨傻了。怎麽迴事,自己的寶貝女兒就這麽要被臭小子騙走了嗎?以及臭小子就這麽獲得了老娘和老婆的歡心,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和天底下所有的準嶽父一般,福臨決定,一定要將這個臭小子拎出來,狠狠的欺負,不對,教育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遇到太多不順心的事情,感覺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對一般。在那種心態下寫出的文,簡直是壓抑得不忍去看,於是今天再大肆修改了一下,總算可以看得順眼一些了。


    以及,珊瑚真的是清朝的大齡女青年了,皇帝還是不舍得女兒嫁的太早啊。


    第一百二十章


    順治三十三年元月,皇帝下旨將固倫如意公主賜婚給納蘭性德,然後一進二月,便加封明珠為大學士,納蘭性德為一等侍衛,很有幾分為女兒撐腰的架勢。納蘭性德自從接旨的那一刻就樂瘋了,恨不得專門跑到工部督促他們趕緊建公主府。那副傻樣讓明珠根本就無法直視。同時,這個皇帝的準女婿還得經受準嶽父的層層考驗。一等侍衛是必須跟在皇帝身邊的,納蘭性德就這麽被工作狂的皇帝折磨,福利就是時不時能見一眼公主,痛並快樂著。


    對這門親事最不滿的,反而是珊瑚。皇帝一再的驕縱,她的心已經野了。自從她及笄之後,太後和皇後為了培養她女孩子的氣質以及教育她管理宅院的本領,處理宮務接見命婦什麽的都不背著她,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


    女人要操持家務,要孝敬長輩,要拉扯晚輩,要伺候好丈夫,還要照顧好丈夫的妾室通房,庶出子女,還不能忘記應酬,做好賢內助。太複雜了,才旁聽了幾天,珊瑚就覺得眼前直冒圈圈,完全不能理解。


    這也難怪。福臨根本就是把她當做兒子來養,想讀書就讀書,想騎馬就騎馬,想出去玩就出去玩,絲毫沒有限製。再加上在外交部和各種顏色的人打交道多了,珊瑚的眼光已經和一個內宅婦人完全不一樣了。更何況,她身份又高,根本沒有人敢得罪她,就算偶爾有這麽一兩個犯二了的,她的武力值和身份根本就是碾壓式的,壓根兒對她構不成任何困擾。


    可是,現在她也指婚了,也就是說,她也要變成那種奇怪的女人,一心撲在後院的一畝三分地,努力生兒子,還在懷孕的時候給自己的丈夫賢惠的安排屋裏人?


    別鬧了。那種日子,她一天都不想過。


    珊瑚雖然任性,可也是有分寸的。她明白皇帝一言九鼎,下了旨意的事情就不會改變,所以也沒有去找自家皇阿瑪訴苦,隻是自己有些悶悶的,不如以前活潑,飯也吃得少了。


    仁娜把這種情況看做“婚前綜合症”,開始苦口婆心的教導,無奈適得其反。仁娜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為男人打理好家中的一切,嫁給表哥已經是她意外之喜了,她早就做好了皇帝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準備,結果表哥的後宮一共隻有六人,這六個加起來還不如自己受寵。而且,她有兒有女,兒子是太子,女兒是最尊貴的固倫公主,婆婆又是姑媽,一切都如此的完美,仁娜的心裏隻有感恩的份,在和女兒交流的時候,不免也帶了些出來。


    這麽一來,珊瑚更加憂鬱了。在她眼裏,自家皇阿瑪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這個最好的男人也免不了要去睡其他女人,要和其他女人生孩子,額娘隻是管理著後宮,也不能出去行走,那其他的男人豈不是更加糟糕?


    珊瑚是典型的女強人性格,憂鬱了不哭不鬧,反而拿出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去。這麽大的國家總有水旱災害,皇家救濟會一直很忙。同時,她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女學那裏人心開始不穩,都認為做主的人要嫁了,剩下的群龍無首,自然會散開。而圖書館剛剛有了起色,珊瑚更是忙得抽不開身。


    時間一長,誰都看出問題來了。珊瑚完全沒有新嫁娘該有的嬌羞和容光煥發,也沒有躲在屋子裏繡嫁妝,反是和平常沒有什麽區別,隻是瘦了。若是說不同,便是珊瑚對納蘭性德的態度了,從原來的親密變成了現在的路人,弄得納蘭性德撓心撓肺的。


    仁娜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偏偏福臨最近因為歐洲以及西煤礦的事情很忙,她隻好去找布木布泰商量。


    布木布泰不動聲色,反而拉上珊瑚,道:“哀家已經很久沒有出過宮了,你時常在外麵,能不能帶著哀家出去逛逛?”


    珊瑚倒是很樂意,她是有隨時出宮的準許的,後宮又是太後最大,兩人隨便派了個小太監跟皇帝皇後說了一聲,換上普通的衣服,帶上侍衛嬤嬤,施施然出宮了,留下苦命的仁娜一個人和宮務搏鬥。


    布木布泰首先提出要求,要去外城窮苦人家的地方,珊瑚雖有不解,卻還是帶著她往皇家救濟會在外城的一個站點而去。她們兩人衣著富貴,身邊還跟著許多隨從,一下子就驚到了人家,十幾個光腳的小孩跟在她們後麵看個不住,他們的母親又是好奇又害怕他們惹到了貴人,跑過去將他們又打又罵的往家裏拉。


    轉了一圈後,布木布泰又要求去京城最好的酒樓用飯。珊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瑪姆在想些什麽,隻好聽她的吩咐,又再折騰迴內城的芙蓉樓。這些年在珊瑚和洋人側福晉軍團的不斷努力下,京城的婦人們並沒有被漢化得徹底,而是能在外麵走動,時不時也和閨蜜們出去吃個飯,所以酒樓都有著專門為貴族婦女們服務的包廂。珊瑚大名鼎鼎,芙蓉樓最好的包廂便是她的,可以將樓下景色都收在眼底,卻不怕被外人看到。布木布泰環視一眼,挺滿意的點點頭,指了指二樓的一個包廂,問道:“那人看著眼熟,是誰?”


    一旁的蘇麻喇姑小聲迴道:“是廖大人的夫人秦氏。”


    “哦,是她。”布木布泰緩緩道,“當時那個廖俠可是跪在哀家前麵,求哀家給他賜婚的。”


    珊瑚頓時來了興趣,當即就想八卦一番。廖俠和秦氏的婚姻一直是京城的一個奇談。秦氏出生低微,長得又不是傾國傾城,卻能得當年京城第一美男的廖俠親自求指婚,並且多年不納妾,就連秦氏有孕的時候都沒有小妾的出現,廖家三男一女四個孩子都是秦氏一人所出。光憑這一點就能讓無數女人好奇了,甚至有人背後討論秦氏有禦夫之道什麽的。


    布木布泰舒服的斜倚在椅背上,反問道:“之前在外城的時候,你看那些窮人家的女子,都是怎麽行事的?”


    珊瑚思索了一下,答道:“平日裏我也見過許多窮人家的女子,她們的日子很苦,白天要出來做活,迴去還要忙家務帶孩子,看上去都比她們的年紀大上許多。”


    布木布泰又問:“那你看廖俠的夫人如何?”


    “或許是生活順心,她都有了四個孩子了,保養得還是極好。”


    “所以說,同人不同命。若是給那些窮人家的婦人們過上廖夫人那樣的日子,她們會覺得如同做夢一般。不說她們,就是嶽樂的福晉,心裏也會覺得廖夫人有福氣。”布木布泰笑了笑,其實,哪個女子不指望夫君能夠隻愛自己一人,就連她,當年對皇太極也不是沒有過幻想的,“因此,珊瑚,你又怕些什麽呢?你是公主,你的阿瑪是天子,額娘是當朝皇後,又會有誰敢看輕你或者欺負你?你想要出去做事便可以出去做事,想要安居後宅便可以安居後宅,你以為,大婚之後你阿瑪就對你不聞不問了?”


    “我,我隻是......”珊瑚低下頭,扭著衣角,“我不知道嫁人是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去做一個好兒媳,或者好媳婦。”


    “你不需要。”布木布泰一句話就將珊瑚的思慮給抹平了,“隻要記住,你是公主,你完全沒有必要去為了別人改變什麽。納蘭是個好孩子,他心儀的,也是你現在的樣子。若是你也變得和那些後宅婦人沒有兩樣,你對得起你阿瑪多年的教育嗎?”


    “所以,就算是婚後,我也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去辦女學?去建圖書館?”珊瑚抬頭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不錯,”布木布泰正色道,“你隻要記住,你是公主,是大清最為尊貴的公主,你有你的驕傲,就夠了。”


    珊瑚將這幾句話細細咀嚼了兩遍,慢慢綻開一個笑容:“瑪姆,我記得小時候和阿瑪一起出宮,他也帶我去平民區看過。瑪姆知道的,那裏的路很窄小,馬車進不去,阿瑪便帶著我慢慢的走,半道上我口渴了,偏偏附近又沒有賣水的,華公公便想直接進一間民房要水,卻被阿瑪阻住了,阿瑪讓他先敲門。阿瑪說,雖然他貴為天子,富有天下,但他還是要對每一個子民抱有尊重之心。每一間民房都是子民的私有財產,就算是天子,也不能隨意進入。所以,瑪姆,我的確是最為尊貴的公主,但我也要對額駙一家抱有尊重,多謝瑪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布木布泰拍拍珊瑚的手,笑道:“哀家就知道,哀家的珊瑚最是聰明,之前隻是一時想不通,鑽了牛角尖而已。”


    順治三十三年九月,固倫如意公主大婚,與此同時太子妃診出兩個月身孕,太後皇後大喜,就連朝臣都很是欣喜,太子妃有喜,太子的位置更為穩固,跟緊下一代的步伐,也省得他們站錯了隊伍。


    而綿延幾年的歐洲大戰也結束了,西班牙和奧斯曼戰敗,兩個之前在歐洲大陸數一數二的國家衰敗,英格蘭、法蘭西、荷蘭等國興起,並向大清遞了國書,希望能夠和大清保持良好的貿易關係;而日本趁機出兵琉球,琉球派人向大清求助。似乎還怕福臨不夠忙一般,暹羅不斷騷擾緬甸邊境,吳三桂年老,吳應熊還沒有能夠完全掌控緬甸事務,也派人向大清提出求援;沙俄在歐洲大戰中賺了不少,再次開始惦記著東北那一畝三分地。最重要的,是理藩院收到一封血書,送信的人瘦骨嶙峋傷痕累累,自稱是土爾扈特部落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順治之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徐小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徐小溪並收藏順治之路最新章節